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师范校毕业,我分到村小工作。
报到那天,村主任老师交给我一把钥匙,指着村小里一扇钉着板门扣的屋子对我说,这就是你的寝室。
村小建在山垭口上,教室为小青瓦房,屋顶三角梁结构,教室共分上下两列,共八间,除去六间教室,其余的两间为老师寝室,我的寝室就在上列教室的中间,单扇木门,进深两间,中间是篾墙糊杂草泥巴隔开,寝室地面泥土铺就,地上面不少地方还能看见由于屋顶漏雨而留下的几个明显的大小坑,屋顶三角梁上垂下一根电线,上面掉着一只落满灰尘的小灯泡,寝室前为卧室及办公的地点,一架小木床,一张已经辨不清颜色的办公桌,桌上几本翻开的作业本上堆满了灰尘,其它什么都没有,后为堆柴禾和用泥土糊成的用来煮饭的灶台,那时村小老师多为民办老师,除了上课,全部回家居住,剩下的两间为我们刚分配到校的年轻老师居住。
我提着一只大木箱到校,开锁进门,搬出木床,用清水刷洗一次,晾晒在阶沿上,我再到附近农家去要了一些干稻草,也晾晒在阶沿上,寻出一根前住户留下的烂毛巾,打来一盆清水,把办公桌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再取出木箱里的日常用具装进去,下午,木床晒干了,请人帮着抬进去,铺上稻草和竹篾席子,用八根竹杆把蚊帐支撑起,我的寝室就基本上能够住人了。
放学后,热闹的校园就变得非常的幽静了,附近农家的炊烟燃起来了,一缕一缕的,绕着农舍,绕着树尖,飘飘渺渺,仿若仙境,鸡鸭欢叫着进圈了,遇到陌生人似的犬吠在乡间此起彼伏,该生火造饭了,来到灶屋,拉开电灯,舀水上锅,添米加菜,点燃柴禾,顿时,一股浓烟扑鼻而来,直呛得人喘不过气来,哪里还有观看缕缕炊烟绕梁的惬意。这才是真正的生活,一顿饭煮好,早已经炭黑满脸了,端起热气腾腾的饭菜,一股子心酸的眼泪渗进了饭里。
晚上睡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乡村那种特有的寂静,那种离开家庭、离开同学的孤独感阵阵袭来,起身,翻开床头的书,电灯的光亮很弱很弱,有气无力地照在书上,读着那一行行文字就像躬耕在田塍里的厢沟一样,充满了劳累与疲倦。
没有电话,同学间的沟通也只有通过书信来完成,于是我就趴在那张办公桌上,给分别的同学写信,可是寄出去的信件却如投给杂志社的稿件一样,几乎没有引起一点的波澜。
我的初恋就在村小的这间小屋里发生并结束,没有留恋,只有伤感和创痛的记忆。
两年后,我离开了这个村小,调到了乡中心校工作。
中心校的寝室比村小还要紧张,我只分得一间8平方米的小屋子,这是一座两层高的青瓦建筑,楼板是木质的,上面也住着老师,楼上面老师的走动下面听得清清楚楚,有时楼上老师走动时的灰尘或者洗脚水就顺着楼板缝滴落下来,弄得人很不好受。这间小屋子只够摆一架木床和一张办公桌,埋锅造饭就根本无从谈起了,好在当时学校有食堂,整整三年时间,我都在食堂吃饭。
在这间小屋子里,我认识了现在的妻子,恋爱并结婚。
1995年,我调离了那所中心校,新单位由于缺少住房,租住在镇上的两层小楼上,刚住进去后,总觉得缺少点什么,没有了乡村学校的宁静与幽静,上下班也不方便,反而不很习惯,倒是梦中时常浮现住在青瓦房的情景。
1997年,单位集资建房,彻底结束了住在青瓦房的历史。
尽管现在住上了楼房,可是住在青瓦房里的那段日子在我的记忆之中是难以忘记的,往事本来没有价值,但是对往事的回忆却还是有着深刻的价值的。
(原载《南充日报》2008年10月29日城市版“川北观潮”栏目,《新南充》2009年春季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