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上灯光渐渐暗了下来,木偶人分成两处,身穿军装的战士木偶处于幕后,前方稍稍明亮的地方站着木偶人所扮演的、他们的父老乡亲。一个妇女打扮的木偶人随着肖芸的歌声站到了前排:“孩子啊孩子,春天我想你;小燕做窝衔春泥,小燕做窝衔春泥;你在远方守边疆,何时何日是归期,何时何日是归期?”她唱完一段,孟中由代表战士木偶接着对唱了起来:“妈妈啊妈妈,春天我想你;咱家的果园可曾绿,妈妈呀妈妈我想你;门前的枣树仍依旧,风车小桥在梦里。”
这样从春唱到夏,从夏唱到秋,从秋唱到冬,亲情在舞台四周洋溢着,象海水一样源源不断地涌了过来,将“野战兵团”的鬼魂们团团包围住,滋润着他们浮躁的心灵,抚摸着他们受伤的躯体,从“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的壮志未酬到“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深闺梦中人”的铁血柔情,丝丝缕缕地扣入了他们的心扉,使他们把此生的情看透,把今生的恨望穿
这时,肖芸果断地放起了《大悲咒》。
一曲梵音低声唱出,“野战兵团”鬼魂们的眼前出现了潮起、潮落那奇妙而又平凡的自然景观,又似乎看到了花开、花谢的不可抗阻的自然规律,日起日落、月隐月出,天地的四时运行都尽收眼底;生老病死,五道轮回的道理顿时了然于胸他们禁不住个个泪流满面。歌声还没有停,而他们心中的淡蓝色光芒已经陆续熄灭,魔心瓦解崩溃时发出了吱吱的声音,一丝丝轻烟从他们的胸口冒出。
刘胜利站起来,擦了擦眼中的泪花,静静地对身后的“野战兵团”战士们们说:“各位战友,各位兄弟,我不想再往魔道上走下去,该是咱们到丰都去的时候了。”张跃民也紧接着起身说:“不错,我刚才已经彻底明白了,如果我们再不走,就会从勇士变成罪人,从正道堕入魔道,那将是我们‘野战兵团’不可挽回的耻辱。兄弟们,走吧,我们来生仍然是分不开、打不散的好战友,好兄弟!”
他们手挽着手并肩往山下大道走去,其他的鬼魂们紧跟在后面,依次行进
孟中由看到,暮色中,他们的身影显得格外悲壮。
远处,孟婆婆含笑接待了他们。山中众生百灵神情肃穆地看着他们,目送他们下山而去。
第二天,山中众生百灵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狼行狼径,蛇走蛇路,鸟儿在天空自由地飞翔。柳锡华则依旧率领着战士们坚守着自己的阵营,巡逻放哨,一丝不苟。肖芸和吴去竹早已经下山回淡阳市去了,临走前,吴去竹把那些木偶人一一销毁,看着如真人般的木偶人在烈火里挣扎,孟中由有种莫名的恐惧和怜悯。柳锡华他们向吴去竹道谢,吴去竹作出一副为兄弟两肋插刀的样子,又握着双手跟大家逐一告别,热情洋溢地说如果到淡阳城里不去找他买单,就是不给他面子可孟中由总觉得吴去竹这人看不透表里,所以总在替肖芸有些莫名其妙的担心。
经过“野战兵团”事件后,他们哨所里最大的变化就是翠姐儿常常来这儿帮他们洗衣做饭了。听柴永刚讲,柳锡华与翠姐儿早在三年前就两心相悦,情投意合,但是由于人鸟异类,遭到了她爸爸“翠衣谷”谷主周秋鸣的强烈反对。现在周秋鸣死了,“翠衣谷”也被毁于一夜,翠姐儿就无处可去了。她在营房里做完了事,就独自来到溪边休息。柳锡华把部队的事情处理完毕,也会尽快来到这里陪她,而且当知道她变成人形很耗精神时,就心疼地说:“翠姐儿,你还是变回自己鸟儿的样子吧,不要太辛苦了。”
翠姐儿笑着说:“难道你不喜欢我变成你们人类的这个样子?”
“当然喜欢。不过,就算你在别人眼里是只鸟儿,但是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世上最可爱的女孩子!”
翠姐儿总想把自己漂亮女孩子的形象多点时间展示在柳锡华面前,所以总要等到两人分手后,她才忍不住疲劳才变回一只翠鸟,栖身于溪边柳树上静静地休息。
柳锡华把那柄“古柳剑”从“忠勇神府”里取了回来,他对孟中由说:“你开了天眼,能够看到我们肉眼所看不到的鬼魅妖魔,所以这把剑其实是蛮适合你用的。”
孟中由摇了摇头说:“不行,我不能用,我的血一滴到剑上,身体里就会没有了。”柳锡华劝了他几次,他都坚持拒绝。柳锡华有些急了,竖起眉头骂:“孟中由,有时候,你真不象个战士,你是个懦夫!”
孟中由念头一动,他想起翠姐儿曾说过勇敢的人、善良的人、爱他的人各取一滴血可以将他的泥心变成真心的事情,于是对柳锡华说:“班长,你是一个非常勇敢的人,那你愿不愿意也帮助我也成为一个勇敢的人?”
柳锡华说:“当然愿意。我希望我的战士个个勇敢,这样的军队才最有战斗力。”
“那,你给我一滴血吧,不要问为什么,但这对我来说,确实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柳锡华丝毫没有犹豫,马上用刀在指头划破了一个小口子,鲜血流了出来。孟中由解开衣裳,打开胸口的拉链,将柳锡华的鲜血滴在了泥心上面,等他再把心放回去之后,他确实感到自己已经胆量大增,一种无所畏惧的情怀涌上了心头。他暗暗高兴:“三滴鲜血我已经有了一滴,岂不是等于成功三分之一了”
当下孟中由又是兴奋又是焦急,于是他又整日里思索着另外两滴鲜血的下落,想来想去,他觉得战友王春诚来自农村山沟沟里,出生贫穷,孤苦伶仃,肯定是个不会忘本的善良人,所以他认定是王春诚了,软泡硬磨地要王春诚也给他一滴鲜血。
王春诚却说:“别说我的血,就连我的命都贱得很,不值钱。不过,这些天我一直在琢磨,将来我一定要用它们来换很多好东西,至于你,中由,你用什么来换?”
孟中由一下愣住了说:“我们当兵的有什么,要换还不是用命来换。”
王春诚哈哈笑了,他二话不说,在手腕上割了一道血口子出来,用饭碗接了一些递给孟中由:“好,一滴血换一条命!兄弟,咱们就这么说定了。”孟中由拉开胸口的拉链取出泥心,一边将王春诚的鲜血滴到泥心上,一边暗想这个王春诚,刚来当兵时一副老实木讷的样子,如今怎么变化这么快孟中由正思虑着似乎有些不妥当,一滴鲜血已经滴在了泥心上面,一个暗红色的晕圈渐渐扩散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