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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们认为一切的美好,都会在终点得到认证,于是放弃所有的一切去追寻那个终点。然而等我们走到终点时,可能才会猛然醒悟,我们得到的永远小于付出的。好多事情总是在后来才看清楚,然而我已经找不到来时的路。

——作者注

世界文明大抵分三类:游牧文明、农耕文明和海洋文明。在游牧文明里生活的人性格狂野粗放,因为他们需要永远把家安在马背上在茫茫草原寻找暂时的栖身地,有青草的地方便是他们的家。海洋文明的人敢于冒险和创新,因为他们靠海吃饭,每天面对着变幻莫测的海洋,要想填饱肚子和达到某个目标必须要去惊涛骇浪里寻找,虽然生活惊险但是恶劣的生存环境铸就了至高的民族性格,只要这种民族没有被淹没在深海,冒险和创新这两个根底秉性就会成为他们以后生存发展的澎湃动力,后来的几次工业革命正是证实了这点。最后的农耕文明,说实话拥有这种文明的人在蛮荒时代已经领先进入了温饱阶段,而且生命有了保障之后所产生的文明成果一度坐拥人类顶尖位置,但是长时间之后——这个长时间跨度非常长,可以称之为历史,这种文明的弊端便逐渐显现出来。农耕文明是靠天和地吃饭,只要人们拥有了一块可以耕种的土地便不会再迁徙,这其中蕴含着一条铁定的道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未来事物的变化在今日已经完全明了,人们便会丧失积极进取的精神,建座房子守着田地悠然自得地度过一辈子,这种生活也叫做靠天吃饭。

司若码若部落至今还生活在靠天吃饭的阶段,不只是这个部落,整个巴塞拉整体来说也是处在这个阶段,只是司若码若更加显著一些。以这为前提,艾莫德的故事才显得更加凄凉。

五年前,司若码若部落曾经遭遇了一场罕见的雪灾,大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整年,把赖以生存的田地变成一片厚重如饴的雪景,景虽美轮美奂却不能填饱人的肚子,人们看着这场雪和家里仅存的一点余粮欲哭无泪,天欲灭人,整个村庄笼罩在悲观的阴影中。看着自己的亲人们一筹莫展的样子,血气方刚的艾莫德找到几个同龄人打算出去寻找食物,或者去赚钱来换取食物帮助部落渡过这次的灭顶之灾。

“咱们祖先早就定下规矩禁止有人走出山外谋生的,咱们要不要先跟长老说一声?”有人对这个建议持着谨慎态度。

“不要让长老知道,否则咱们谁也别想出去。”艾莫德果断地说道。

“那……咱们就这样出去的话,长老还不被气坏……”

“生气只是一阵子的事,全被饿死可是整个部落的生存大事,就算长老暂时生气,等咱们拿着粮食回来后,他的气自然也就消了,就算咱们受半年惩罚又算得了什么?”艾莫德打断他的话。

就是他的这句话,几个年轻人背起背包在凌晨时分悄悄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

“我们几个人出去后应征了雇佣军,但是像我们这样的人去当雇佣兵薪酬并不高,即使是美元也没多大用处,我们几个人不像其他人吃喝嫖赌,而是攒下钱买好粮食用车拉回部落,趁着天黑偷偷放在每家门口,虽然很苦很累但我们感觉很幸福。你知道吗,有一次我们乘直升机去执行任务中途恰好可以路过司若码若,我们于是先借钱连夜买好粮食放在飞机上,来到部落上空时降低高度把粮食全部扔了下去。看着一袋袋粮食落在地下,你知道我们当时心里有多么幸福。”艾莫德沉浸在当年的幸福回忆里,一脸的陶醉。

队员们没有吭声,坐在旁边静静聆听着。

“不过幸福总是特别的短暂,在一场北方战役里我们所在的分队受到了大量人员的围攻。分队人数很少根本不可能突围出来,为了保命我们只好押进性命打这一场惨烈战斗,那时的场景……唉……”艾莫德忽然叹了口气,停住不语。

绍辉递过一支烟,艾莫德非常有礼貌地接过点燃,绍辉又在背囊中拿出一瓶白酒看着艾莫德,艾莫德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你们知道,战场上的军人总是嗜酒的。”他苦笑地说道。

“对!今天咱们先喝两瓶再说!”绍辉拧开瓶盖“咕咚”灌了一大口后递给艾莫德,艾莫德受到感染,拿过来豪爽地喝下几口又传给旁边的左明,一瓶酒就这么在五个人手里轮流传饮着。

