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飚射而来的第二只箭,老祭祀无表情,淡漠的看着箭后青年,一道强悍的气息自体内迸溅而出,原本枯槁的身体,竟是骤然冲胀饱满起来,苍老的身躯竟似是重溯青春一般。
他身周的雪与尘狂舞而起,形成一个完美的圆圈。
紧接着,他脚下一踏,伴随着一身山体都为之摇晃的声响,所站立的地面骤然下陷,原本完美的圆圈骤然扩散而开。
天山山巅不知积蓄了多少年的冰雪,在这一刻全部冲散而开,自山崖洒落,与风雪一同洒下已然烽烟四起的格尔巴门宫。
借着恐怖的反震力,他的身体消失在冰雪尽去的黑色山岩上,只剩下冷冽寒风缭缭。
“蛮皇真身!”
萧洛感受着脚下传来的恐怖力道,虽然老祭祀的身体并没有那日呼延赞变化成恐怖的巨人一般,但这暴增的恐怖力量,却是足有十倍不止!
也许这就是蛮皇真身的最高境界,暴增了力量,却能依旧保持身躯的敏捷,不似那日呼延赞的迟钝。
力量暴增的老祭祀已然向着萧洛这边开始奔跑,由于这速度太快,身形已然在半空中划出一道真空的风洞,脚重重地踩在山体之上,身形一扭,与箭芒擦肩而过。
天山上的岩石虽然极为结实,但依旧难以承载他的力量和高速所带来的冲击力,虽然没有碎,却是被其赤脚留下一个个深沉的脚印。
这些脚印,必将在之后的万年化作不朽,记录着今日注定载进史册的战斗。
每个脚印落下,就如同鼓槌重重地敲打着战鼓,发出沉闷的咚咚响声。
这座天山,便是他的战鼓,鼓声,响彻整个战场。
他击打战鼓的频率并不高,但每一记落下却是那般的深沉而有力。
每一步落下,都仿佛都跨过时空,躲过了一道羽箭,在萧洛的眼中留下一道道凝实又续而消散的残影。
不过刹那时间,他的身影已然出现在了萧洛十丈之前。
下一步,就要临近萧洛身前。
然而在这最后一步,萧洛同样射出了最后一只箭。
这一箭,他没有去瞄准,因为他知道,那老祭祀若是要直扑他的面门,就必然要经过他的正前方。
在这么短的距离内,萧洛坚信必然会射中!
果然,看着那最后一道箭,他索性不避,因为闪避,势必再浪费一步。
这一步,他不想等,也不能等。
占卜的结果,让他必须无比慎重的对待这名来自大禹的青年。
真元灌入右臂,面无表情一拍。
这看似简单的一挥,却是令天山上狂风大作,碎石翻滚。
叮的一声尖锐摩擦之音,箭矢弯曲,射入一旁一座十丈山石之中,山体直接崩碎炸开。
而他的右掌上,同样出现了一道清晰的血口。
血刚溢出,就流脓成疮。
这箭有毒!
是自邱贤牧那儿学来的毒丹之毒,萧洛知道在成就真人之后,之前的毒丹若是散逸在空中,少量的侵入,已然再也无法对真人之修造成威胁。
是以上山之前,他将所有毒丹都凝练成浆,涂在唯一一只箭尖之上。
为的就是这一刻。
只要这种浓缩之毒见血,哪怕破虚境真人,也要大受影响。
否则,这毒丹之术,又怎会成为阎丹宗宗主的邱贤牧作为秘法传承给萧洛?
当年萧洛第一次将这毒丹制出之时,就连身为破虚境巅峰真人的邱贤牧自己都着了道。
这位北蛮的老祭祀被这丹毒直接见血入体,又怎可能不着道。
老祭祀霍然抬头,他的面庞已然浮现出一缕极其诡异的幽绿之芒,更有因为其毒内合欢散造成的血气翻涌。
他能够感觉到,体内的真元因为这诡异的毒素而不断受阻,恐怕一身实力,至少下降三成以上,而且还在随着时间的流逝继续降低。
也就是说,他原本破虚境巅峰的修为,竟是因为这歹毒的一箭,硬生生的被拖下了一大境,只能发挥出释藏境的程度。
他目若幽芒盯着近在咫尺的萧洛,目中没有丝毫因为对方卑鄙的愤怒,然而露出一丝释然。
只有这般诡计多端的对手,才能解释他占卜的结果。
但他依旧不信这一命!他要亲自了结了对方的命!
他便不信,如此年纪的青年,能修到释藏境!
