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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爱情就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心揉碎的过程

1

她有低血糖的毛病,也就是晕了一下,差点没把林嘉吓出毛病来。他送她回公寓,开门看见付云倾家的沙发有点傻,多晴倒是很坦然:“他不要的垃圾,我捡回来了。”

正在门口换鞋,厨房里的男人探出头来:“怎么下班那么早?”

他围着深蓝色的围裙,衬衫袖子挽到手肘,微长的发束起一个小辫子,带着深情款款的笑。多晴没想到付云倾会在这里,她昨天真把他气着了,她觉得他起码十天不理自己。没想到这么快,他也是总令人出乎意料。

“我头晕,领导送我回来。”多晴拉了拉林嘉的袖子,“惊喜吧?”

林嘉还是没吱声。

“低血糖吧,蛋糕马上开始烤了,你跟林嘉看会儿电视。”他像个主人一样安排着,“林嘉你随便坐,别客气啊。”

多晴从冰箱里取出冰淇淋,窝在沙发上看影碟。他们没有跟林嘉解释,他也不问,彼此心照不宣。她这两天折腾得太厉害,吃过冰淇淋就靠着沙发睡着。她现在越来越坏,无理取闹,惹人担心。可是他喜欢这样的她。所以他回来了,要是他不在旁边看着,她这么坏,要怎么办。

付云倾跪在地上帮她脱袜子,把她塞进毯子里,把温度调低。

他觉得自己像她的爸爸,从内到外的琐碎,看着姑娘活泼可爱,愈加沉醉其中。

林嘉一直仔细观察着他们,脑子里从“婚外情”到“奸夫淫妇”再到“红杏出墙”,也许是因为他们太坦荡自然,付云倾那种少有的真实的温柔让他惊讶。付云倾摩挲着多晴的脸,眼里竟然也是藏不住的又好笑又好气的宠溺。

“林嘉,出去喝一杯怎么样?”付云倾说,“不过不能很久,我得回来给她做晚饭。”

付云倾开车把他带到二人唱去的酒吧。

白天人少,基本上都是出来喝下午茶的女士,他们坐在吧台,看女调酒师表演花式调酒。林嘉一直在沉默着,直到女调酒师把酒推到他面前,付云倾说:“喝点酒,放松一下,不要想着怎么教训我。”

“我哪里敢教训你,你嘴巴这么坏,不教训我就是谢天谢地了。”林嘉神经一松,叹口气,“你跟多晴这算是怎么回事?”

“我想跟她在一起,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他拧眉,“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个样子能维持多久呢?多晴爱你是没错,我比谁都清楚。可是她根本不相信你,所以跑去结婚。她真是个傻子,现在这样,难道能比以前的状况好么?只能更糟糕!以前若是痛苦还是两个人,现在还连累了第三个。”

“她不相信我,就算是跟她结婚的是我,她也一样不相信我,倒不如这样好。”

林嘉听他这种不负责的口气,差点跳起来:“你什么时候堕落成这样了?以前倒没看出来你还会玩弄感情,你们两个真是一个比一个有种!你以为这样能持续多久?那个纪多澜又不是个傻子,他找人拆了你的骨头也就算了,纪多晴怎么办?”

这副火冒三丈的模样是意料之中的。

“你未免把多晴想得太笨了,也把纪多澜想得太笨了。我跟那个男人遇见过两次,以前也听多晴经常说起,不是个简单的人。若他真的爱多晴,才不会让她在新婚之夜在小公寓里过。既然那天晚上他没跟多晴在一起,你说,他跟谁在一起呢?”

