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是“诗佛”,其诗、书、画成就都很高,且受禅宗影响很大。他创造了水墨山水画派,此外,还兼擅人物、宗教人物、花竹,精通山水画,被称为“南宗画之祖”。除了诗书画,王维还精通音律。
十五岁时,王维就离开家乡来到长安。唐人薛用弱在《集异记》里这样记载:“王维右丞,年末弱冠,文章得名。性娴音律,妙能琵琶,游历诸贵之间,尤为岐王之所眷重。”
年少便离乡,王维思念家人,十七岁便作下了“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的千古名句。
后来王维考进士,第一年未中。据说在岐王的引荐下,王维拜见了玉真公主,王维音律极佳,且“妙年洁白,风姿郁美”。公主被王维的风采大为心折,芳心暗许。第二年王维便高中状元,那一年他才21岁。
年少得志的王维被封为太乐丞,但不久却因为政治上的一个小错而贬为济州司仓参军。从巅峰一下落到谷底,王维心情可想而知。在济州四年后,王维又回到长安,希望有一天能恢复仕途,实现理想。大约三十四岁那年,王维献诗给中书令张九龄,张九龄也是当时的著名诗人,当即赞叹王维的才华,加以提拔,王维终于被拜右拾遗,留在了长安。
756年六月,安禄山攻陷长安,玄宗出逃。王维被叛军所俘,他服药生病,不与叛军合作。后来叛军被逐,王维因一首无意中写下的表明自己心迹的诗逃过一劫,躲过了肃宗的清查,被拜太子中允,仕途开始顺畅,当了太子中允后不久,他又加集贤殿学士,迁太子中庶子、中书舍人,转给事中,最后官尚书右丞。
虽然官升到了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地位,但是王维的心却冷了。看透了这世事和权势,少年的热血激情都已不再。他开始遵从内心的意愿,选择一种自己想要的宁静平和的生活方式。
《唐书》《右丞文集》记载:“在京师,从荐福寺道光禅师游。日饭数十名僧,斋中无所有,唯药铛、茶臼、经案、绳床而已。居常不茹荤血,不衣文彩。妻亡不再娶,三十年孤处一室,焚香独坐,以禅诵为业。时与友人裴迪,往来山庄,弹琴啸咏,乐之忘归。”一位出尘卓越的奇男子,跃然眼前。
红豆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时人称赞王维的诗“温柔敦厚”,的确如此,他写爱情,也不过“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语淡却情浓,含蓄轻盈地将爱藏在心底,表现出来的却是一派云淡风轻。
杂诗
君自故乡来,应知故乡事。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
平淡质朴,亲切有趣,富有生活气息,然而诗意浓郁。
“来日绮窗前,寒梅著花未?”你动身前来的那天,那精致雕镂的小窗前的斜斜一支寒梅,开花了吗?
淡淡一句,却蕴含无数想念,令人怦然心动。果然是于细微处见精神。
鸟鸣涧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
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
心境要宁静到一定程度,才能听到那桂花悄然坠地的轻软之声吧。夜是如此之静,空山虚空寂静。一轮圆月静静浮上山头,明亮的月色惊动山鸟,在潺潺流动的春涧之上,落下了几声鸣叫之声。
苏轼赞他“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观摩诘之画,画中有诗。”
诗中有画的太多了,如“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又如“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
看他的《王右丞集笺注卷之二十八论画三首》:
春景则雾锁烟笼,长烟引素。水如蓝染,山色渐青。夏景则古木蔽天,绿水无波,穿云瀑布,近水幽亭。秋景则天如水色,簇簇幽林,雁鸿秋水,芦鸟沙汀。冬景则借地为雪,樵者负薪,渔舟倚岸,水浅沙平。
禁不住迷住了,这哪是教人作画,一句句的,那么美,分明是诗。
山中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荆溪白石出,天寒红叶稀。是王维诗中常见的清新之景。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在深山小路上穿行,明明没有下雨,那浓翠仿佛含有雨意,几乎要沾湿人衣了。
令人禁不住想象那清新的青碧之色,该是怎样地舒畅了诗人的眼睛。
冯延巳的“细雨湿流光,芳草年年与恨长。”细雨湿流光,青青芳草之上流转的湿意,散发着清润的光泽,王国维评析是“摄草之魂”。但冯延巳是实写细雨的湿意,而王维则是虚写,带着一点幻想的成分。
辛夷坞
木末芙蓉花,山中发红萼。
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
喜欢这首诗的意境,恬淡雅然。我自开又自落,只要我自己明白,这世界,我来过,精彩过,这就足够了,何须他人知?
过香积寺
不知香积寺,数里入云峰。
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
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
薄暮空潭曲,安禅制毒龙。
“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只觉古意森然,古老的山林中,杳无人迹,因此也没有平常山中常见的小径,忽然传来了遥远的钟声,却不知出自何方。“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一个“咽”字,一个“冷”字,意境全出。
送别
下马饮君酒,问君何所之。
君言不得意,归卧南山陲。
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这首诗虽然含有淡淡的惆怅,却是无穷意味。“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漫漫白云间,一个孤独但清傲的身影,在绝尘远去。
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美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恬淡到了一定境界才能写出的诗句,万事不萦于心,只顺其自然,回复生命的本真。“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遇到深山老人,便闲谈到忘了归期。
酬张少府
晚年惟好静,万事不关心。
自顾无长策,空知返旧林。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
群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
“松风吹解带,山月照弹琴。”总觉得魏晋风骨在唐诗人里若有代表人物,那一定便是王维。“群问穷通理,渔歌入浦深。”其意无穷。
他写有《田园乐》七首,觉得第七首最好,写尽了自然之妙,且享受着田园之美:
酌酒会临泉水,抱琴好倚长松。
南园露葵朝折,东谷黄粱夜舂。
别辋川别业
依迟动车马。惆怅出松萝。
忍别青山去。其如绿水何。
王维买下宋之问的辋川别业后,过了一段清心静气的生活。而当他要离开这段好似世外桃源的生活时,他心中的不舍,可想而知。
桃源行
渔舟逐水爱山春,两岸桃花夹古津。
坐看红树不知远,行尽青溪不见人。
山口潜行始隈隩,山开旷望旋平陆。
遥看一处攒云树,近入千家散花竹。
樵客初传汉姓名,居人未改秦衣服。
居人共住武陵源,还从物外起田园。
月明松下房栊静,日出云中鸡犬喧。
惊闻俗客争来集,竞引还家问都邑。
平明闾巷扫花开,薄暮渔樵乘水入。
初因避地去人间,及至成仙遂不还。
峡里谁知有人事,世中遥望空云山。
不疑灵境难闻见,尘心未尽思乡县。
出洞无论隔山水,辞家终拟长游衍。
自谓经过旧不迷,安知峰壑今来变。
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曲到云林?
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
写这首诗时,王维只有十九岁。诗以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为原型,年轻的王维根据自己的理解,让桃源又展现出一种新鲜清新的魅力。最后一句“当时只记入山深,青溪几曲到云林?春来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处寻?”只觉现实之鲜明,仙源之飘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