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着紫玫平素里的态度,心里跟着吃了苍蝇一样,别见着他是个小孩子心性的,可到底还是学着这些大宅门里的龌龊事儿了?
“紫玫怎么在慎儿面前光着身子了?让着慎儿见到了?”她软和着语气,双手拉着他起来,试着替他拂平着身上的褶皱,还有将那些沾着的泥也给用手掸去,“不如慎儿说来听听,紫玫几时在慎儿面前没穿衣物了?”
方慎可不顾着自己身上还沾着泥,两臂伸着就把她给抱住,大脑袋就贴在她的胸前,“好久了,好久了,慎儿都快要想不起来了。”他嘟着嘴,好象是敏感地察觉到她有些不对,抬眼瞅着她的脸,“姐姐在生气吗?”
她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脸,没有一丝僵的样子,不明白他怎么就知道自己在生气的,到是没仔细想,以为他是蒙着的,“没有呢。”她否认着,“哪里有生气的,没有生气,慎儿在哪里见着紫玫光着身子的?”
“不记得了。”他仰着脑袋,眼泪还在脸上没干,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干脆来了这么一句,“慎儿不记得了,记不起来了。”
秋娘替着他脸蛋上的泪水给抹干净,他不回答,她也是拿他没办法,到是心里头跟个吊着什么似的,现在他是她的人,是让她护着他,不让别人碰,也得看他是不是值得她来护。
“好,不记得就不记得了。”她听着像是个好说话的人,没有再追问的意思,到是抓着他身上衣物的褶皱与脏污,“这是怎么回事的?慎儿不是去了清风书院的吗,怎么弄成这样子回来的?”
方慎连忙着把人推开,不发一言,自己通到一边去。“没、没有,没有什么事,是慎儿自己弄的,是慎儿自己弄的。”
他的话明显地带着回避,没把真实的情况说出来。
秋娘哪能是看不出来的,她一眼就看出来,他在说谎,或者是让给吓住的,那个在她面前固执的要说真话的人,现在也懂得把事儿瞒着他了吗?“那么慎儿是怎么弄的?”
她讨厌这种感觉,不让着她控制的感觉,她要所有的一切都掌握在她的手里,不喜欢一丝脱离控制的感觉。
“不知道。”方慎回答着。
秋娘长叹一口气,这家伙哪里会说谎,第二话就开始不行了,说谎估计也是教不会的,这不,上一句还说是他自己弄的,下一句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弄的,让她有话也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是说什么才好,说他傻吧,人家还晓得说是他自己弄的,说他不傻吧,下一句话说露馅了。
“你不是力气大的吗?干嘛不打回去。”她没好气地说道,拉着他走出屏风后,“嗯,是不是?我们慎儿的力气大,怎么不打回去?”
“爹爹说不……”他下意识地回着话,可说到一半,他连忙捂住自己的嘴,惊惶地瞠大眼睛,“不、是慎儿自己弄的的,慎儿不打人的。”
她“噗嗤”一声笑,“父亲说不能打人对不对?”她柔声相问。
他蔫在那里,耷拉着大脑袋,“姐姐,你不能说出去,不然他们不跟我玩的。”
他们?
不止一个的样子?
她算是听出来了,这个家伙好哄得很,轻易地就让她给套出话来了,“他们,他们都是谁呀,为什么不跟着我们慎儿玩呢,我们慎儿脾气这么好,为什么不跟我们慎儿玩?”她腾出手来,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方慎沉默了。
转过身去,背着对她,他一声不吭的。
她晾着他,没再问,自顾自地擦着自己的头发,头发太长,她自己擦起来得费上一番工夫,不过,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等待着他说话。
方慎一直背对着她,手指抓弄着床单,歪着脑袋,嘟着嘴。
屋里很静,没有声音。
首先扛不住的是方慎,他受不得这样静的气氛,扭过头,对着她,“姐姐,你干嘛不说话?”
她总算是松口气,本想着看谁扛不过谁的,幸好不是她先扛不住先问了,索性着就回了句,“什么?慎儿想听我说什么来着?”
“姐姐,他们说慎儿很笨,要是想聪明的话,就得在地上滚滚。”他说话的时候,把双手紧紧地揪着他自己的衣袖子,低着头,嗫嚅着说出来,“慎儿想变聪明的。”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他突然地抬起头来,黑亮的眼睛里全是认真的神采。
可不知怎么的,却让秋娘有些心疼,那些人在戏弄着他,他好像是发现了,可听着太傅大人的话,没用力气去把人给弄开,更害怕着人家不跟他玩。
在地上滚滚,这也是世家子弟能做出来的事?
“姐姐,慎儿不想去清风书院。”说着,他又低下了头,好像怕她责骂似的,不敢与她的视线相对,“慎儿想待在府里,不想去。”
清风书院,最好的书院,依着方慎这个样子能进去,那必是托了父亲是太傅大人的缘故。秋娘没有什么可惊讶的,世事本就是如此,只是,她想起那个方业,自她成亲后便一直没有见过的方业,应该也是在清风书院里,怎么就没见着他出来相护?
“你二弟呢?”她想起着那一回方慎跪倒在方业面前的画面,不由得面色一冷,“他不是跟慎儿同在清风书院的吗?怎么不跟着慎儿玩?”
方慎眼睛一亮,“二弟很聪明的……”话说到这里,他的眼睛又是一暗的,又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十指手指头,紧紧地嵌合在一起,不肯分开来,“二弟很忙的,都在看书,慎儿不想看书,想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