他付云倾也不是那么笨的人,平时不是没有怀疑。纪多晴虽然有点没心没肺,但是她用婚姻来承诺的男人,一定是真心希望他幸福的,自然不肯做出让他伤心失望的事情。可是她偏偏对他提出了那种要求,太不像她了。而且又有哪对即将迈入新婚殿堂的新人会这么冷淡,明明有共同的家,却各自住在自己的公寓里。新婚之夜也是如此。他找了私家侦探去调查,拿回来的照片虽然是意料之外,两个人男人出双入对,眼里满是温暖。他彻底明白是怎么回事。

纪多晴演的这出戏太好了,几乎瞒过了所有的人。

只是她宁愿这样跟他在一起,也不愿意跟他说真话。林嘉说过,你们根本不信任彼此,所以在一起只有痛苦。可是信任这个东西,她已经学不会。他只能慢慢等她学会。一年也好。两年也好。

生命只有短短的几十年,他却愿意跟她去耗。大不了耗完这辈子,快进棺材的时候,他告诉她,记住他的样子,这辈子不过瘾,下辈子继续。

林嘉又懵了:“你这是什么意思?”

“多晴是把他当哥哥,他也把多晴当妹妹,这样而已。”付云倾觉得林嘉此刻好比生吞的青蛙的表情很可爱,也越加的得意,“要么你以为,我真会愿意做她的情人吗?我付云倾还不至于那么贱吧?”

“……”

“我等她亲口告诉我,如果她不说,我就一直等。”

“俩疯子。”

“多谢夸奖,没你疯得早,来,干杯。”

纪多晴醒来听见厨房里叮叮当当。厨艺和画画一样,都需要天分。付云倾单身生活许多年,手艺磨练得很不错。她闻到了玉米的香味,忍不住猜测着他是不是做了玉米浓汤。

多晴洗了把脸,他已经把吃食摆好。这样宽容忍让的付云倾让她恨不得将脸埋到盘子里,明明是她的不对,他却没半分计较。原来林嘉在还好,两个人相处她只觉得想逃。

纪多晴对这样的自己充满了厌恶感。

“不饿吗?”付云倾笑着看她,“要我喂?”

没等多晴说话,他已经含了一口浓汤,直接堵住她的嘴。舌尖柔软,带着黏滑的汤汁,她甚至在一瞬间尝到了久违的甜,再回味已经不见。他歪头看她,像在看个把主人喜欢的花瓶打破的小狗。

“昨天把你丢在路边是我不对,下次不会了,你能不能原谅我?”

她哽了半天:“……我,我也不想跟你吵架。”

“那我们和好了。”他温柔得不像话,“多晴,不要考验我。你气不走我的。我不会走的,那么你也要遵守承诺,对我负责,知道吗?”

被看穿了。

她呐呐了半天,内心莫名气恼,却只是低头喝汤。身体缩在沙发上,皱巴巴的,有点可怜。付云倾一下子就心疼了,这种受了委屈没处说理的憋屈样,真的让他很心疼。回到家,他开始画眼睛漆黑温润的Q版短发小姑娘,一副傻傻的勇往直前的模样,指着他大骂:你怎么还不走啊,还不走啊,混蛋,你到底什么时候走啊!

他回答,我再也不走了,你在这里,你让我去哪里啊?

天下之大,已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纪多晴说过,云倾,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跟你妈妈一样,起码我不是,你相信吗?

他相信的,真的相信的。

可是她已经不信了,爱情果真就是一个人把另一个人的心揉碎的过程。

2

时间没有什么好与不好之分。每天与每天好像没什么不同。

距离结婚已经几个月,这几个月多晴与付云倾竟然这样相依相偎地走过来了。他没有任何厌倦的意思。即使她每个周末都在例行公事回家吃饭,有时干脆就住在家里,他连眉毛都没皱过。

然而他对她却是好到骨子里的,反而是她的脾气越来越坏,用祝平安的话说,那叫恃宠而骄。她哪里骄了。她气得要命,在电话里骂她,她一点都不生气,在另一边讨饶。每隔几天就带着她那个混世魔王的儿子来找她玩,多晴用付云倾烤好的蛋糕来招待他们。