“后来呢?”绍辉擦擦嘴角意犹未尽地问道。

“后来……我们之间的几个人就没有什么后来了,当时不用别的,密密麻麻的枪响就可以把人震得失去正常思维,后来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失去了知觉,等到醒来后发现自己的肚子已经裂开,我扒下旁边队友的衣服兜着肠子翻过两座山才遇救。如果没有圣主保佑着我,我是无论如何活不到现在的。”艾莫德又灌下一口酒,“酒真是个好东西,驱寒,还能令人有勇气面对自己不敢面对的回忆。”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一个人的时候酒和月亮还是朋友呢,只可惜啊,今天只有狂风没有月亮。”赵正豪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在国外呆过的人深有体会,中国古代的一句话或者一句诗想要对外国友人翻译明白往往需要几句甚至几十句话,李白的一些经典诗句可以算作白话文还好翻译,要是赶上《易经》里面的话,单单一句六龙御天或者利牝马之贞,就足以让翻译当场干瞪着眼喝一壶了。

“军人是孤独的,除了月亮和酒之外,没有什么能够永远陪着咱们。”绍辉的文学功底颇深,一句话便让满脸疑惑的艾莫德明白了赵正豪的意思。

“对,最亲的战友往往是最短暂的朋友,他们和自己总会有一人先死去。”艾莫德非常认同这句话,把赞赏的目光投向赵正豪。

“你说查希尔现在还活着,那当时他肯定也和你一样逃出来了吧。”绍辉开始引导话题向重点转移。

艾莫德酒量非常好,酒瓶再次传到他手里,只见他面不红心不跳地仰脖一口喝干剩余的小半瓶酒,这可是高度烈酒!绍辉惊叹之余又掏出一瓶递给他。

“那场战斗查希尔没有参加。”艾莫德咽下最后一口酒缓缓说道,“不怕你们笑话,查希尔非常聪明,他预感到这次任务根本就是去送命所以装病躲了过去,当然代价就是扣掉他的工资,这直接导致我们送回部落的粮食减少,因为这件事我们几个疏远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你们不了解,查希尔就是这样的人,灾难之前他比任何人躲得都要快。”

队员们立刻想到当初击败鬼影部队后那个逃跑的背影,按照艾莫德的说法,毫无疑问就是查希尔了。

艾莫德低下头,绍辉拍拍他的肩膀:“不要难过,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和自己同生死共进退的。那么那个查希尔现在究竟在哪里?”

“在圣山。”艾莫德轻轻吐出这句话。

圣山,其实就是一座普通的山,放在群山之间毫无什么神圣可言,但是一旦将它赋予宗教信仰之后,它便会成为一座根源地,一种精神信仰的支柱,既然是神圣的,那肯定不是一般人能够涉足的。查希尔既然是这样一种人,那部落长老怎么会同意他进入呢?

当年艾莫德他们打完那场仗之后便准备返乡接受长老的处罚,第一是同部落兄弟的死对活着的人打击太大,第二是这几个死者的抚恤金足够让人口不多的司若码若部落渡过饥寒的冬灾了。但意想不到的是,在他们着手准备回家期间,一枚汽车炸弹把本来孤独的艾莫德变得更加沉默,汽车炸弹袭击了他们的车队,一辆车当场像破碎的西瓜被七零八落地炸上半空,剩余的几个司若码若人就在这辆车里面,后面的艾莫德和查希尔看着满天的汽车碎片,张大嘴巴说不出话来。最终,艾莫德只有孤零零地带着查希尔和购买的御寒衣物粮食等返回司若码若,按照部落规定艾莫德属于杀人罪,因为是他把年轻人领出去没再领回来,但是他的这个做法拯救了整个部落,长老叹了口气,贫穷和最低的生活底线早已冲淡流传下来的法规,只是对他俩降低处罚禁闭半年,这是仅次于极刑的惩罚,俩人跪在地上对长老磕了几个头便开始了漫长的黑屋生活。最初的两星期还很正常,查希尔每天按时吃饭祷告睡觉,艾莫德则无时无刻不在忏悔着自己的内心。两个星期过后,查希尔开始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经常会说当年在外面生活时的一些回忆,并且还发誓总有一天他还要出去闯荡,不要一辈子只待在这个小村庄。艾莫德只当这是他的牢骚话,没想到的是,在一个黑漆漆的夜晚,查希尔真的撬开门跑了出去,这一去就是很多年,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逃走后,长老把我放了出来,我能感觉到他心里的苦衷和绝望,这种绝望不是个人的,而是对整个部落未来的绝望。很多人违背规定偷偷跑出去打仗,又有人在接受惩罚时偷偷逃走,这些不能想象的事在司若码若从来没有发生过,而现在连续地出现,这不是长老能够承受的。”艾莫德酒后脸色苍白,烛光映着他的脸颊显现出惨白,跃动着,摇落满地悲凉。

“但是我的苦又有谁知,当佣兵打仗挣钱,我只想让同胞能够活下去。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喝酒赌博召妓女,把省下的钱全部买了粮食衣物送回部落,以为这样可以等到渡过难关后带着那些兄弟们高高兴兴地还乡团聚,这也是在打仗时唯一能够支撑我活下来的信仰。但是,我没想到事情走到最后竟然是这个样子,为什么?为什么我用性命换来部落的生存却还要一辈子生活在自责里?为什么不是骄傲呢?我应该是幸福骄傲地活着才对,是不是?”艾莫德迷茫地问道,深邃的眼里布起了一层雾。

