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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附一拉封丹寓言(4)

尸体按礼仪精心地裹扎好了,他穿的是件精美的长袍,似乎有点浪费,被装在了四轮马车上拉向墓地。在启程前,神父在死者身旁照例朗读着圣诗和日课,领颂着经文,轮唱颂歌。而神父心中对自己说:“死老爷,您就安心地让我们来以各种方式为您祈祷吧,关键的是要付给我一笔不少的辛苦费。”他死死地盯着他面前的死者,生怕旁人会把这死人抢走了似的,那目光仿佛是在说:“死老爷,我会从您这里得到诸如葬礼费、蜡烛费等很多的费用。”他边走边想,要用这笔钱买上一桶本地最好的陈年佳酿来慢慢享用,还要给他漂亮风流的侄女和她的女仆各买一条短裙子。神父正想得得意时,突飞横祸,马车被撞毁了,神父也一头撞在了车上,跟随着车上的死人一同去见了上帝。

一切都应该从实际出发,虚幻的景象不可触摸,一旦捅破虚幻的想象,那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情啊!

补鞋匠与财主

有一个补鞋匠性格很开朗,经常有事没事都喜欢唱几句。

他的快活也感染了别人,听到他的歌声,人们的心情也都欢快起来。这令他感到很自豪,很满足。

鞋匠有个财主邻居,与鞋匠却恰恰相反,性格很不开朗。他把钱缝到衣服衬里却还担心会丢失,有时到了黎明才昏昏入睡,可鞋匠的歌声又会把他闹醒。财主于是就抱怨老天爷,怎么不像出卖食品那样也出卖一些睡眠给他呢?

这一天,财主叫人把那个正在哼歌的鞋匠请到自己的家里,问道:“鞋匠老兄,我想知道您一年到底能挣多少钱?”

“一年吗?说真的,老爷,”快乐的鞋匠用愉快的声调回答道,“我可不用这种方式来计算收入,我也不是天天都能赚到钱的,只要能混到年底也就可以了,好好活着就行。”

“是这样吗?那你一天到底能挣多少钱?”

“时少时多,倒霉的事也不是没有,有时收入还相当可观。主要是一年中总会有些日子要歇工的,人们一过节我们可就惨了。真是有人欢乐有人愁啊,可本地神父在布道时还总在不断地公布新的圣人纪念日。”

财主见他为人如此憨厚,就笑着对他说道:“我今儿个要让你像当上国王一样。来吧,把这100块金币拿去收好吧,今后会派上用场的。”

鞋匠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钱,他拿着那些钱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他回到家里,把钱藏在了地窖里,不知不觉地,把欢乐同时也给埋藏了起来。自从他得到这笔劳神忧愁的钱之后,他就失去了往日愉快的歌喉,也因此失去了睡眠。忧虑、怀疑和惊吓常常来骚扰他,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到了夜晚稍有一点动静,就以为猫在偷他的钱。最后,这个鞋匠不得不跑到那个已经不再被他歌声吵醒的财主家里,对那个财主说:“把我的歌声和睡眠还给我吧,呶,这100块金币你拿回去吧!”

孩子和教师

有个小孩很顽皮,经常违背父母的话私自到河边玩耍。有一次,他不慎掉进了河里,慌乱中他伸手捉住了长在河边的柳树树枝。但小孩没力气爬上岸。

正当孩子挂在柳树枝上时,有一位教师碰巧从这经过。孩子朝他呼救道:“救命啊!我要被淹死了!”

听到这喊声,这个教师转过身来,不看场合马上就厉声斥责起来:“啊!顽皮鬼,你瞧瞧吧,你看你做的傻事把自己弄成了啥样了,对你这种淘气包可真得留心些!你的父母真是倒霉,对这种小混蛋要把心都给操碎了!我真同情他们啊!”