这个周末是冬至,祝平安家的小混蛋要吃芹菜饺子。而且前提是不要超市冷柜里速冻的。彭大会计说是让他奶奶惯坏了,只是他奶奶在东北。祝平安同学现在能把菜炒熟,已经让她爹妈哭着给祖宗烧香了,包饺子这种事干脆赐她一杯鸠酒来得干脆。

正巧阿姨打电话来,问她要吃什么馅的饺子。其实她吃什么都是一样的。多晴犹豫了一下问:“阿姨,我能不能带朋友回去吃饭,我朋友的儿子想吃芹菜馅的饺子。”

阿姨竟叹了口气:“多晴,你别跟阿姨这么客气,想带就带,知会一声就行。我们是一家人,这里是你的家啊。”

多晴笑了笑什么都没说。

那里才不是她的家,家里要有妈妈有哥哥,那个家里全都是别人,她有家人,可是已经没有了家。

冬至那天凌晨下了霜冻,窗户上冻出了一层冰凌花。付云倾夜里赶完画稿,清晨开车去多晴那里。他带了永和豆浆的早餐,当她的闹钟。多晴昨夜跟白薯玩网游玩到凌晨一点,早上恹恹的没精神。付云倾满身的寒气,她把脸蹭上去,冰得她清醒了些。

“喂,我可不是冰箱。”

“冰箱哪里有你冷。”多晴叉腰教训他,“你就不怕你在路上开车撞到人吗?这几天网上整天都能看到过劳死的报道,你也差不多了。”

“我还不想早死,我是来睡觉的,你把被窝暖得热乎乎的,多舒服。”

“小云先生,现在有种高科技的家电叫做电热毯。”

“不一样。”

她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他开始解扣子,看着她又慢又煽情,像要做什么坏事一样。屋子里暖气很足,他脱掉衣服,露出肚子上几块训练有素的小砖头。多晴盯着小砖头研究,他钻进她的被窝里,慢条斯理地抛着睡意盎然的媚眼:“再看要给钱的。”

她挺胸:“我没钱。”

他又往被窝里缩了缩:“那姑娘走好,大爷就不伺候了。”

现在又添了个认床的毛病,昨夜熬了一整晚也扛不住跑过来。这样躺下再也挡不住倦意,朦胧中听见她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在卫生间和卧室之间来回跑,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温柔。半晌,他听见她在耳边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下意识地应了两声,接着门“咣”一声关上。她出门去了,他终于可以安静的睡觉。

多晴带着祝平安一家三口到家,本来还有几分拘谨,可是彭小鬼是个有奶就是娘的主儿。阿姨烤了几个苹果,小鬼立刻谄媚的爷爷奶奶地叫个不停。上午纪多澜也回来了,还带了景信回来。他平时也来得多,纪爸爸和阿姨都知道他是孤儿,是多澜的合伙人,为人也细致温和,基本上也把他当了半个儿子来使。

景信跟她比起来,更像这个家的孩子,本来打算像以往那样斗地主。今天恰好多了彭大会计,所以纪爸爸去邻居家借来的自动麻将桌,女人们包饺子,男人们就入围城杀上了。

小孩子都喜欢凑热闹,彭小鬼里里外外地跑,跟祝平安通风报信。

“妈,我爸输了!”

“妈,我爸又输了!”

“妈,我爸一直输!”

祝平安问:“谁赢了?”

“……景叔叔赢了,我看见爷爷和纪叔叔在桌子底下换牌!……”

外面传来纪多澜的暴喝:“小鬼你血口喷人!”

