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流夜却不管不顾：“我想问问，天机老人对待自己的徒弟如此用心，当初为什么抛下三岁的孩子和夫君？弟弟死了，可我活着呢，我是个活人！”
姬流夜声嘶力竭的吼道，眼里充斥着血色。
天机老人看着他，脸上带着疼惜的表情：“流夜已经长大了啊，我相信不管事实怎样，你都能很好的面对，是不是？”她也不想再逃避了，免得让更多人丧命，就让他们一起直面这血淋淋的真相吧！
凌天悦顿感不妙，姬流夜也明白，他即将听到的，可能比想象的更残忍，可还是点头道：“放心，我不会再一直缠着你的。”他和姬锦华对视了一眼，只要爹爹，能够真的放心。
“你不是我的孩子。”良久，天机老人才低低的道。
一向沉稳的姬流夜瞬间举起了剑：“你不想认我这个儿子就罢了，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我的爹爹！”
果然，姬锦华听到这话，蓝眸痛苦的睁大了，一脸的不敢置信。
天机老人却看着姬锦华：“你还记得你的师姐吗？十九年前腊月，我没能在你生辰前赶回来，她陪你过的，你们两人喝的酩酊大醉，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姬锦华的脸痛苦的挤在一起：“你知道，你都知道？”
天机老人不忍的转移了目光：“我当时并不知道，只知道从此以后她再也不和我们联系。直到流星要出生的时候，她找到了我，趁着你不在，将流夜交给了我，说她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可孩子是无辜的，她想为你生个孩子，我把他藏了起来，等流星出生后，骗你说生了双生子。”
姬锦华两眼空洞，喃喃的反复道：“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这样？”
姬流夜心中的痛苦更甚，原来，他不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只是一次醉酒后的产物，是父亲背叛母亲的证据，是母亲离开父亲的真正原因。
原来，苦苦寻找的真相竟然是这么残忍！
“现在你们都知道一切了，我希望，我们以后再无瓜葛。”天机老人转过头去，不再看这万念俱灰的父子。
“再无瓜葛？”姬锦华重复的大笑，吐了口鲜血，“好好好，我们再无瓜葛！”
话音刚落，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夜幕里。
姬流夜来不及平定心中的痛，运力追了过去。
天机老人犹豫片刻，闪电般的追上了姬锦华，却是在崖边：“你要做什么？”
姬锦华凄凉的一笑：“如果那次，我带着逃生的人是流星，你是不是不会离开我？”
他银发随风飘起，在月光下显得飘渺而遥远。
天机老人没有答话，算是默认了。人性，真的是复杂而自私的，哪怕她已名满天下，却依然不能免俗。
姬锦华嘴角带着血迹：“你以为我是偏爱流夜才带他走的吗？只是因为他离我更近而已。”寥寥一句解释以后，他笑了，“谢谢你让我知道了真相。”
还有千言万语要倾诉，动了动嘴唇，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口，“我终于可以，不用强迫自己恨你了。”直直的摔下了悬崖。
“爹！——”姬流夜远远的凄厉的喊着，狂奔着要去救自己的父亲，却见天机老人也跟着跳了下去。
凌天悦拦住了他：“你这个样子，自保都是问题，跳下去也救不了你爹，而且师傅已经下去了……”
没等她说完，姬流夜一把推开了她，踉跄着奔到崖边，伤口已经崩开，白色的棉布已染红，面带苦笑的纵身跳了下去。
风在他耳边呼呼的响着，他都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救父亲？亦或者只是想自己解脱？……
他只是想感受，疼痛，恐惧，可偏偏，心如死灰，毫无感觉。
姬流夜看到天机老人抱住了父亲，在不远处。
是不是他死了，她会重新回到父亲身边？
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姬流夜便放弃了所有，任由身体急速下落。
疼一下就好了。他这么想着。
其实现在想想，他还真的感谢天机老人，她给了他三年的母爱，之后的十五年里，也没有失去父爱。
如果不是他用尽一切手段，逼她现身，知道这一切，他依然可以名正言顺的恨她，依然会活得很好。这么看来，天机老人对他，其实也是足够好的。
不知下降了多久，脸都被风刮得生疼，他落入了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还有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看你这点儿出息，不刚刚说不论事实怎样，都能好好面对吗？再说你又没犯什么错，值得去死吗？”
是凌天悦，她的话一点儿都不好听，可是很温暖。
“不，我有错。父亲带着我们出去玩儿，遇上了山洪，他救了我，弟弟死了。如果没有我，弟弟不会死。爹就能和她在一起。”
多少次，姬流夜被那天的噩梦惊醒，压抑的喘不过气来，父亲都会在旁边轻声哄着他睡觉，一点点抚平他心里愧疚。
直到今天排山倒海般的涌来！
凌天悦撇撇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是幽幽的叹息道：“你那时候只是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啊！你父亲一人把你拉扯这么大，白发人送黑发人，你觉得合适吗？”
姬流夜心中一震，是啊，他没有母亲了，可他还有父亲。父亲正是最需要他的时候，怎么可以如此自私呢？
“我爹呢？”姬流夜眼里重新迸发了求生的欲望，动了动身子。
“老实点儿。你以为树枝这么好找啊！”凌天悦不满道，话音刚落，踩着的树枝便不争气的折了。
凌天悦一脸无语的表情入了姬流夜的眼睛，“对不起。”他轻声道。
姬流夜看着那双生动的泛着光泽的黑眸，突然觉得刚才自己太蠢太冲动了，他活下去的理由有很多，自杀的原因却只有一个。
凌天悦不知他为何而笑，也懒得理会，眼看找不到落脚点，拔出赤霄剑在崖上扎了一下，尔后运力停在那里，将姬流夜的剑插了进去，再踩到上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