待他唠叨了一通后才把孩子拉扯上了岸。

在这里我要责备的不只是那位迂腐的教师。那些喜欢唠叨、喜欢指责和卖弄学问的人,大概都能够从以上这个故事中看到自己的影子。这种人还不少,因为上帝总是不断给他们传宗接代的机会。

恶婆和女仆

从前,有个恶毒的老太婆,非常意外的收养了两个落难女子。这两个落难女子纺纱纺得非常好,老太婆很满意她们纺的纱,于是她们变成了女仆。老太婆费尽心思想让女仆多为她纺纱,当她把女仆打发了出来干活时,纺车便开始运转,纺锤也被拉得紧紧的,两个女仆只能不停地干活,没有时间休息。

每天天还没亮,有一只该死的公鸡就拉长了脖子高歌起来,一听到公鸡啼叫,这可恶的老太婆立即套上了那条满是污垢、令人作呕的裙子,端上油灯赶到了女仆的床前,这两个可怜的女仆因劳累而睡得正香,被恶婆吵醒后,一个是睡眼惺忪,另一个则伸着懒腰,两人很不情愿地起了床,嘴里骂着:“该死的公鸡!”后来,她俩找了一个机会把公鸡偷偷杀掉了。

可是杀了这只鸡也并没有改变她们的处境,恰恰相反,当这两个女仆刚刚躺下后,老太婆怕误了钟点,就比以前更早地起来催她们干活。

在很多时候,当我们满以为摆脱了某种恶劣的境况时,实际上却往往事与愿违,境况更为恶劣。

两个女仆所遇到的情况就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恶婆取代了那只公鸡,而女仆命运变得更惨。

老人和驴

一个老人牵着一头驴,看到路旁有一块地长满了绿油油的青草,就松开驴子的嚼头,让驴欢快地朝嫩草地奔去。驴子在那儿打滚、蹭痒,欢蹦乱跳,边喊边吃,把草地弄得一蹋糊涂,有些地方简直就没有剩下一根草。这时,敌人将要来了。

“咱们快跑吧!”老人急忙劝驴子。

“为什么要跑呢?”正在草地上打滚的驴子不解地问道,“因为敌人会给我架上两副鞍子,让我驮上两倍的货物吗?”

“不,这倒是不会的。”老人说完,拔腿就逃之夭夭了。

“我归谁所有,对我而言不都是一样的吗?”驴子有点自卑地说,“你尽管逃跑好了,让我待在这里啃我的嫩草吧。反正对于我来说,敌人和主人没有什么两样。”

贪婪的邻居

有一个商人想到外地去做一笔大买卖。这一天,他把五十斤铁寄存在隔壁邻居的家中。他生意做成回家后,就向邻居讨要他的铁:

“我寄存的铁呢?”

“噢,有一个不幸的消息我早就想告诉你了,有一只老鼠把它们统统吃完了。就因为这个,我骂了我手下的仆人。可也不能全怪他们,因为仓库里老鼠实在太多了。”

商人被这番话语搞得哭笑不得,不过他还是不露声色,装出了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过了几天,他指使人偷偷地绑架了他可恶的邻居的儿子。然后他发出了邀请,请孩子的父亲赴晚宴。

这位邻居谢绝了他的邀请后,哭丧着脸对商人说道:

“多谢您了,我现在哪有胃口吃东西呀。唉!我儿子不见了,坏人把他拐跑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爱他胜过爱我自己。我的命真苦啊。”

商人说道:“昨天傍晚,在朦胧夜色之中,我看到有一只猫头鹰把您的孩子抓跑了,这只猫头鹰正拽着他朝一座旧房子里飞去了。”

“这怎么可能呢?一只猫头鹰怎么能带走这么重的一个孩子?要是说我的儿子捉住了猫头鹰那还差不多。”

“您不用问这是为什么了,”商人说,“但我要告诉您的是,我确实看到了,而且我是亲眼看到的。您想想,在我们这种地方,五十斤铁都能够被一只老鼠给吃光,那么猫头鹰劫走一个重仅二十五斤的孩子,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

邻居知道商人话中有话,不敢再戏耍商人,于是就把铁归还给了商人,商人也把孩子交还给了他。

吹牛的人

有两个年轻人经常吵架,与其说是吵架,还不如说是吹牛皮。

请听两人在说些什么。

“欧洲也是和非洲一样,有着许多奇奇怪怪的生物。”这位好夸大其辞的年轻人说道,“我看到过一棵白菜,比一所房子还要大。”

“我,”另一位说,“我看见过一口锅,像一座教堂那么大呢。”第一位听完后发出了嘲笑,第二人叫道:“人家造出这口大锅正是为了熬您的白菜呀!”