看着眼前这名可怜的英雄,队员们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查希尔怎么又回来了?”许久,绍辉小心翼翼地问道。

艾莫德因为情绪激动脸部肌肉有些扭曲,低下头,眼里的雾气凝聚成两滴泪珠坠落:“那时我恨透了他,想象着有一天能够再次见到他狠狠扇他几耳光,我知道这只是一种想象,他不顾一切地逃了出去肯定就没打算再回来,我也没打算去找他,因为这辈子我绝不会再走出自己家园一步。但是圣主的安排谁也无法猜测,在我毫无预料的情况下,在一个错误的安排下,我们俩还是相见了……”

那一天和往常一样平淡,黄昏的太阳为层层山峦披上一层金黄色的暖衣。劳作一天的司若码若人取到食物后没有各自回家去吃,而是手捧茶食聚在一起笑谈着用餐,毕竟刚刚渡过饥饿危机不久,面对粮食,一大家子人更加地惺惺相惜。整个部落男女老少坐在一起幸福地享受着自己的食物,一派安静怡然的天伦之乐跃然山间。只是很快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粗壮军人,身后站着十几名跟他一样装束的汉子,如铁塔般遮住远处山峰,手里的步枪在夕阳下泛着寒光和主人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村民。艾莫德一眼看出这是一支雇佣兵分队,佣兵如旱魃,所到之处草木皆枯,他深知这个道理,急忙站起身迎上前:“先生,你们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说话间向后扫了一眼,就这么一眼,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夹在身高体壮的佣兵之间,对方显然也看见了他,低着头向里站了站。“查希尔!你出来!”一股怒火顿时涌进他的脑子,艾莫德冲过去想实现理想扇他几个耳光,但这群雇佣兵不是善茬,把他当做袭击者一脚踹出很远便要开枪,在他们眼里一条人命实在算不得什么。危急时刻一个人挺身而出挡住枪口,这个人正是艾莫德怀恨已久的查希尔。查希尔还算有良心,站在中间苦苦请求同伴放艾莫德一条生路,铁石心肠的同伴起初没有同意,扬扬步枪说还没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么放肆,今天不仅要杀这个人,还要血洗整个部落,说着,“砰!砰!”示威性地冲天空开了几枪。

再软弱的绵羊被逼到绝路也会咬人,这几声枪响震醒了所有司若码若人,他们丢掉食物匆忙跑开片刻后又聚集在这里,手里拿着一支支各式各样的武器,步枪、猎枪、自制土枪和锄头耙子站在一起对阵这些外来入侵者。旁边是躺在地上吐血的艾莫德,刚才那一脚实在太重,艾莫德觉得体内翻江倒海说不出的难受,想开口说话却发不出声音。事后才知道对方踹断了自己四根肋骨,而现在情况是他挣扎几次想站起来却没有成功,只好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这场灾难性的火并马上就要上演。

雇佣兵们根本没有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无论是装备人员还是作战素质在他们眼里充其量也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他们傲慢地散开形成圆弧射击队形,仿佛当这些人不存在一般,猖狂程度可见一斑。艾莫德知道自己的人无论如何不可能打得过对方,想开口制止却苦于说不出话,张大嘴巴把最后希望投向查希尔,查希尔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唯唯诺诺地躲避着,艾莫德见状死了心,闭上眼睛等待枪声响起后,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一座叫做司若码若的部落了。

“都到这个程度了还有谁能阻止这场火并呢?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绍辉完全对艾莫德的诉说入了迷,情不自禁地问道。

“除了查希尔还能有谁?”艾莫德叹了口气,端起杯子想喝口水,刚到唇边突然停下,“他是个恶魔,但是他做了一件善事从而变成了天使,所以当他再次狼狈地回来对长老说有人要杀他时,长老破例允许他进入圣山生活,几十年了,他是第一个能够进入圣山的人。”说完,举起杯子大口喝干里面的水。

离魔一尺便是佛,这句话在查希尔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但是有一点绍辉非常好奇,这个人究竟做了什么事能让他从魔一跃到佛?换言之,他是怎样制止了这场屠杀?他把问题交给艾莫德,但是对方始终摇头不肯接着说下去。

“那,什么是圣山?为什么查希尔一说有生命危险长老就允许他去那里生活?”赵正豪突然开口问道。

艾莫德擦擦嘴角:“圣山在你们眼里就是一座普通的山,却是我们终身守卫向往的圣地,那里埋葬着我们的祖先还有很多英雄,只有长老和长老允许的人才有资格走进去,如果住在里面便能够洗尽身上罪孽得到祖先们的庇护,这是司若码若人穷极一生都梦想得到的事情,查希尔真的很幸运。”

“你能告诉我哪座是圣山吗?”绍辉单刀直入。

艾莫德一愣,忽然举起酒瓶灌了几大口酒,伸手在怀里掏出一只怀表放在绍辉手中,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到一旁掀开被子蒙头钻进去,不到半分钟鼾声便在里面传了出来。面对这个反常举动,队员们一时傻了眼。