满屋子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厨房里祝平安擀面皮,多晴跟阿姨包饺子。多晴把饺子包得像漏掉的船,让阿姨哭笑不得,劝她在旁边看着。彭小鬼跑累了,干脆去客厅里看电视。家里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大概是人上了年纪就爱热闹,看着小鬼更是打心眼里喜欢,对着祝平安说:“以后周末你们也过来,反正多澜跟多晴每周都回来,不过是添两双筷子的事。孩子想吃什么就跟我说,热闹点好,先适应适应,以后多晴有了孩子一下子就习惯了。”说完又冲着多晴说,“有个孩子也好,有了孩子就收心了,也想着回家。”

多晴笑了一下,干脆咬着苹果去客厅里看他们打麻将。

也许是因为这个家太热闹了,她本身就不是个爱热闹的人,所以突然觉得很寂寞。早上她离家时,他躺在她躺过的被子,枕着她枕过的枕头,睡得迷迷糊糊地应着她,透着浓浓的鼻音。眼睫又长又密,她睡不着就数他的睫毛,数着数着就睡了,所以她从来没数清过。

付云倾从十二岁开始,除了春节,很少跟家人过节。后来他十七岁到北京上大学以后,连春节也没有在家里过过。像冬至这样的节日,他说:“我以为就是个节气。”

她说:“是个节气,可是冬至要吃饺子的,这样冬天就不冻耳朵了。”

“我从没在冬至吃过饺子,也没冻过耳朵啊。中国人总是想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吃喝玩乐。”

她顿时笑了:“是啊,这么说也行。”

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每个节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年之内有那么多节日,圣诞节,二月二龙抬头,清明节,端午节,植树节,国庆节,中秋节……年纪越大过得越多,也是找些堂而皇之的理由叫儿女回家团聚而已。

可是那个人连自己的生日都很少过。

多晴跑到厨房里,问:“阿姨,今天饺子包得够不够,我能不能再叫个朋友来?”

“够,正好面和菜都弄多了,除了饺子还有下酒菜,足够吃。”

“好,那我打电话给他。”

3

多晴在楼下等着付云倾,有小孩子在跳皮筋,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六七。

付云倾的车开进来,她摆摆手带他去泊车。他眼底却有明显的暗影,精神却是很好的,一点都不影响他的美貌。他叹口气:“是不是我们的关系暴漏了,等我一上楼,立刻有人拿着杀牛刀砍掉我的脑袋?”

“……你是香港警匪片看多了吧,今天是冬至,一定得吃饺子才行。”

“我又不喜欢吃饺子,而且,这样把我带到家里好吗?”

“你一个人在家里,我在这里坐不住。”

“为什么?”

“……你可怜。”

付云倾本来在后车座拿东西,来别人家拜托总要拿点礼物,他来时顺便就拐弯买了茅台酒。他顿了顿扭回头来,不动了。他看着她笑,在阴暗的车库里,眼睛闪闪发亮,牙齿也闪闪发亮。

多晴歪头凶她:“看什么看?不是拿东西吗?茅台酒呢?贵不贵?纪叔叔很挑嘴的……不许看……听见了没!不许看我!”

“我就要看某个坏蛋口是心非……”

“你乱说什么,神经!”

她的脸已经红透了,被看穿后顿时有点恼怒,扭头要走。付云倾已经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进车里。狭小的空间,他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脸上,嘴唇也寻着她的耳垂咬下去,慢慢地磨。

多晴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动不敢动。

他兴致盎然地啃了半晌,又去舔她的耳朵,温吞吞的声音哄着她,让她使不出力气:“谢谢你啊,谢谢你这么想着我。哎,你说你傻不傻,就这么怕我孤独吗?这是不是代表你已经很爱我了?是不是啊?”

“你神经……”

“说啊,是不是啊?”

问一句,他亲她一下。

她的脸更红了,大声说:“付云倾,你有病!”

小狼崽子的声音脆脆的,又急又凶,可爱得想让人把她一口吞下去。他又狠狠亲一下,舔了一下她的鼻尖:“说啊,不说不放开,是不是啊?”

“你你……”

“反正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得负责。”

他无奈又疲惫地闭上眼睛,多晴慢慢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胸口。

已经很爱他了,可是这能说吗?

