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萧洛左手中在先前枪林箭雨之中已然有些赤红弯曲的钢驽,右手那把泛着寒芒依旧犀利的寒玉刀。
两柄利器随着萧洛几近本能的挥舞,如同狂风暴雨挥洒而回。
原本短暂寂静下来的空间之中,再次响起一连串极为刺耳的金属刀锋碰撞之声。
劲风起落之处,寒锋斩入血肉肌理之间,破碎衣絮带起的血线被劲风吹拂成更加猩红飘渺的血雾,将这化作战场的地域渲染的更加残酷凄迷。
刀剑相撞,萧洛的身体却一往无前的向前碾压。
磅礴的气劲加上他速度与非人力量叠加出了这记恐怖的斩击。
这记誓要斩肤斩骨斩流年的斩击,已然砍断了当先一名云霆禁卫的手中兵刃,斩穿了他们那袭寒冥蚕子制成的黑袍,斩透了袍子下那平时能抵御致命攻击的精金内甲,斩进了他同样健康雄壮的身躯之中。
粗糙的皮肤在锋锐的刀刃下迷茫无助的切开,坚韧的肌理在锋锐的刀刃下无可抵御的撕裂,铮铮的铁骨在锋锐的刀刃下摧枯拉朽的破碎。
最终这柄无可抵挡的刀刃,直接这般穿透了第一个人的身躯,推着这名暴毙的残躯,继续重复着这个过程再次斩入下一人的身躯。
在如此残酷的循环之下,萧洛这一刀,直接斩杀了四人,然而这一刀,也只斩杀了四人。
却没有如同往常那般,一步杀一人,千米无人敌。
这便是大禹军阵,哪怕你杀的一人,杀的掉十人,你难道能一击杀的掉他们这般精锐百人?
那种人,已然是真人,也绝不会使大禹云霆禁卫去对付的范畴。
正所谓,真人,自有真人磨。
这句话却是有两层之意,其一便是真人之强大,不是能以人数去堆死的。
即使真人不敌,凡境之人也拦不住他。
其二,大禹军方同样不畏惧真人,他们之中也有真人,而且数量,不少。
但很显然,无论无何,眼前萧洛哪怕再强,也不是真人范畴。
既然不是,那么身为云霆禁卫的他们,便有信心。
用人命,去堆死他!
萧洛只觉自己压着刀刃上的尸体堆,势能渐尽,步伐开始变得艰涩困苦起来。
而就在这时,左侧耳畔,传出犀利的破风之声。
这破风之声,自然是锐器斩破空气之声,斩破空气时产生径流与兵刃之间摩擦产生的呼啸之声。
萧洛眉头一蹙,一往无前的脚步终于为之一顿,重重的踏在被鲜血染红的地面,落下地点龟裂时呈现出一道环状冲击波之间,手腕一转,被死去尸体桎梏的刀刃骤然拔出。
转劈为拖,顺着侧方袭来的剑背,闪电般斜抹而上,根本不给对方变招的机会,以势压势,噗哧一声,直接砍下对方持剑的右臂!
那名禁卫的闷哼声还未来得及发出,脱离身体在半空咳血的右臂还在不由自主的痉挛。
那柄沉重的刀锋又对着萧洛再次前冲的方向转移轨迹,从斜下方狠狠砍断右前方一名黑袍禁卫的胸骨,砍进他的胸腔。
猩红的鲜血与模糊的肉片被巨大的力道挤出刀面,血沫飞射而出。
溅在萧洛毫无情绪的面庞之上,染红了依旧如深潭般平静双眼。
那两名受此致命创伤的黑袍禁卫也不禁惨嚎一声。
而让萧洛没想到的是,这名濒死之际的黑袍禁卫却是展现出了异常强悍甚至变态的意志力,他毅然丢弃注定伤不到对方的长剑。
用双手,用自己已然破败生机正在急速流逝的身躯,死死困住了萧洛的那把寒玉刀。
他们自知此次若死,则必然死于无名,那么临死时,必然要做出一点有价值之事,方能对得起自己的命。
哪怕这价值的实现,只是拖住对方不到半息的行动。
就在这时,萧洛左侧又有一名黑袍禁卫如鬼魅般飘落而临。
双手握着的那把长剑没有泛出任何刺眼的光芒,毫无声息却又一往无回地斩向萧洛侧腰。
若是其他人,在这般玩命狠辣阴沉也可以说是壮烈无畏坚毅的攻势下,恐怕早已经胆寒。
这些人已然将自己的身死置之度外,唯一想做的,就是怎样用自己的命堆死他。
不过那是在没有钟慈颜的那条擒住的命令下。
若是没有那条命令,这一剑,斩向的便是萧洛的脖颈,亦或是刺向他的肾脏。
所以这便让萧洛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
寒玉刀虽然被濒死的黑袍禁卫用双手乃至身躯死死困住,刀锋在指骨与断肋间摩擦产生刺耳尖锐的声响,犹如午夜鬼魄啃食亡骨的恶寒蚀音。
但萧洛还有一只严重弯曲的钢驽,萧洛便用这只弩,在对方的剑锋砍入自己的腰腹间,被他掷出。
又是噗嗤一声闷响,那名黑袍禁卫瞪大着如脱水的绝望鱼眼喷血扑地,却是在气息断绝之前,同样抛去了长剑,双手死死的抱住萧洛前行踏出的左腿。
这让原本便行动艰涩的萧洛再次为之一顿,却是动用更多的体力保持自己速度不减的向前奔驰。
他不能停!