“水之西,坡向北,外人寻不得,慎动武,命无价……”被窝里,艾莫德说起了梦话。绍辉微微一笑,看着手里的怀表,心里一片亮堂。

“现在出发吗?”他问道。

“凌晨,先休息。”赵正豪回答道。

屋外风声正紧,如果现在出去摸着黑爬山寻找一个人的话,恐怕祖先的庇护是次要的,主要的还是要靠棉衣棉帽指北针这类实实在在的东西了。再者就算找到了查希尔,大半夜的想和平见面也难,不如在这里待到凌晨再出发,有了打算,队员们干脆卸下穿着多日的装备踏实睡下,养足精神待天明分晓任务的最后结果。成败天注定,功过后人评,在这之前只要尽到自己最大的努力便好,不留遗憾。

夜晚是多样的,在城市里它温柔地化作旖旎霓虹,流苏了整个城市,等到霓虹不再闪烁,也就预示着白天的到来。在山区,夜晚展现了它恶魔般恐怖的一面,风如海浪一波波退去又一波波涌上,尖锐的声响铺天盖地仿佛有漫山遍野的人在吹着哨子,寒冷的风透过缝隙钻进每座土屋又发出更加凛冽的动静把里面冻成冰窖。“奶奶的,你还给我来个二重唱!”绍辉冻醒后裹紧衣服小声嘟囔一句,翻过身却再也睡不着,只好坐起来睁着眼睛打发时间,听得久了,竟把这风声听得津津有味,脑海里竟然浮想起今夜无人入眠这个歌名来,他苦笑一下,恐怕此刻只有自己被这该死的风吹得睡不着吧。他瞪着墙壁遥想家中的父母亲人还有自己的女友,回想着当年懵懂时代的点点滴滴,记得那时大爱周华健的一首歌,名字叫《最真的梦》,第一句歌词就是今夜微风轻送,把我的心吹动,多少尘封的往日情,重回到我心中。动心的微风是大美,那现在这股能够吹动身体的狂风是什么呢?绍辉胡思乱想着,不觉夜晚正在身边悄悄走开。

“你没睡觉?”赵正豪的声音惊醒了他。

“我神经衰弱,这种环境睡不着。”绍辉实话实说。

“哦。”赵正豪小声应了一句开始去推醒还在睡觉的两个人,绍辉起身看看窗外,天空已有些泛白,心里不由佩服他生物钟的精准。很快,四名队员着装完毕,赵正豪推门向外走去,绍辉走在最后,慢慢关上门,艾莫德还在熟睡,他看了最后一眼:“谢谢。”门合了起来。

被大风吹了整整一个夜晚,山间的清晨异常清澈,空气里也是一尘不染透着纯净,座座或高或低的山峰在未明的清晨如浓墨泼就笔眉宛转而成的山水画,色彩简单却绝非大气二字可评价得出里面的气势恢宏。队员们嘴里嚼着干粮在这幅山水画中行走着,只觉灵魂也受到洗涤升华为纯净。

“要不是这次任务,我一辈子也不可能看见这个壮观的风景,太震撼了!”尹默感叹道。

“要想看更多的风景你还是转行当陆军吧,沙漠的晚上皓月当空满天星星看哪都是银河,那气场,好像一伸手就能摸到,啧啧,太有立体感了!”赵正豪不知是回答还是卖弄,惹得其余三人眼馋不已。

“对了我想告诉你们,昨天晚上我失眠,不知是不是我听错了,我听见外面好像有几声人的喊叫,风声太大我不敢确定,只觉得是。”绍辉突然说道。

“你有多大把握?”赵正豪停下脚步问道,他知道绍辉的性格,如果不怎么确定的话他是不会随便说出来的。

“八成,人的声音和风的声音区别是相当大的,你觉得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绍辉也站住了脚步。

赵正豪仔细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但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咱们还是谨慎一些好,别在胜利眼前栽了跟头。”

圣山就在司若码若附近,出了村落再走一段时间便可到达。按照艾莫德所说的位置,队员们很快就在那条叫做天河的西边看见一座坡面冲北的山,此时天刚蒙蒙亮,正是潜伏上山的最佳时期,甚至不用潜伏,这座山一般人根本不会靠近,队员们大可光明正大地走进去寻找查希尔,唯一摆在他们面前问题是:查希尔会住在哪里?

“不会是在山上专门为他盖座房子吧?”绍辉登上一个小山坡环顾四周。

“我感觉更可能是住在山洞,咱们有必要一个一个挨着搜。”赵正豪回答道,随后又补充,“只要是能住下人的。”

“好大的工作量!咱们可以当穿山甲了!”左明打趣道。

这里每座山上都有很多山洞,四个人要想地毯式搜索难度非常大,并且保不齐会有漏掉的地方,绍辉瞪着满山的石头甚至想到了用烟熏的办法,但现在除了身上穿的这几件衣服之外,就算摩诃萨青舍身精神再现,就算要自焚生烟也得需要汽油啊!