她不能说。

两个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他一直顺着她的后颈,又耐心又疼爱,让多晴忍不住让再靠近他一些,想多再拥有他一些。

等他们回到家,饺子已经包得差不多。

女人本来就容易对英俊美貌的男人产生好感,再加上他温文尔雅,讲话优雅得体,几乎立刻俘虏了阿姨的心。纪多澜微微吃惊,却也没多说什么。祝平安频频朝多晴望,她一派的坦荡,倒让她觉得自己反应过度。

不过是吃顿饭而已。

席间吃饺子,彭小鬼头喜欢的芹菜牛肉馅,纪爸爸喜欢的香菇鸡肉馅,还有多晴喜欢的韭菜虾仁馅。阿姨真不是普通的能干。多晴有点理解为什么纪爸爸会离开母亲选择她。后来她才知道,他跟母亲结婚掺杂了不少父辈的因素,多少带了点联姻的性质。而这个女人是他自己选择的,这种女人天生是该属于家庭相夫教子的,而母亲是属于她的工作的。

吃过午饭,多晴去楼下陪彭小鬼打球,男人们索性都出来了,景信还拿了羽毛球拍。

景信和彭大会计站了球场的一角,多晴跟彭小鬼也玩得不亦乐乎。纪多澜和付云倾两个替补远远站在旁边看着。纪多澜点上一根烟,又递给付云倾一根。

“谢谢。”

“什么时候回来的?没听我家多晴提起过。”

“一年多了。”

“不走了?”

“不走了。”付云倾看着球场上蹦蹦跳跳的人,喃喃自语似的,“我能去哪里?”

纪多澜笑了,慢条斯理地说:“看来你们现在相处的不错,真不知道男女分手了还能再做朋友的。不过我们结婚你没来,看来多晴没邀请你。不过没关系,以后孩子的满月酒还是会请你来的。”

付云倾也笑了:“孩子,你确定是你的?”

纪多澜皱了皱眉。

“在我面前不用伪装了,我什么都知道。不过,多晴不知道我知道,我希望你也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因为,我在等她自己跟我说呢。”他的眼睛一直追随着球场上娇小的满身孩子气家伙,“有些错误犯过第一次就算了,怎么还能第二次?”

纪多澜对于付云倾和多晴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一点点,只知道多晴有个很喜欢的人,后来那个人离开了她。这世间的男女情爱无非就是这样,谁离开谁,太正常不过。所以,对那个人他也说不上什么厌恶。

只是他又回来了。

他允许多晴受伤,可是他不允许多晴在同一个男人面前栽倒两次。

“我不相信你。”

“她也不相信我。”付云倾自信满满,“不过,一天两天不行,一年两年也不行,十年二十年她总能信了。我就一直在这里,总有一天她能看见的。她是有点笨,但是不傻,她聪明着呢。”

纪多澜沉默起来,漂亮的脸上阴晴不定。

球场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是小动作,你踩我一脚,我拐你一肘子。纪多晴对于自己欺负小孩的行为并不觉得羞耻,反而撒欢似的欺负,惹得小鬼一直跺脚叫嚣:“等爷长大了,不打得你桃花朵朵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景信的羽毛球打得不错,可是遇见彭大会计完全是遇见人生的劲敌,打了几圈,漂亮的完败。顿时气急败坏,连出球都凶了几分。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很幸福。

这多年来他从未尽过一个做兄长的责任,到了最后也是她做出了牺牲。他没有任何理由,阻碍别人有可能给她带来幸福的机会。如果最后的结果是伤害,他大不了替她教训下这个混蛋男人,然后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纪多澜吐口气,把烟头扔地上,狠狠踩死。

“对多晴好点,她最禁不住别人对她好,笨得很。”

他这是答应了,付云倾垂眼,无比谦逊:“我知道了,谢大哥指教。”

纪多澜狠狠翻个白眼,他可爱的妹妹,竟然被别人夺走了。真是不爽。实在是很不爽。怎么看都是个除了一张皮就是满肚子坏水的臭男人。

他气不打一处来,跑到球场上:“景信,我来替你报仇。”

“滚,碍事!”一向文静干练的男人杀红了眼。

“水平菜的人让开!”

