红衣却仍旧执着地伫立于原地,迟迟不肯离去。眼泪止不住地流下,纵横了脸膀,弄花了精致的妆容。两条夹杂着胭脂的泪痕,烙印在脸膀上,显得触目。
珏莲子站于她身后十丈处,安静地看着她。这一路,他都跟随在她身后,深怕她一时想不开,有个什么闪失。并非是怕爷提了他一颗脑袋,却是真心诚意地替红衣担忧。
这样一个女子,为了爷三入太子府,甚至连性命都宁可不要。
如此红颜,何处可寻。
……
奔战山庄。
风晏阎与唐婉儿正在进行这最后一拜,那是“夫妻交拜”。随着月娘那一声清丽的喊声,唐婉儿在丫鬟的搀扶下躬身,慢慢地弯下身子。
风晏阎却双眼灼灼地盯着那红巾帕,僵持在原地,一动不动。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冷咧的目光注视着身前那一抹刺目的红色。
众人看着他,一颗心猛得跳到了喉咙口。视线狐疑地聚焦在他的身上,困惑升腾在每个人的心中。爷难道是要毁婚了吗?为了红衣?
好半晌,他依旧纹丝不动。
唐婉儿低着头,耐心地等候着。过了许久,也听不见声响,整个人又是阴霾嫉恨。红巾帕再次被掀起,红妆艳抹的容颜显得愈发狰狞。她愤恨的目光射向他,即便是将他千刀万刮,却也难以解恨。
风晏阎冷冷地望着她,沉默不语。紧紧抿起的薄唇,没有一丝缝隙。俊逸的容颜,硬朗的神情,无畏于眼前女子的眼神。
他的一颗心,飘向他处。虽然对珏莲子的行事一向放心,但是如今,他的心彷徨难安。
珏莲子找到她了吗?红衣,她去哪儿了?她肯定恨死他了!他该怎么面对她?我的红衣!风晏阎心中不断地呢喃。
忽然,他沉声喊了一声“月娘”。
月娘瞧着他冷俊的容颜,心里流淌过阵阵酸楚。定了定神色,眼神瞟向丫鬟。
丫鬟识得这颜色,连忙将新娘的红巾帕扯下,附在唐婉儿耳边,小声地说道,“公主,这大吉大利的日子,盖头可不许再随意掀起。还有这最后一拜,拜过才算成了。”
唐婉儿咬牙切齿,想着日后会成为风陵的皇后,将所有的气焰全部吞入腹中。
“夫妻交拜。”
风晏阎在月娘说话的同时,躬身弯腰,与唐婉儿一前一后,错落地交拜。
三拜之礼完成,风晏阎牵着那红绣球,将唐婉儿迎向三栖殿的东厢。
春暖之时,微风在此刻吹拂在他的脸上,如同刀割。慢慢地走到三栖殿,抬头望向另一座楼阁,往昔恩爱的片段,一幕幕在眼前闪现。她的笑颜,似乎就在眼前,那么真切。
进了洞房,丫鬟们全退出屋去。
唐婉儿端坐在床塌上,等着他来掀开自己的红巾帕。左等右等,却不见声响。顾不上其他,第三次将自己的红巾帕掀起。视线环视了屋子,却见不到半个人影。一张艳丽的脸膀,因为怒气涨得通红。
“风晏阎!你真是如此爱那个贱人?我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急急地跑向圆桌,拿起剪刀将那巾帕剪碎,阴郁地说道。
……
红衣茫然地盯着一处,眼神空洞得骇人。那一阙新娘的嫁衣,黯淡无光。她就这么从天明一直站到天黑,风陵的大街之上,零星地亮起烛火。
珏莲子一直守护在她身后,一言不发。这才迈开脚步,朝她走去。
“你在寻些什么。”走到她身旁停下,看着她固执的脸膀地问道。
红衣仍旧痴痴地望着前方,对于他的问话,缄默不语。甚至连他这个人,都当作不存在。这硕大的街上,仿佛只有她一人存在。任何人,任何事,都入不了她的眼。
珏莲子大步一跨,整个人挡在她身前。低头俯视她,耐心地问道,“天都黑了,回去吧。这里空无一物,你在寻些什么呢。”
她这才抬起头,动作迟缓得如同八十岁的老妪。平静地望着他,视线却将他整个人穿透。又是望了好半晌,这才幽幽地开口,“我在找人。”
珏莲子一阵错愕,急急地问道,“你在找谁?”
“我在找那个……陪我一起看戏……问我所嫁何人的……风晏阎……”她迷离的目光,终于望向他的眼底,却是如此深沉,带着说不清的恍惚。
珏莲子听到她的话,心里一怔。伸手握住她瘦弱的双肩,“你想见爷?他就在奔战!你跟我回去,去见他!”
红衣摇摇头,却是低声呢喃,“我要找的……是风晏阎……不在奔战……”
风晏阎呢?那个问她所嫁何人的男人呢?他去哪里了?那个说决绝不会负她的风晏阎呢?她寻不到他了,他与她走失在这风陵的大街上了。
“红衣……”珏莲子无奈地望着她,抬头瞧见穿着一袭朱红色新郎服的男子,颓然地松了手,所有的话,也一并僵在嘴角。朝着他喊道,“爷……”
风晏阎抿住唇,慢慢地走到她身后。眼神里流淌着隐忍的不舍,那些企图想要解释的话语,此刻显得如此薄弱。该说些什么,他无话可说。
珏莲子叹息一声,悄悄地退至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