“还有其他办法没?”绍辉哈着手问道。

“那只有用心理攻势了。”赵正豪低着头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语道。

绍辉眼睛一亮:“可以!什么心理攻势?”

“就是站在最高处讲社会主义荣辱观和我军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时间长了或许会感动查希尔自己走出来然后痛哭流涕地把咱们想要的文件交出来。”赵正豪梦呓般说道。

绍辉听完才知道自己又被涮了,恻恻地说道:“老赵哇,您看这样行得通吗?”

“你觉得呢?”赵正豪反问道。

“我感觉是行不通的。”绍辉害怕再中圈套,看着赵正豪的脸慢悠悠地说道。

“既然知道行不通为什么不去一个个挨着搜山洞!在这干耗着等查希尔自己出来不成!”赵正豪突然提高嗓门说道。

队员们一愣,兜了这么一个圈子原来他把落脚点还是放在了这里,不过想想也是,如果没有奇迹出现,也只能靠这个办法来寻找查希尔了。趁着一丝天明,四人简单地把这座山划为五个区域分成两组,开始了浩大的搜山任务。这项任务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谁也不知道一个山洞里面藏着什么东西,要是猛兽还好说点,一枪撂倒,不行就再补几枪,但是这里面万一是查希尔,万一他感到危险藏在暗处放黑枪呢?这两个万一加在一起后果不堪想象,两个队员一组,各自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地搜索着一个又一个山洞,直到绍辉和左明走出一个山洞在洞口画下已搜标记时,他甩甩持枪的手抬头看了看天,按照这个进度,即使找到查希尔估计也得是天黑以后的事情了,用现在的情形看以后的发展,他持着悲观的态度。他踌躇着对左明说道:“既然说在这山里埋葬着他们祖先并能得到他们的庇护,你说查希尔会不会住在一些坟墓旁边?是不是咱们只要找到坟墓就可以找到他?”

左明摇摇头:“没根据的事还是不要瞎想了,只怕是白费很多力气到头还得重来,咱们经历了这么多困难才走到这里,不在乎再多这么一个了。”俩人正说着话,赵正豪和尹默在高处的一个山洞里走出来,看看绍辉俩人轻轻摇摇头示意没有结果,四个人不约而同地低下头打起精神继续寻找,绍辉踏着碎石准备往另一个山洞,电台里忽然传来赵正豪的声音,微小又兴奋:“九点钟位置有个人影!”

一股澎湃的鲜血重新在全身活泛起来,在这山里出现人影,除了查希尔还会有谁?绍辉急忙扭头看向九点钟位置,空无一人,他又扭过头去看赵正豪,赵正豪竟然也不见了踪影!他拿起电台想询问时,里面传来声音:“别乱看,你那里看不见,我马上下去,咱们跟着那人走肯定会有惊喜!”

“你确定没看错?”绍辉怕赵正豪花了眼,小心翼翼地求证道。

“一个大活人,我还能看走眼?”说话间赵正豪已经走到绍辉的身后,把绍辉吓了一跳。

此刻的天有些放亮但视线还是有些朦胧,这种环境对于四名训练有素的特种军人来说非常有利于跟踪,赵正豪下来跟绍辉会合后不紧不慢地跟在人影后面,人影没有发觉背后的情况,有些吃力地继续向上爬着。

“不太对劲,我怎么看着这个人像个老太太,不像是查希尔啊?”左明突然小声对其他人说道。

这句话点醒了另外三人,他们发现后只顾着兴奋忘了观察细节,现在看看,远处这个朦胧的人影动作果然迟缓且气力不足,再看看个头,虽然不知道查希尔的身高,但应该不是一个男子的正常身高,用左明的话来说,前面的人一举一动就像是个老太太,只是视线环境不太好加上距离有些远,他们一时摸不准人影身份。四个人相互看看,赵正豪下达了命令:“警戒前进,就算他不是查希尔也是跟他有关的人,紧紧跟在后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开枪!”

前面的人影断断续续地出现在队员们的眼界里,时高时低像是一只飘荡的气球,如果真是老太太的话那体格可真是相当棒了。四个人谨慎地控制着距离跟在后面,半山腰间,人影失去了踪迹。四个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后悄悄走到附近潜伏起来,这里山洞很多,面积比较大的就有三个,队员们吃不准哪个里面盘着真龙,但凭借军人的自信他们坚信此人就在附近,如果他或她不会遁地术的话。

果然,不久一个山洞里有了动静,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出来的真是一个老太太,身着长袍头发灰白正摸索着石块小心翼翼地下山,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队员们面面相觑,有些猜不透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件事可能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复杂。”绍辉紧缩的眉头有些舒展,“我一个人进去就可以了,如果查希尔真在里面的话,我会把文件拿出来的!”说着便开始卸下身上的枪支和防弹衣。

“你想干吗?你疯了啊?”赵正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这时候你卸装备干吗?你以为里面是酒席等咱们进去吃呐?”