下一步,老祭祀已然如愿冲到了萧洛身前,一拳轰出。
而萧洛再射出这一箭之后,已然收回了麟舌弓,铛一声,他从鞘中拔出了那把黝黑的饕餮之刃。
但即使是他对邱贤牧的丹毒之术极有信心,却依旧低估了这位北蛮呆在天山山巅的老祭祀。
萧洛自信,只要自己能够将其的实力拉至释藏境中段,他就有与之周旋的资本。
然后这一拳的速度仍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刀刚出鞘,这一破风破雪的一拳已然轰来,他只来得及将抽出刀鞘的长刀横在胸前。
当的一声嗡鸣,饕餮之刃直接被击弯曲,如同一张满月的黑色长弓。
而萧洛就感觉自己被一座大山直接撞中,被弹射了出去。
眼前之景一片迷糊,仿佛周遭化作一片流光。
又是咚的一声沉闷的钟鸣自身后传出,萧洛直接将破庙旁的钟楼轰塌,身体都嵌在了钟身之上。
萧洛甚至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被撞碎了,一口带着内脏碎末的淤血喷出,在银白的雪地上结出一地红梅。
自从于阳那夜,他吸收了那整整十万极品元石的元气精华之后,于识海中结出那朵如紫阳的苍炎后,经过这长达大半年的滋养之后,体魄便一直在天地元气的淬炼下越来越强悍。
若不是他此刻的体魄与在于阳时早已今非昔比,恐怕只此一击,他已然惨死。
因为此,所以他终究没有这般轻易死去。
萧洛面色惨白的抬起头来,就见到老祭祀已然顺着山道再次冲了过来,他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最后,残影都拉成了一道长长的线。
然后就在临近之时,他伸出双手虚握,识海中的灵识直接喷薄而出,消散与天地之中。
萧洛的瞳孔骤然一缩,因为他感到身后的古钟内有什么东西动了。
他有一种直觉,若是他在不将自己的身体从钟身上掰下来,他就会死!
为了不死,他竭力双手在钟身上一撑,从钟声之上落了下来。
而就在他的身体刚刚离开它,这只足有十丈方圆的巨钟在咚的一声中轰然爆碎开来。
所有的碎片顿时化作这片天地之中最犀利的武器,四散飞溅,哪怕这山巅最坚硬的岩石在它们面前也跟豆腐没什么两样,触之即裂。
钟声爆裂开时产生的强大冲击波再次让萧洛喷出一口鲜血,哪怕他在半空之中极力闪避,背部依旧被一块锋利的残片拉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但他此刻丝毫没有余力去感受这份痛苦,头颅极力前倾,宛若拜天。
然后就有一道极大的黑影自他后脑勺上以毫厘之差险而擦过,在他耳中响起一阵恐怖的呼啸,最终落于老祭祀之手。
然后他便持着那道黑影当头砸来。
低头的萧洛骤生警兆,电光火石间,他左脚重重向前一踏,生生止住前冲的身形,体内华月元气灌入双臂,把黝黑的饕餮之刃划出了一道混元,朝着前方灵识捕捉的黑影斩去。
山顶飞雪骤然大乱,一道棒状的黑影破雪而出,眨眼间便狠狠的与萧洛的刀锋相撞。
砰的一声脆响,又转瞬间化作震山的长鸣,崖石在劲气中崩碎四溅。
萧洛只感觉到一道如山般沉重的巨大力量,顺着长刀传到自己手上,自己身上。
他的身体骤遭当头重击,顿时重重向下一挫,狠狠地砸进脚下的崖石之中,激起冲天高的雪浪石屑。
由于大半身体直接被轰入地面,仿佛在老祭祀面前骤然矮了一截。
劲风掀飞所有的石屑风雪,让萧洛咳出一口残血之后,这才终于看清了老祭祀手中的握着的事物,心头顿生出极强烈的危险之意。
那是一把老祭祀还要高上十多倍有余的黝黑长棒,通体暗淡无光,粗犷且粗糙,最极处骤然变粗,更有无数让人心头发寒的锋利尖刺丛生。
这是一柄极其巨大的狼牙棒!同时,它也是那只古钟的钟心。
这也是北蛮人的本性,朴实彪悍的外表之下,却有着一颗危险的狼心!
只要捕捉到一丝机会,他就会变成最锋利的狼牙!
在这只无比巨大的狼牙棒之下,老祭祀哪怕此刻肌体饱满,依旧显得渺小无比。
他手握如一座小山峰般的狼牙,看着陷入地面仿佛再也无法动弹的萧洛,却没有急于给予致命一击。
他望着萧洛,眼睛渐渐眯了起来,似乎发现了一些很诡异的事情。
虽说在最关键的时刻,萧洛提前做出了反应,将长刀举过头顶,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但他的双臂还是被那恐怖的力道震的剧痛无比,似乎其内的骨头都断掉了。
至于胸腹之间,更是难受积郁到了极点,似乎腑脏破裂后,血水正在其中慢慢汇集。
在他面前,狰狞的狼牙棒被老祭祀握与手间,毫不掩饰的散发着嗜杀的味道。
老祭祀盯着萧洛看了片刻,终于开口道:“只是蕴神期的修为,居然连受我两次全力一击而不死,你身上果然有着不同之处。”
萧洛抬起左臂,抹掉唇角淌出的殷红血水,问道:“有何不同?”
“若不是你偷上我天山,只凭你这一身装束与气息隐匿的功夫,我还真会以为你是我蛮族之修,而的你的身躯,更是比我们一些皇族还要强健。”
旋即他看向萧洛看着他右手握着的那把黝黑的长刀,微着眯眼说道:“而你的刀,也很诡异。”
饕餮之刃,自然诡异非常,在这把足有万斤之重的狼牙棒下,即使是普通的法器,恐怕也会在接触的刹那间崩碎成无数碎片。
然而它终究没有碎,甚至将他那柄狼牙棒磕去了一只牙角。
这柄狼牙棒乃是取极北海洋下的不知沉淀了多少年的寒铁精打造而成,更是由整个蛮族的祭祀一同通过灵识祭炼出了一丝灵性,所以才能以如此沉重,依旧能够被老祭祀如臂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