“你说谁菜!你说谁!有种你再说一遍!”

“……”

3

周一去上班,付云倾把多晴送到社里的楼下,他还要赶回去做事。他倾身过来帮她解安全带,而后把嘴唇凑过来,厚着脸皮说:“来,亲一下,感谢我送你上班。”

多晴亲了一下:“我走了。”

他却眉开眼笑地扣住她的腰:“没诚意的家伙,认真亲一下。”

她正考虑怎么叫认真亲,他已经捧住她的脸认真亲了。多晴不得不承认他亲得真的很认真,把她的舌尝了一遍又一遍,连每颗牙齿都仔细舔过,像在检查她有没有少。她脸都涨红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是粘糊糊的,像块牛皮糖一样贴着她。

“我……我得走了……”

“走吧。”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她。

多晴下车后顿了一下,又回头说:“付老师,你换一辆车吧,今天就换。”

“嗯?”

“我不喜欢这辆!你载过别的女人!”

多晴说完就跑了,没脸确认身后那个男人的态度。她这叫什么?吃醋?撒娇?她凭什么?她最近真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这都是他害的。他怎么可以去别人的老婆这纵容?他是傻瓜吗?嗯,现在看起来也傻得差不多了,越来越不正常。他现在的眼神她都不敢去看,怕看一眼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又深情又克制,让她无法抗拒。

这么想着她的脸又烧起来,连她也跟着快坏掉。

上午她什么都做不了,中午拖着林嘉去吃午饭,饭钱也是他掏的,因为她忘记带。下午开例会,提起今年的码洋的完成进度,让人真的很头疼。多晴在开会时提倡的是明哲保身,从来不多话,随大溜。

萧漫一改往日虚伪圆滑的态度,直接把矛头指向多晴,夹枪带棍,笑里藏刀:“今天早上我上班看见付云倾来送纪主编上班,两个人关系好像很不错,应该可以把他从辉月社抢过来吧?我已经跟那边可靠的人打听过了,付云倾签的书约,不是长约。这事看来有门儿。”

老头子那个笑面虎女副手立刻问:“你们这些人真该跟纪主编学学,跟手下的作家和漫画家沟通,不要只靠利益,关系铁了什么事都好办。纪主编,这件事就靠你疏通了。”

多晴差点一脑袋装到墙上,郁闷坏了。果真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还有句话叫最毒妇人心。这两样萧漫全占了。

这下好了,要是她把付云倾拉回来,就证实了他送她上班,两个人关系不正常。

可是拉不回来,笑面虎跟老头子念叨念叨,社里怪她不出力,小鞋再穿穿,她就不用做了。

多晴不免有些失落。

她现在名义上是已婚少妇,而付云倾是她见不得光的情人。

她甚至不能要求他不能跟其他的女人说话,他随时都可以离开她,跟其他女人在一起,连一个简单的解释都不用。这真是悲哀的关系,想着那些甜言蜜语会给其他女人,她就嫉妒得发疯。

多晴想了半晌,去找楼上的办公室找萧漫。

萧漫在跟印刷厂的负责人打电话,她就在一边等着,走到书柜旁,付云倾很早期的作品,甚至画集,还有连载过的杂志。她码得整整齐齐,连出版顺序都排列得整整齐齐。多晴拿起一本漫画,还没翻开,就被人不客气地夺走。

“你来干什么?”没了外人,萧漫也不再装客气。

“我想跟你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出去!”

“那以后少在我背后使卑鄙的小动作,我没逼付云倾跟我在一起,他不喜欢你,你可以怪他瞎了眼,关我什么事?大家做同事这么久了,既然以前能保持和气,现在也保持吧,撕破脸对谁都不好。”

萧漫咬碎了牙:“你这是来炫耀的?我使小动作怎么了?你要是问心无愧你怕什么?纪多晴,原来耍我很好玩吧,看着我傻乎乎的跟你什么都说,还以为你跟我同命相怜来着,你肠子都快笑断了吧!既然你敢玩我,你就要付出代价!”