绍辉微微一笑:“现在不是,等我进去后就是了。”

“什么?”一向野战经验丰富的赵正豪此刻根本猜不透绍辉下一步的意思,他晃晃脑袋,不知道是自己耳朵听错了还是绍辉疯了。

“相信我,”绍辉拿开他的手,“野地作战我不如你,但与人面对面交往的事我比你拿手,给我一小时的时间,如果我出不来的话你们另想法子,如果我还能出来的话,咱们可以回家了。”说完,他卸下所有装备,单单在背囊里拎出一瓶白酒起身便想走过去。

“等等!”赵正豪叫住他递过一支手枪,“别大意,带上它,我们只等你一小时,时间过了你如果还不出来的话我们会强攻进去。”

绍辉想说什么,最终动动嘴唇没有说出来,接过手枪掖进腰里转身大步走向山洞。

“他这是什么意思?什么也没说明白你就这么相信他?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看着绍辉走远,尹默忍不住小声责怪赵正豪。

“绍辉不是那种没谱的人,没把握的事他不会干,是吗?”他扭头问向左明。

左明看着山洞,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脚下的碎石很多,踏在上面索索作响,深邃的山洞像是天然扩音器把这微弱的动静扩大数倍传入里面,数声后里面传出人的询问声,绍辉听不懂当地语言,但是有一个词语的发音是全世界通用的,那就是“妈妈”二字。

“你好,我是你的朋友,请不要害怕。”绍辉没有停下脚步,用英语大声说道。

“咔嚓!”洞里立刻传来子弹上膛的声音:“站住!我不管你是谁,再往前走一步我要开枪了!”

“嚓!”绍辉擦亮火机,一束火苗在黑洞洞的山里蹦出来映亮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你看清楚我在这里,我不是你以前的朋友,今天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我看不见!我不管你是什么朋友,请别再打扰我的生活!否则你也别想好受!”里面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声,声音透着恐惧,像是一个人濒临死亡边缘时的情绪。

绍辉站住脚步,伸出胳膊扩大火光照射范围,发现这座山洞不是笔直,向里走,一条角度较大的斜坡把这个山洞分为上下两层,上层只是一段路,正是绍辉所站的地方,下层,应该就是查希尔居住的空间了。这个地方目前是安全的,怪不得查希尔叫嚷着看不见他,由此看来他还没有丧失基本理智。绍辉想了想,继续迈开步子向前走两步伸出火机让下面的查希尔看见,片刻之后自己又站在斜坡边缘,他高举火机将自己周围照亮,对方在暗处自己在明处很容易令对方放松警惕,同时也向对方表明自己的诚意,但这是一种以生命为代价的赌注,如果对方不买账,自己毫无疑问地就会成为一座活靶子。

幸好,绍辉的这个赌暂时打赢了。

他憋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终于慢慢呼出来,下放火机照亮脚下路走了下去,他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查希尔,而是地上一堆刚刚熄灭还在冒烟的火堆,空气里还弥漫着一股木材燃烧的味道。绍辉蹲下重新点燃了火堆,火焰燃起,洞内顿时亮堂起来,所有陈设尽收他眼前,这里空间不大,而且中间有一堵突出的石壁把这里间隔成两间,右边除了几件衣物外空空如也,左边有一张石头垒成的床,上面铺着枯草和一张毛毯,一把壶,一只碗,一个杯子,还有一只锈迹斑斑的马蹄表整齐地摆在地面上,旁边站着一个满脸惊恐的人,不用说就是查希尔了。

经历了这么多的生死困苦后终于见到了最后的目标,绍辉心里反而有种落寞的感觉,他没有直面查希尔,而是一屁股坐在火堆旁,伸手拾起几块木材丢进去,又拿起一块随意侍弄着火堆:“查希尔你好,我叫绍辉,来自中国,找到你是为了拿回你当初拿走我们的一些文件,不知道你还记得吗?”

查希尔骇然地看着这个不速之客,手里的枪口僵硬地指着绍辉:“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绍辉放下手里的木材仔细想了一会儿:“一张地图,一辆车,一条人命,几支枪,靠着这些我们才能来到这里出现你面前。”说完他又想起什么,“哦对了,还有目标,是坚定的目标指引着我们来到这里的。”

“你们?你们是多少人?”查希尔声音有些颤抖。

“五个,来到这里后变成四个了。”绍辉淡淡地说道,从怀里掏出那瓶白酒蹾在地上,用力拍拍旁边地面:“我今天是带着酒来找你的,不是枪,来,坐下慢慢聊!”

查希尔面部表情有些放松,但是仍然站在原地:“对不起,我不会喝酒。”

“做不会的事情才有乐趣,我知道你不想再回忆过去只想过个安安稳稳的日子,所以才躲到这个阴暗湿冷的山洞。”绍辉抬头看了一眼查希尔的表情,知道这几句话没有说错,“刚才那个是你母亲吧?”