这个说白菜的人爱说笑话,而说锅的人反应灵敏。当玩笑开到荒唐至极时,如果用正常道理纠正其错误就显得已经没有必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往往是最恰到好处的办法。

橡果与南瓜

有个年轻人不知道是头脑有问题,还是前世真跟南瓜有仇,他一看到南瓜以及跟南瓜有关的东西就特别反感。

这位老兄一直在寻思:南瓜长这么大,但它的瓜秧却是如此细。他自言自语:“这一切上帝当时不知是如何想的,他可并没把这南瓜安顿好!要是我的话,我会考虑把它挂在一棵橡树上,那就会更合适的了。树果相配,本来应该如此,真是可惜,我一点也没领会神父在传教时讲的:一切都应该是完美无缺的。可眼前的这棵不到我小手指粗的橡栗怎么不是长在南瓜藤上的呢?上帝造物时肯定弄错了!

这些果实如此地生长着,我越瞧越觉得别扭。”

这番琢磨着实令他非常困惑不解,他心想:一个人想得太多,庸人自扰觉就很难睡了。可他躺在一棵橡树下还是很快睡着了。

这时一颗橡栗掉了下来,砸在了他的鼻子上。他痛醒了,用手往脸上一摸,橡栗挂在自己下巴的胡子上了。糟了,鼻子被砸伤了,于是他马上就改变了口气。

“哎哟!”他痛得跳了起来,当然这很做作。“我鼻子都被砸出了血!要是树上掉下一个更重的东西来,比如说,是只装着水的葫芦,那我可就惨了。上帝不会看着这种事情发生的,它肯定会是对的。我如今才懂得了这个道理。”

这位老兄一边捂着鼻子就一边往家里走,一路上对上帝所安排的一切赞不绝口。

牡蛎与诉讼人

这一天,有两个朝圣的旅客在海滩上看到了一只刚被海浪冲上来的牡蛎。两个人都想得到那只肉厚壳薄的牡蛎,于是都用手指着它,争论着应该谁吃这只牡蛎。

一位俯身就要去捡这个牡蛎,另一位却一把就推开了他,说:“我们还是把话说明了吧,谁该有这个口福。谁先发现这只牡蛎,谁就可以吃,另一个如果愿意自己站在这儿吐口水就站着吧。”

“如果是这样解决问题的话,”同伴接过了话茬说,“上帝保佑,我的眼力最好!”

“这么说你是不是把我当成瞎子了?”另一位说。

“好吧,你看见了吧。我嘛,很远就闻到了的。”

就在这两个人吵得天昏地暗的时候,正好调解纠纷的法官赶来了,两个人连忙请他来裁决。法官神情肃穆,打开了牡蛎看也不看一眼,就一口便把它吞到肚里。这两位先生被他的举动简直看懵了。法官把牡蛎吃完后,就用法庭庭长庄重的口气宣布:

“拿着吧,本庭判给你们各位一枚牡蛎壳,免收诉讼费。你俩安心地回自己的家去吧!”

事情搞成这样,他们只能责怪自己太倒霉,总不至于两人合伙去把法官打一顿,对于现实,他们认了。

老鹰与夜莺

有一只夜莺因为正在忘情地歌唱,对于背后有一只老鹰正偷偷向它靠近都没有觉察,而落入了老鹰的爪心。

这只歌唱春天的鸟请求鹰放它一条生路。它说:“一只只有歌喉的小鸟有什么好吃的呢?您还不如聆听我的歌声呢。我来给您讲讲台莱的故事和他的暴虐吧。”

“谁是台莱?这道菜是不是合我的口味呢?”

“不,他是个国王,他的邪恶情感使我备受蹂躏。我来给您唱一支非常动听的歌吧!它将会使您如醉如痴,要知道大家都非常喜欢我的歌声。”

但是老鹰不买它的帐,老鹰说:“别吵了,在这个时候,我饿着肚子,而你却要和我谈论什么音乐!”

“但是国王和我很谈得来啊!”

