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徽因是经时光雕刻的女子,如一道浓郁的沉香,袅袅升腾,芬芳如醉。
九岁时,林徽因离开杭州来到北平。这次离别,她带走了江南水乡的灵秀,带走了小巷里栀子花的清雅,还有西湖水面,一缕迷蒙的薄烟。此时的她,还不懂相忘于江湖,不懂迁徙意味着时光的诀别,不能领会何为风华绝代,却在举手投足之间将大家闺秀的风采展露无遗。
见过林徽因一张中学时在教会女子学校上学的照片。照片上,一同入读的姐妹四人出落得亭亭玉立,气质不凡,徽因更甚。她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和姐妹们嬉笑打闹的小女孩了,曾经在姐姐膝下撒娇的小妹妹已安睡在另一个世界。这几年,无论世事还是家中,都发生了大的变化,于林徽因而言,她需要承担起更多的责任。或许正是因为这样,那双秀丽的双眼蒙上了一层抹不去的忧郁。
幸好还有书,有阳光明媚的学校、知识渊博的老师和单纯的同窗。这些夹缝中的阳光慢慢塑造了林徽因坚毅的性格,充实着她的认知。国学典籍、诗词歌赋、历史典故这些旧学,林徽因在教育启蒙阶段就已经扎稳了根基,这也成为她日后事业的基点之一。
教会学校的教学是流行的双语式,这给了林徽因一种全新的体验。在不断汲取知识养分的过程中,另一扇门向她敞开了:自然科学和历史地理拓宽了她的知识面;音乐美术课程陶冶了她的艺术涵养,对美的敏锐触感融入了日后她对建筑的独到见解中;最重要的是英语的学习,让她进入了一个全然不同的文化世界,使她不知疲倦地在其中徜徉了一生。
林徽因就像一株新鲜的栀子花,给这座沧桑大气的北方城市增添了诗意与柔情。栀子花清雅的香气徐徐飘散,美丽却不自知。很快,这株充满生机的植物,将带着满腹的才情与梦想,去往另一番天地,并在那里,完成又一次人生洗礼。
1920年,林长民将赴欧洲考察西方宪制,并在英国讲学。此行,他决定携徽因同往。
我此次远游携汝同行,第一要汝多观察诸国事务增长见识。第二要汝近我身边能领悟我的胸次怀抱。第三要汝暂时离去家庭烦琐生活,俾得扩大眼光,养成将来改良社会的见解与能力。
这是林长民在致林徽因家书里所写,他对这个乖巧聪颖的女孩寄予了厚望。
在那个诞生无数传奇的年代,漂洋过海是一种时尚,是顺应时代,是自我放逐。本是追梦的年纪,又怎可过于安静,枉自蹉跎时光?当乘上远航的船,面对烟波浩渺的苍茫大海,林徽因头一次深刻地明白,自己不过是一朵微弱的浪花。
碧波万顷的风光仍然带给林徽因雀跃的欣喜。海鸥舒展双翼在船头盘旋着鸣叫,带着海水腥味的风吹起少女的长发和纱巾,朝阳落日把碧空烧出血来,又泼洒在海面,那是大自然铺展开的最壮美的油画。眼前的一切让这个从东方来的女孩心醉了,一时间,她仿佛身处小时候才能见到的仙境里,喜悦却又惶恐。
这兴许就是人生的机遇吧,有些人喜欢在属于自己的狭小世界里守着简单的安稳,不惊不扰;有些人则情愿一生奔忙,努力寻找着适合自己的方向。林徽因正是这样一个女子,不满足于女人的小情小梦,仅守着一世清净了却此生。自告别江南的那天起,她就接受了命运的迁徙。
倘若没有那次漂洋过海,林徽因的生命轨迹大约会走入另一个方向。但无论怎样,以她的聪慧都能把握得很好。那时的她虽然还未想过风云不尽,却已经开始在自己的想象里筑就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