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圣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圣人的恩赐自然是得谢恩,这是常识。
清筝不会因为嫁入护国将军府,远离着皇室,就轻易地把这些规矩给忘到一边去。她一直是兢兢业业地守着规矩的人,没有一个人会高兴地听说自己没有规矩的,即便再没有规矩的人家,摆出来给人看的,还是一个规矩。
“慎儿,可不能戴上去,怕要是卡着你的手指头儿。”
圣人的话,这么说着,脸上带着笑意,无边的宠溺,瞅着比亲生的皇子还要亲密几分,还示意身后陪侍着老嬷嬷让宫女为埋头正在摆弄着指套儿的方慎打上扇子。
凉风儿一下一下地吹向他,他玩得就更起劲儿,仿佛别个东西一点儿也不能引起他注意力。他倒是好,弄来弄去的,也没有弄到合他意的,兴致就跟着大减,把那个指套往地面上就是一扔,还扔得老远,几乎到了正殿的门口。
那指套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在正殿的门口,横躺在那里,没个人理会,就连宫女们都没上前把东西给收拾起来。
那清脆的声音,让陈秋娘竭力地忍住要训一顿方慎的冲动。她从小受的教育,东西不可以乱丢,得自己整理起来,自食其力,这样的方慎着实让她心中微恼。
“这东西不好玩,圣人娘娘,慎儿不要了……”
只是,方慎当着圣人的面,把东西给扔出去还不算,还很“勇敢”地表达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一点儿也不知道那是一母之母,这样的话,早已经太过头了!
可是,方慎并不知道什么话应该说,什么话不应该说,他表达得都是心里最直接的话。见着陈秋娘还站在那里,脑袋瓜子里也不知道想的是什么,就再一次冲着她过去,“姐姐,那东西,慎儿不喜欢,姐姐也不要了好吧?”
这话问的,让清筝郡主心惊胆战的,不由得微抬头朝着圣人的瞅过去,却见着圣人如往日里一样,音容相貌,也没有与平时不同。
她到是想说话,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陈秋娘怎么也没想到能从方慎的嘴里听到这样的话,她甚至觉得圣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那种柔和的目光里夹杂着不欲与人知的锐利,盯着她差点儿直不起身子来,站在那里,也不能去制止方慎讲话。
“慎儿是哀家的义子,平日里都让人哄着宠着的。陈家的秋娘,你可知为人妻为人母的责任?”圣人伸手朝着方慎,见他听话地回到身边,伸手抚触他的脸,似安抚他的情绪,明明看着很温柔的女子,周身散发着让人不能忽视的气势,母仪天下的气势。
那话如千斤巨石一般压向陈秋娘的心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这桩婚姻不是她想要的,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踏入婚姻之路,她想着回峨嵋山。
可是……
现实早已经关上她肆意飞翔的门,峨嵋山,再见了!
“对哦,姐姐是慎儿的妻子,慎儿知道的。”
她正想着怎么回复这位尊贵的圣人,方慎横插出来的话,竟奇异地缓解了一下她的紧张,长长的袖子里,她的双手捏握成拳,不是因为见到圣人而激动得不能自己,而是紧张,她怕自己回答得不让圣人满意。
她安心的同时,又觉得有一些个不对劲,那个话,听上去正而八经的,会是从方慎的嘴里说出来的吗?
秋娘抬头望向方慎,却见着他站圣人的身边,那张精致的脸,努力地做出很认真的表情,但试了好几回,都看上去不太让人信服,倒惹的圣人在轻笑,戴着长长的指套的手指半掩着面,有种忍禁不俊的感觉。
这坤宁宫里,只有一个人在笑,那便是高高在上,让人无不仰望着的圣人。只见她爱怜地看着方慎,“你看看,嬷嬷,你看看,连慎儿都知道护人了呢?”
这话可是对着她身后的老嬷嬷说的,明明脸上的笑意泛滥,却让下面的秋娘感觉到一股危险,她是个练武之人,对危险自然比别人更敏感,这话听得是打趣着方慎,可谁会听不出来,那是冲着她。
她在心里深深地呼吸着,不让自己的面上露出一点儿表情来,以不变应万变,才是她应该做的。在这里,她无须激动,也无须对圣人的话露出惊讶之色,她只要在适当的时间里做出她应该做的事。
所以……
她忙不迭地朝着圣人的方向跪下,身体几乎伏地,额头贴着沁凉的地面,“秋娘惶恐,秋娘惶恐……”
清筝郡主没有阻拦,在皇宫里,在圣人的面前,就是阻拦也是失仪之事。更何况,她觉得姑姑这个做得好,不管圣人的话是怎么样的,都得请罪,那是圣人面前最得宠的人,甚至比几位皇子还要得宠。
这是不满意,圣人并不满意,她看得出来,也没有什么气忿的感觉儿。虽说是义子,但那么宠着,自然是视若亲子般,自家的儿子就算是瘌痢头,那也是好的,天底下没有人可以配得上。
这个理儿,还是从她父王那里得来的,真是有先见之明。
“姐姐……”
她这一跪不要紧,让在那里兀自做着认真表情的方慎一下子紧张起来,试图从那里跑过来。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竟是拿着眼睛儿瞅着上首的圣人,想过去,又不迟疑着没过去,像是在等着一个命令。
他一动,就让秋娘一惊,幸好见着他没过来,让她觉得松口气,就怕着他过来,造成她的困扰。她不是没感觉的人,圣人笑着,可她知道自己是恐怕不太入圣人的眼,那种感觉她早就嗅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