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萧洛毫无半点犹豫的答道,想了想,继续说道:“这也有些复杂,说的大义一点,是为了化解中土的一场灾厄,往小的说,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和一些人。”
说道这儿,他将宗山中的秘辛,关于赤血炎龙敖正淳之事快速的复述了一遍。
他看着老祭祀很认真地说道:“为了这些,所以必须如此。况且,大禹与北蛮之间的战争这万年来便从未停止过,双方积怨甚深,即使没有这个事件作为催化,恐怕迟早也有另一样事物来代替。也许这矛盾冲突,才是导致灾厄的源泉。”
老祭祀闻言,忽然笑了起来,笑声很凄楚,神情很怪异。
“化解中土的灾厄啊……”
老祭祀看着萧洛的目光里充满了悲悯与其他一些复杂的神情,说道:“难道一场灾厄的避免必然要以另一场灾厄的诞生为转嫁吗?”
萧洛双手按在杵入寒雪的长刀上,看着老祭祀说道:“这种矛盾,从古至今,都是这般转嫁的,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善与恶,请原谅我们立场上的对立。”
老祭祀眼瞳里的光芒,原本已经黯淡之极,似乎随时都会被寒风吹雪所泯灭,这时候却变得明亮起来,厉声道:“既然我们立场对立,我便更不希望就这么达成心愿了,而且,我也相信,你打不开那通天之路!”
想到还有呼延赞他们三位真人镇守在祭坛,他看着萧洛的笑容就有些恶毒了起来,诅咒着说道:“你与我这一战,也就侥幸获胜,且受创不轻,而我相信,你先前那突然暴增修为的招数必然代价极大,决不能在短时间内妄用第二次,你用不了那招,便赢不了呼延赞。”
萧洛闻言微微蹙眉,说道:“我的确不敢妄动第二次八门遁甲,但既然你已经占卜过,此战必败,为何还如此执迷不悟?”
老祭祀脸上的笑容更甚,说道:“我只占卜到自己会在这场战争中死于你手,但我死后,却没看到结果,所以我更愿意相信,这个结果,是你死在呼延赞手上。”
“你这话可真不中听,人都快死了,何必操心我们后人之事,看来,我还是给你个痛快吧。”
老人的笑容越甚,萧洛的眉头便蹙的越深,最终有些不耐烦的将手中刀刃递出,捅穿了老人裸露出腑脏中困难却坚强跳动的心脏。
老祭祀受此致命一击,脸颊上所有痛楚的皱纹都蹙到了一起,如同一朵饱经风霜的老菊将要凋零,满是不甘的情绪。
他依旧在感慨自己的命,感慨自己扭转命运艰难困苦的过程。
可是终究还是被对方送上了不归路。
然后他抬起头来,看着萧洛,痛苦地诅咒道:“你不得好死!”
萧洛说道:“至少是你先死。”
诚如萧洛所言,这一刀彻底灭绝了老祭祀最后的生机。
老祭祀重新萎缩佝偻起来的身躯瘫倒下去,他死后,双目依旧圆睁,满是血污的脸上还能看到临死前的不甘与怨毒。
伤口中的血终于渐尽,浊血,融化了白雪。
雪依旧在下,很快就将祭坛上血腥的纹路所掩盖,比先前更加寒冷。
先前那一声几乎削平天山山头的恐怖波动之后,似乎一切都平息了下来。
呼延赞知道那是他师尊使用古钟内那枚狼牙造成的声响,在他看来,大禹除了此刻在山腰与呼延浩风战斗的禹王,随便何人上来,在这一击之下,无人能硬抗下来。
更何况来人,便是那个与他在宗山战过一场的萧洛。
萧洛无论如何怎般修炼,也不会是他师尊的对手。
虽然萧洛出现之后那一箭表现出蕴神期真人的战力已然让其刮目相看,更是极为惊讶其接住师尊一拳狼狈而不死。
这一点令他疑惑不解,甚至有些震惊。
虽然之后二人的战斗已然被飘然的大雪所掩盖,渐行渐远,但他依旧认为蕴神期与师尊破虚境之间的战斗完全只是时间的问题。
师尊的占卜,似是有些无稽。
所以他认为胜局已定。
然而,过了很久,师尊却依旧没有回来的迹象,似乎就这般消声觅迹的一般,无论他灵识发散出去如何探查,都没有了丝毫气息。
随着时间的推移,心也在不断向下沉去。
持刀的呼延赞与另两名中年祭祀对视了一眼,同时越过了破庙颓毁之地,看向极远,却依旧没有人归来。
“情况似乎有些不对,你们俩过去看看。”呼延赞瓮声瓮气的对着两名中年祭祀吩咐道。
“可是这阵法还未完成。”
两名中年祭祀还有些犹豫,但在呼延赞微微泛出血丝目光的注视下,却没有再多做废话,放下手中之事,向着先前二人战斗的方向行去。
呼延赞看了两名离去的中年祭祀,闭上眼睛,专注地听着离山巅越来越近的刀尖撞击之声与书术法轰击的浩荡声势。
知晓禹王与呼延浩风等一众真人就快要临来,而两名篆刻献祭阵法的祭祀又因他不放心师尊的安危而指使出去,若是再不加快些进度,恐怕要来不及了。