一听这话,查希尔刚刚放松的表情又凝聚起来:“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声音紧张而又愤怒。

“呵呵。”绍辉反而笑起来,“你我都是军人,天底下最可怜的就是军人的母亲,最痛恨战争的也是她们,反过来最懂得孝敬的也就是咱们这些当兵的,你觉得我们会把一个母亲怎么样?你也太小看我们了。”

查希尔松了一口气,看着绍辉说道:“谢谢你们。”

“你还是谢你母亲吧,这么大年纪了还惦记着你吃不饱,省下粮食经常凌晨翻山越岭地给你送来见你一面又匆匆赶下山去,还得提心吊胆地怕人看见。你想过没有,当母亲的熬了大半辈子把你养大,你又回报给她什么了?”

“不是经常,是每天。”查希尔喃喃说道。绍辉指指火堆对面示意他坐下,打开酒瓶自己喝了一口递给查希尔,查希尔迟疑一下,接过来抿了一口,咂咂嘴又迫不及待地喝了两口,一些白酒下肚,他的表情明显轻松起来。

“你参加过很多战争吧?”绍辉双手烤着火问道。

查希尔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火堆,人都有这么一个习惯,只要靠近火就会看着它发呆。绍辉抬手在他眼前晃晃,查希尔一怔,抬头看着他,绍辉冲他友好一笑,不知是酒精作用还是现在融洽的气氛,查希尔麻木的眼神有了一丝精神,他低头又喝了几口酒,叹了一口气仍不言语。

“不见征戎儿,怎知关山苦……”绍辉看着对方模样幽幽地说道,“圣山……圣山就把一个显赫战功的军人折磨成这样?”

“我没什么战功……还有,这也不是折磨。”绍辉的这句话关心中带着捧,查希尔竟然有些局促,他想说话但是拼命压抑着不说出来,绍辉欠身拿过他手里的酒瓶仰头灌了两口又看似随意地丢过去,“经历了这么多事憋了这么长时间,心里肯定很苦吧,我只是个路人,离开后不会再来第二次,有什么话你可以放心对我说。”查希尔两眼看着他,很长一段时间后突然站起身走到空地中双手放在腹部,嘴里开始喃喃自语,绍辉在旁边静静等待着,几分钟后,查希尔重新坐回对面。

“因为我们的无知,让我们更加接近死亡。”查希尔慢慢开了口,“我的祖先一直告诫我们这里是永远的家园,我的长老告诉我司若码若是这个世界里残存的唯一一片净土,我却因为自己罪恶的欲望而留恋着外面的世界,杀戮、生存、买醉,再杀戮、再生存,麻木地过着日子,我想过回家,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但是我回不去了,我一直以为在外面才能得到我想要的生活,我也想如果有可能的话,等年纪大些赚够钱之后找个安静的地方等待死亡,甚至想过部落还能原谅我的话我还回来,回到从前的自己,但是我真的错了,你知道吗?一个人杀过人后他的整个人生都变了,等到这个时候再说回到从前,太晚了。”

绍辉默然,这是另一种上过战场的军人的内心世界,比起他来,有家可回的自己是多么幸福。他有些可怜地看着查希尔,说道:“战争就是一系列的灾难堆垒起来的,咱们不过都是其中一个罢了,幸好你及时回头才没导致更大的灾难。对了,当时你是怎样阻止那帮雇佣兵对部落开火的?”查希尔吃了一惊,嘴唇有些颤抖,“你是怎么知道的?”绍辉在口袋里掏出艾莫德的那只怀表递给他,查希尔顿时什么都明白了,伸手推开:“我把他害苦了,他现在过得还好吗?”“挺好,长老早就原谅了他,这是你老朋友的东西,我不能亲手还给他了,麻烦你转交给他吧。”绍辉说着重新递过怀表,查希尔接过痴痴看着:“这只表还是当初我们俩一起得到的战利品,之后我们轮流携带,看时间全靠它了。”绍辉饶有兴趣地听着。“那,这只表先放在我这儿了。”查希尔不再客气地收下怀表,“谢谢你!”

“不必客气,这本来就是属于你的。”绍辉回答道。

“唉,当初一支雇佣兵出高价雇向导想来东部寻财,因为薪酬高得令我无法拒绝,于是我脑子一热便做了他们的向导,这里的人们非常痛恨雇佣兵,他们一路受阻损失了很多人,最后凭借我精通地形一次次帮他们逃脱越走越深直到快没了供给,那天我随口说了一句我的部落就在前面,那帮人就逼着我带他们去部落,当时说得很好,只是买粮食不会伤害任何人,无奈之下我只好就范,谁知到达之后他们便翻了脸准备开枪打死我的亲人们,这是一帮杀人魔鬼,我能有什么办法阻止他们?我只有跪下哀求他们不要开枪,说我去帮他们张罗食物和水,再安全地把他们带出东部山区并且不要一分钱,如果这些还不行,我愿意把自己所有的积蓄全部拿出来,只求他们不要伤害我的亲人,那帮人还得需要我带路,所以就答应了我的请求,我的部落才免于一场屠杀。离开山区后我就和他们脱离了关系。后来我又加入一个本地组织,这个组织你应该知道,和你们交过几次手均是惨败,打不过后于是高价雇了一支雇佣兵想把你们全部杀死,只是你们战斗力太强,是我见过的最强悍的团队,对于这件事,我表示非常抱歉。”