多晴定定看了她半天,她快气疯了,好像随时都要扑上来撕烂她。

萧漫已经疯狂了,不明是非,不辨黑白,说什么都没用。

她慢慢仰起下巴,像个公主一样骄傲又自信:“好,那我们就走着瞧。”

萧漫的脸慢慢涨成猪肝色。

她刚关上门,背后有本书砸在门板上。隔着门“嘭”一声。她又把萧漫惹恼了。不过萧漫也把她惹恼了,这有什么关系。

4

付云倾的父亲病重,他买了机票连夜赶回去。

电话是他的姑姑打来的,上了年纪不添好毛病,原本已经闹了几次,脑血管堵塞,不算严重,在医院住了两次。而这次是半夜突然陷入昏迷,人已经没有反应。

多晴本来想送他去机场,可是被他按住了,已经太晚了,他不放心。她没坚持,他已经够疲惫了,她不能给他多事。

下班前李默然在MSN上问:狼崽子,明天我们在蓝冰的店子里给何明若小朋友办生日会,你来不来?多晴回了一个字:来。反正她没心情上班,干脆请了假。

第二天早上过去,蓝冰正在鼓着腮帮子吹气球。

“来来,多晴,咱比比谁肺活量大?”

“没有充气筒?”

“坏了,乌鸦去买了。”

“我不吹,我害怕爆炸。”

话音刚落,蓝冰嘴上“啪”爆了,多晴脸色铁青,她恶作剧得逞得意的笑。接着蓝冰的男朋友来了,听李默然说过,这个男人原本是她的食客。后来因为同样喜欢巴西队,又在一起看球,渐渐的称兄道弟,又渐渐的变成了男女朋友关系。

今天蓝冰见了他就横眉立目,挡在他面前恶声恶气地问:“谁让你来的?!”

“蓝冰——”

“滚,你当老子是冤大头吧,老子不会给你钱了,你跟其他女人怎么样都没关系,给我滚!”

那个男人忍着怒气还低声下气:“蓝冰,我真的错了……蓝冰……”

蓝冰拎起个凳子砸过去,男人抱头鼠窜地跑了。

“垃圾!真晦气!”

多晴精神满满的:“你早说啊,我帮你削他!”

“行了,让你看见这些还不够丢人的,这世上的好男人说多不多,说少不少,遇见就自求多福吧。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像我们何老师那样的,也是所有男人都像你的付老师那样的。要我说你哥就不是个玩意儿,要是真疼你,能让你帮着干这种蠢事……”

那个有个狭长的祖母绿狐狸眼的男人,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关于他如何追求幸月萱的故事,她也从李默然那里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如果他那叫好男人,她宁愿从没遇见过好男人。

“对了,你的付老师怎么没带来?”

“……他父亲病重,回南方去了。”

“情况很不好?”

多晴怔了一下,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蓝冰翻了个白眼:“如果他没跟你说,那肯定就是不好。现在你的付老师一定很需要他最爱的人在他身边陪着他,都快过年了,又出这样的事,唉,人生真是无常。”

人生是无常。

多晴勉强笑了笑:“没关系,付老师知道的,人总是要死的。”

“笨蛋,人总是要死的,这道理谁都知道。可是你想想啊,你爱的人,突然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再也看不到了,总会很伤心的。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开的。有些人表面上装作很好,可是心里很好,要么现在的心理医生怎么会这么抢手。”

两个人正说着,蓝冰口中的何老师带着他的娇妻来了。幸月萱长得很漂亮,那双眼睛长得尤其好看,青山绿水的一个美人。她真的很温柔。纪多晴无法想象这样的女人在大街上把偷摸她的登徒子打到脱臼。

“多晴,你来得这么早,今天不上班?”她问。

多晴咧嘴一笑:“请假了。”

“怪不得,真是麻烦你了。”

“说什么麻烦,明若这辈子也就过一次三岁生日。”

幸月萱笑了笑,眼神明媚动人,多晴顿时有点恍惚,胆子也大了:“阿萱,有件事我很奇怪。”

“什么事?”