下一刻,他睁开双眼,蹙眉说道:“反正都是要血,以我皇族的血,这阵法融合的应该会快些。”
说罢,他深吸口气,右手握拳,朝着自己裸露的胸膛擂去,面庞顿时一阵涨红,一口血雾喷洒在祭坛之上,也淋了祭坛中心宇文湘满头。
原本已然覆盖一层的白雪在这热血之下迅速消解,而呼延赞面色迅速苍白下去,但是他没有时间去休息,而是以长刀为笔,鲜血为墨,继续完成还未完成的阵法。
就在呼延赞独自用自己的心血去完成献祭阵法之时,那两名中年祭祀在风雪中逐渐沿着二人的战斗痕迹寻去。
然而一路上造成的破坏痕迹却是让他们越来越心惊,所过之处,完全就是拼尽全力造成的景象,隐隐还能从翻卷开带着黑色石末的白雪中看到夹杂其间的血色。
直到他们急速奔行了一炷香左右后,才发现了一处已然无雪的巨型圆坑,宛若被从天而降的陨石轰中一般。
而当他们从震惊中抬起头望向坑洞不远处,身躯齐齐一颤。
在那里,匍匐着两具冰冷的躯体,已然被白雪遮盖了大半身躯。
他们相互了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不可置信之色。
走进再三确认,才终于看出其中一具胸口被开膛的,正是那名老祭祀。
“族老!”其中一名中年祭祀直接悲愤的嘶吼起来,面色苍白的将已其扶起,却是发现其身机早已断绝,痛苦的闭上了双眼。
“都是你!你们这些该死的大禹人!我要拿的你脑袋去祭祖!”
而另一名祭祀则是怒睁着双眼,死死的盯着另一具同样冰冷的青年躯体,口中恶狠狠的这般自言自语道,就从腰间拔出一柄锋利的匕首,向着萧洛的脖颈切去。
但就在这时,他的身休猛的一颤,却见一道黑芒突然在其面前一晃而过,身体顿僵。
这名祭祀面色变得惨白,就见其喉间,出现一道血口,然后脑袋,便直接自脖颈滑落,砸在雪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这声响动也惊醒了另一名祭祀,然而他甚至还没来的及回头,胸前就是一阵剧痛。
他低下头,就见一柄黝黑的刀锋捅传了自己的胸腹,他感受到了死亡的临近。
此刻的他,能隐隐听到身后传来的沉重呼吸声,挣扎着想要回头看上一眼,看到那名将老祭祀杀死的人究竟是何面目。
他却无法回头,插入其身的刀锋一搅,已然破损的心脏顿时四分五裂,气绝而亡。
萧洛气喘吁吁的立于飘雪之间,瞬息之间接连袭杀掉两名蕴神期的真人,对于他已然开启过一次八门遁甲的他来说,也是极大的负荷。
而且与老祭祀的一战中,体内的伤势就很严重,若不是有识海那朵苍炎的滋养之下,在这段时间极力恢复,恐怕他就真的已经在雪地中一睡不醒了。
对于袭杀这两名蕴神期真人,萧洛倒是极有信心,原本他还以为只会派遣来一个,却是没想到一次两个祭祀都来了,看来老祭祀在呼延赞心中的地位不小。
曾在攻上天山之前,他将这敛息的手段在大禹众人面前展示之后,就连禹王都对其赞叹有加。
只要能让他接近真人阵前,哪怕是释藏境真人若是放松了警惕,也有可能被其一击必杀。
连释藏境都是如此,更谈论蕴神期,误以为他已经身死之人,就只能成为一具真正的死人,无论他身前是不是真人。
萧洛提刀切下这三位祭祀的头颅,别在腰后。
四颗献祭的真人头颅,已然三枚到手。
他想了想,又拎其老祭祀的无头残躯,望着远处不可见的祭坛方向,平静的一步步走去。
就只剩下最后一个身为蛮族皇子的呼延赞了。
“老祭祀诅咒我会死在你手上,不过我更想让你们在九泉之下相聚欢颜啊。”
萧洛舔了舔被冰雪埋盖后冻的有些干涩冰冷的嘴唇,向前疾驰一闪,身形化作雪色上的一缕幽影,直奔断崖祭坛而去。
断崖的祭坛中,雪依旧在落,落在呼延赞用血勾勒出的阵图之上,却是因其上残留的热气而消融。
此刻,呼延赞前襟的已然满是鲜血,为了在禹王出现在视线之前布置好献祭阵法,他不得不接连用自己的心血做材料。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山下战斗的声响越来越近,被他以付出这种代价派遣去的两位中年祭祀却是依旧没有归来,这让他感觉到了深深的不安。
这份不安让他越加觉得有些疲惫不堪,但他有职责在身,不能亲自前去寻找他们的踪迹。
他口中不断地喷出血雾,被他涌来作为阵法的颜料,身体的疲惫之感加倍的涌现。
但功夫不负有心人,随着最后一笔落下,脚下祭坛上的阵法终于完成了,天地的元气,地底的灵脉,都仿佛在同一时刻连接起来,阵法仿佛都自成了体系。
“看看那是谁!”而就在这时,一声带着无比快意的喊声自远方传来。
那是呼延浩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