停了,便是死,不光他死,穆颜同样会死,而且死前说不定就会遭遇什么惨无人道的遭遇。
这种遭遇,他不能接受。
是以,他不能停,哪怕那名临死抱住他左腿的禁卫仍不放心,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上下颚狠狠的嵌入他的腿肚之中,他依旧只能咬牙前行。
而就在这种几乎绝境的情况下,破风之声再临。
又是一道寒光从萧洛的身后斩来,斩向萧洛背后的穆颜,若是没有任何动作,那么下一息的结局,便是穆颜身陨,长剑借着余劲斩入萧洛的肩胛骨,甚至斩断脊骨。
而与此同时,萧洛的视野中,再次出现两名面色淡漠的黑袍禁卫向他扑来。
无论怎么看,无论萧洛如何应对,是转身先杀掉身后那人,还是加速解决到前方那两名禁卫,似乎穆颜都是必死之局。
黑袍禁卫知道,面对萧洛这种狠角色,常规的手段已然难以短时间内制服,但每个人都有软肋,也可以说是逆鳞。
若要使其灭亡,必先让其疯狂。
无疑,无论从何种角度来看,穆颜这个毫无修为的小姑娘却能一直在这种绝境都不被萧洛抛弃,甚至在先前的枪林箭雨中都拼着自己重创都不让其受到一丝一毫伤害。
她无疑是萧洛的命根子。
她的死,他们不知道会不会让其疯狂,却一定能破掉他目前这种淡漠平静的情绪。
只要有诸如恐惧懊悔绝望等等情绪掺杂其中,那么他必然不在平静。
生死相拼之时却保持不了平静,无异于自取灭亡。
所以他们才有了这一次尝试。
这种犀利的目光,这种狠辣的手段,无疑不饱含着将自己生命乃至自己同袍生命视作草芥的决绝!
没有人能够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情形,或者除了萧洛自己,或者除了和他相依为命的穆颜。
“少爷!”
趴在背上的小姑娘紧张蜷缩着身体,就在身后那名禁卫砍向穆颜乃至萧洛背后时,她紧闭着眼睛,用尽全身力气喊出了这两个字。
这两个字中似是寻求依偎,又似是带着某种疑问。
很简单的两个字,组成的一个简单易懂的称谓。
是提醒?亦或是告别?还是其他?
可是此刻萧洛若是没有其他底牌的话,看似只有剩下的那两条选择,但是无论哪一种选择,都似乎避免不了那个小姑娘身死的命运。
此时手中只有一把刀,却被前后三名禁卫视死如归的前后夹击,他又能做些什么?
“对不起,让他死。”
听到穆颜在耳边似是害怕惶恐的大喊声,却是只有萧洛知道,这是一种带着淡淡决绝的征求之意。
萧洛在心中默默叹息了一声,无限的自责涌上心头时说出这看似残忍的话语。
然后他毫不犹豫展开双手,完全无视身后的那把寒锋,向着前方那两名黑袍禁卫扑击而去。
用左手攥紧那把当先刺来的剑锋,又将右手持着的寒玉刀劈向另一名禁卫。
而与此同时,趴在他肩头的小姑娘在身后那把寒锋快要加身之时,在越来越深的血色中,重新睁开的双眸。
双眸之中虽然依旧有着对死亡的害怕与厌恶,却是多了一丝誓要守住珍视之物的决绝。
她伸出素手,从少爷的前襟中握住了那段硬物的柄,猛地拔出了那柄曾经救过她一命并杀过一个人的黑色折扇!
她握住了那柄黑扇的扇柄,修长纤细的葱指握住扇柄用力一捻,那把从萧洛前襟中摸出的黑扇骤然展开,一抹如墨般的黑色在空中延展。
在身后那名黑袍禁卫的眼中中,小姑娘手中延展的黑色逐渐连绵成面,连绵成一片扇面。
黑莲的扇面随着少女如蛇般柔软的上身一转,刷的一声中完全展开,颇大的扇面几乎遮住了少女的上半身,黑袍禁卫那本来致命的一剑。
没有任何纸质撕裂的声音响起,没有任何猩红血液喷射出的声音响起,没有剑锋斩入血肉骨骼中的声音响起。
便是寂静无声,毫无动静!
他的长剑斩在了黑色的扇面,却像是落叶堕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泥沼,仿佛被粘在了黑扇面上,骤然归于绝对的安静。
但安静却不代表这股力没有传达而出。
顿时对方凝元境中段磅礴霸道的力量,便顺着扇面,传递到扇柄,然后在传到穆颜握着扇柄的手中。
少女低着头用贴在胸前的双手稳定着黑扇,听着腕骨处传来咔咔碎响,感受着胸前承受着的恐怖力量,几乎透不过气来的窒息之感。
这是多么熟悉的感觉,但是她已经经历过一次,所以她知道自己不会死,还会实现少爷的话语。
萧洛只觉身后一股大力袭来,却没有任何锐入刺入血肉的声音响起,她知道穆颜没事了,顿时一切忧虑皆忘。
他左手紧紧的拽住一柄锋利的坚韧,他能感受到锋刃已然切开了他指间的血肉,狠狠的在他指骨间摩擦。
在对方眸中露出惊恐与震撼之时,他咬牙一声暴喝,握着对方的刀刃,狠狠的将刀柄无可阻挡的捅入那名黑袍禁卫的胸腹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