“在我看来何老师总是有点凶巴巴的,在家里他也这样对你吗?”

幸月萱叹了口气:“岂止凶,完全是被他奴役。”

多晴瞪着漆黑的大眼睛,觉得自己突然探听到了别人家庭的隐私,对这个美人多了几分同情。难道何老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让阿萱在家里穿女仆装?眼罩?黑色吊带袜?SM?噗……真的很香艳。

幸月萱瞧她这副八卦得要命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何落凡走过来弹了下她的额头警告她:“不许吓唬小朋友。”眼角上扬带着点凶狠。幸月萱缩了缩脖子,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多晴很黑线,她才不是小朋友。

何老师教训完老婆就去充气球。幸月萱看着他的背影,又微笑了:“其实啊,他对我很好。只是有时候在人前不好意思承认。都说女人口是心非,男人也会口是心非的。所以我从不听他嘴里说什么,他只会骗人。我只要把他心里的话听清楚就好。如果一个男人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而女人又不懂得去触摸他的内心,那怎么行呢?总有一个人要妥协吧?我这半生也遇见过一些事情,刚开始也会想,为什么我要受到伤害,为什么要被这个男人牵着鼻子走,不甘心。可是内心里面,我从没有后悔遇见过他,没有后悔跟他结婚,有了明若。大概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完美的故事,一定要有残缺才真实,让人有安全感吧。”

多晴低头小声问:“真的所有的伤害都可以被原谅吗?我听说他拆散了你跟你以前喜欢的男人?这样都行吗?那只是占有欲,怎么能叫爱呢?”

“那你觉得什么才叫爱呢?”

多晴答不上来,爱,她也弄不懂。

“你爱一个人难道不是想得到他,跟他在一起吗?是计较得失重要,把自己保护得滴水不漏,还是破釜沉舟,用力去争取重要?”幸月萱说,“多晴,我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但是我,只要我爱一个人,我便无所顾忌,一定要想办法拼了命跟他在一起。我是这样的。落凡也是这样的。多晴,你有这样的人吗?”

多晴一下午都在走神,她有这样的人吗?她是不是从没有想过拼了命的也想要跟付云倾在一起?他们都是怕被抛弃,所以先要抛弃对方的人,这样也是爱情的一种吗?

下午李默然来了,没带来那个博士。

多晴随口问了一句,李默然满脸无奈:“吹了?”

“啊?”

“人家前女友找来了,要死要活的,非君不嫁,郑博士失魂落魄的,真是一对痴男怨女。算了,我李乌鸦成人之美。”虽然这么说着,她却没有一点难过的神色,相反有点解脱的释然。她跟蓝冰这对难兄难弟抱在一起唱《分手快乐》,真是一对不得了的活宝。

何明若是他的姑姑Alina从幼儿园接过来的,都是孩子的长辈,送的礼物很是慷慨。

连多晴都花了五千多买了一块玉送给孩子,让李默然很想死,她这个干妈也就花四百买了个变形金刚的模型。多晴工资算高的,而且也没什么花销。金店里的导购小姐说,玉养人,又护身。明若又是个玉石头雕刻的娃娃,真是可爱得紧。何明若小朋友也很是给面子,搂着她献了个大大的吻。跟孩子在一起,真的觉得自己重新变成了孩子。

晚上回去天阴得很沉,她从地铁站出来,已经开始落雪。

去年的在东京,隔着玻璃窗,铺天盖地的洁白。那时,有巧克力蛋糕的香味,有温暖,还有他。

多晴突然想起来,自己从未打电话主动找过他。

而这一瞬间,她非常非常的想念他。

她拨通他的手机,觉得手都在抖,只能放在口袋里,抬头望着被灯光染成橘色的天空,和不停融化在睫毛间的雪。

“对不起,您多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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