“好吧,假如国王抓住了你,你就去向他讲述那些奇妙的故事吧!对我来说,只会对此嗤之以鼻,因为饿着肚子是很难听进音乐的。我现在只能先用你来填饱我的肚子了。”

冒险家

有个年轻人由于吃得太多了,被撑得很无聊,便决定外出冒险,当一个冒险家。当然,他去冒险不会白白浪费体力,他想乘这个机会赚一笔钱回来。在出发之前,他准备了一张护身符。

他与一个骑士结伴而行。在路上他们看到了一根柱子,上面张贴着一张布告:来探险的朋友们,如果您想一睹那些游侠骑士所没看见过的事物,您只要淌过了这条河,并且一口气把一尊石像扛到这座高耸入云的山顶上去,那你就成功了。

骑士没有足够的勇气和信心,他说:“假如这河水又急又深,即使我们能够游过去,但肩上还背着一座石像好像并不怎么安全呢?

这是多么令人发笑的荒唐行动啊!有能耐的人靠自己的本领背着石像还能走几步山路,但要一口气走到山顶上,这可不是肉眼凡胎的人所能做得到的,除非这尊石像只用一根木棍就能挑得起。现在这个样子去冒这个风险,万一扛不动,还有何面子可言?

这张布告只不过是戏弄那些探险的骑士而已,把我们当猴子耍。如果你不信我的话,你就去背这石像吧,我可不再奉陪了。”

胆小的、爱废话连篇的骑士急急忙忙离开了冒险家,不怕艰难危险的冒险家横心闭目跃进河水中。湍急的河水没能拦阻住他,根据布告的提示,他爬到了山顶,然后看到一个广场和一座旧城。忽然,石像发出了一声大吼,旧城里的百姓都全身武装,紧急出动,这样的场面会让任何一个没有见过这架势的冒险家望风而逃,而这位冒险家不但没有逃走,反而准备英勇厮杀。出人意料的是,这队兵马不但没有为难他,反而宣布了冒险家是他们的君主,接替他们死去的国王。他惊诧之余半推半就地说:

“这样是不是太草率,我无德无能,恐怕胜任不了啊!”

冒险家能当上旧城的国王,当然跟他的勇气和胆量有关,但他面对国王宝座这一巨大的诱惑所表现出来的神情和举止有很大部分存在假象,明眼人一望便知。

一群兔子

——与公爵德·拉罗什富科的谈话当看到人的言行举止在千万件事中与动物的表现没多大差别时,我常自言自语:国王的错误并不会比他的臣民少。我所指的人是那些由物质组成的有血之躯、深藏在躯体内的有灵魂的人。以下我来证实我所谈的观点。

我打猎通常是在夕阳西下、落日余晖映照海洋时,或是在朝阳冉冉升起天刚蒙蒙亮之时。在森林的一处,我爬上了一棵树,看到一大群兔子睁大眼睛,竖起了耳朵,正在灌木丛中嬉戏,举行百里香盛宴。我随意地射中了一只毫无警惕的兔子。听到了枪响,其余的兔子马上四散逃跑,钻进安全的地洞里躲藏起来。但是危险只要消除,惊慌恐惧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过一会儿,我又看到那些兔子更加欢乐自在,当然,不久它们将会再次落到我的手中。

从兔子的这一次举动中可以立刻联想到人类,他们在海上被暴风雨驱散了,可只要能安全地靠上码头,待风平浪静后,尽管面临着同样的风浪和翻船危险,他们还是会出海重新冒险。他们像那些兔子一样,将会再次落入命运女神的掌心之中。

再说一个类似的例子。

当一些陌生的狗途经某一个不属于自己家园的地方时,请大家想想看,这一场面该会是多么的热闹。当地的狗想到的只是一饱口福,它们撕咬狂吠着,一直把这些过路狗追咬到它们的领地边界。

各路诸侯、朝中佞臣和各行各业的人,由于都追逐着财富,贪图荣华富贵,往往会不择手段。我们常常看到大家一哄而上,打劫新到来的外乡人,甚至为此而送了他的命,这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了。

在点心的旁边,人还是越少越称心,这是游戏的规则,道理是明摆着的。

数以百计的例子都论证了我的这一观点。但最精悍短小的作品往往最优秀,最好的题材应该是最能发人深省的,艺术大师们为我们作出了榜样。因此,这篇谈话应该就此打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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