说到这儿,绍辉隔着火堆伸出手,查希尔愣住了,机械般伸手握了握,“你不必说了,后面的事情我都知道了,这也是我们过来寻找你的原因。我们中国有句俗话叫做一笑泯恩仇,再说这不是你的错,咱们之间没必要去谈谁对谁错。要说错,其实咱们都是错误的。”

“为什么?”查希尔有些迷惘。

“听过这句话吗?所有的战争都是内战,因为所有的人类都是同胞,只要是战争,咱们都有错。”绍辉说道。一阵灼痛传来,他这才想到胳膊还在火堆上面烧烤着,急忙抽回胳膊,衣袖已被烤焦出现洞口,他自嘲地笑了笑,这一幕把查希尔也逗乐了,脸上出现了久违的笑容。

“老哥,当初你在我们的人身上拿走了几份文件,在你身上也没什么用处,还给我吧,不瞒你说就是因为这些文件我们才过来找你的。”不知不觉间,俩人的称呼已经悄然改变。

查希尔听闻后突然紧张起来:“那些文件不在我身上。”

“哦,那你放在哪儿了?”对于这个答案绍辉似乎心里早有准备,平淡地问道。

“烧了。”

“什么?”一听到这个答案后绍辉蹦了起来,刚才还很流利的嘴巴瞬间磕巴起来,“什……么……烧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是很珍贵的文件啊……”

“真对不起,我并不知道那些文件对你们很重要,当时他们分完东西后丢给我一个背包做战利品,背包很沉除了纸没有任何东西,我很生气但是不敢当场表现出来,等回去后一把火烧了里面所有的东西,背包我留下来了,现在能还给你的也只有这一件东西了。”查希尔走到角落里拿起一只鼓囊囊的背包,打开,掏出几件衣物后送到绍辉面前,绍辉没想到会是这么一个结果,怔怔地坐在地上没有接。

“如果这样你没办法回去交差的话,我可以跟着你们回去,或者你现在打死我带着我的人头回去。”查希尔很诚恳地说道。

“算了,几张纸片已经害死不少人了,文件再重要也不过是文件,别再为它死人了。”绍辉惆怅地说道,费力地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土,转身向外走去。背影投在墙壁上,孤零零的落寞。

“等等,”查希尔在背后喊住他,绍辉停下扭过头,“对不起,真的,我现在写封信请你带回去,或许会有些用,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查希尔充满歉意地说道。绍辉想想也好:“那就麻烦你了。”

洞口处的一个山褶处,赵正豪坐在里面掐着时间,表盘上指针和数字正不紧不慢地变化着。赵正豪抖抖手腕收起手表,仰头说道:“有动静了么?还有三分钟时间。”左明趴在斜坡上只露出两只眼睛:“没啥动静,做好突袭的准备吧。”赵正豪和尹默捡起头盔扣在头上,卸下弹夹查看枪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战前检查。“等等!”左明突然伸手虚空一按:“出来个人影……是绍辉!绍辉出来了!”两个人一惊,来不及将弹夹插进枪身便扑在斜坡上向外看,洞口处站有一个人,正是刚刚走出来的绍辉,只见他仰着头眯眼迎着阳光,不知道在想什么。三个人一骨碌爬起来冲他跑过去,“绍辉,拿到文件了吗?”左明大声喊道,说话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他身旁,然而绍辉仿佛没有听见,充耳不闻左明的问话,三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站在一旁面面相觑。

“绍辉?”左明试探地叫道。

“谁!站住!”赵正豪突然举起步枪,山洞里的人影依言举起手站了一下便慢慢走近,手中拿着几张折好的纸,走出洞口,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下意识地挡住眼睛,苍白无血色的脸庞如同一张宣纸:“你们好,我就是你们要找的查希尔。”

查希尔这三个字像是一股电流,三人的身躯不禁一震。

“兄弟,我很抱歉让你们再次孤独了。”查希尔把信交给绍辉,绍辉仰天一叹:“一条兄弟的生命最后换来两张纸,罢了!”

查希尔低下头:“很久前我的感受和你一样,都说时间可以抚平伤痛,可是心里一旦有了伤,时间越久,伤却越深。”他抬头看着天空:“自从我住进这座山洞后就没有在白天出来过,只有在晚上才会出来看看星空,想想自己的前生今世,压抑不住我只有用大喊来宣泄,阳光的味道,我很久没闻到过了。”他说着深吸几口气,前身拥抱住绍辉:“兄弟,圣主保佑,愿你此次的人生不要和我一样,一路顺风。”说完,他转身走向山洞里面,背影和绍辉一样,孤零零的落寞。

“咱们也该回去了。”绍辉看着他的背影喃喃说道。

“走吧。”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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