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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聊斋

“这小娘子行在荒郊野外,只带婢女不带家仆,怕也不是正经人家吧。”也有人这么猜测。

大家猜测了一会子,都想知道下文,便催着杨花儿继续讲。

杨花儿见大家胃口被吊起来了,得意一笑,“那帐幔被吹开,只见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子坐在里面,大约十六七岁,跟她一比,那长相美丽的婢女瞬间就衬得没有颜色了,这方正当真是第一次看见这么美丽的女子,所以他就一直跟着人家,骑得马一会在前一会在后,跟着人家走了好几里,这时他听见车内的女子叫住骑马的婢女过来,说道:“把车帘子放下来,这是哪里的疯子,一直在偷看我。”于是婢女把车帘子放了下来,怒气冲冲地对方正说:“这是哪里来的狂子,不知道这是西山梨花老母家的六女儿吗,竟敢如此冒犯,定要给你个教训。”说着,手一扬,朝那方正的眼里撒了一把尘土,那方正正瞧人瞧得仔细,冷不丁眼里进了沙土,连忙揉眼,等再一看,那婢女连同马车都不见了。”

“喝,还有这事,怕不是人吧。”听得大家都倒抽一口冷气,杨花儿看得有意思,心里想着若是讲讲什么笔仙咒怨午夜凶铃的,这些淳朴的人怕是要吓出个好歹来。

“那方正也觉得稀奇,不过他没想太多,回到家里,觉得眼睛一直难受,就请人翻开上下眼皮,看看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结果发现眼睛上生出来一个白块,正好盖在瞳仁上,睡了一晚上是更加难受了,眼泪受刺激也不断往下流,止也止不住,后来,那白块长得越来越多,过了几天,竟然跟铜钱一样厚,不久,右眼也长起了一个东西,家里人是此处帮他求医问药,但是,吃什么药都不管用,方正自己心里也十分后悔当初那么不检点,他听说金刚经能够解除人的厄运和痛苦,就找来一本金刚经请人教他诵读,刚开始的时候,他还觉得烦躁,时间长了,他便安定了下来,早晚没事的时候,都盘腿坐下默默诵读,这样坚持了一段时间。”

讲到这里,杨花儿停住了话头,含笑道:“刘大哥,该你添茶了。”

大家听得正入神,被这么突然停住,又有小姑娘这话一打趣,连忙饮下自己面前的茶,小刘倒了一圈茶,每个人都从袖子里掏出来茶钱放到托盘上,这一圈下来比他往日一天的都多。

不止如此,南来北往的,赶路多无趣,到这边来看见一堆人聚在这里听故事,路人也凑了过来,旁边摆摊做生意的也凑了过来,茶摊这边多了不少人,人人都有看热闹的心思,人只会越聚越多。

杨雨儿嘴里咬着糖,一脸羡慕地看着杨花儿,自己也十分自豪,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姐姐,能说会道又有主意。

杨花儿自己也润了润嗓子,继续开讲。

“有一天,这方正突然听见左眼里有像苍蝇嗡嗡一样那么大的声音在说话,‘这里面太黑了,像漆一样,闷死人了,简直无法忍受。’右眼里面也有相同的声音呼应道:‘是啊,咱们一起出去玩一会儿,透透气吧。’紧接着,方正好像感觉俩个鼻孔在轻轻蠕动着,十分痒,再接着,好像有什么东西出去了,过了很长时间,那东西又回来了,仍然沿着两个鼻孔进去到眼睛里,然后方正听见眼睛里有人在说:‘很长时间没到花园里去看看,那些珍珠兰没人浇灌,都枯死了。’方正平时十分喜欢香兰,自己种植了很多,自从失明之后再也没有去浇灌,听到眼睛里的对话,他心里十分着急,便问妻子:‘花园里的兰花怎么会枯死?’他的妻子十分奇怪,反问他怎么知道花园里的兰花枯死了,方正就将眼睛里东西对话的事告诉了妻子,妻子去花园里一看,兰花果然全枯死了。方正的妻子十分惊讶,悄悄藏在房子里,等方正眼睛里的东西出现,果然看见两个小人沿着方正的鼻孔爬出来,两人还没有一颗黄豆大,从门里飞出去,越飞越远,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过了不久,方正的妻子看见这两个小人手挽手回来,又回到了方正的鼻孔里。”

“果然神奇,这么小的人。”有人忍不住喃喃开口,这一开口打破了茶摊子里的清静,大家立刻对他怒目而视,那人也发现不妥,大饮了一口茶垂下了眼帘。

“姐,饿了。”杨雨儿摸摸肚子,拉着杨花儿哼唧道。

杨花儿也觉得有些饿了,早上都没吃好,马上张小胖来报消息,自己都没寻着功夫好好吃东西,她们姐妹二人现在只喝了几口茶,吃了几口糖,自然饿了。

“各位大哥大叔,这再继续你们听得就不是我的故事,而是我的肠胃五重奏了。”杨花儿俏皮一笑,“所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她顿时在想,可以顺便把水浒传讲了,人家说水浒传最常用这句话。

大家虽然不乐意,但是日头已经正午了,又是个这么娇弱的小姑娘,要是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肯定要摁下来说不完不准走,这小姑娘,能强迫她什么。

“小姑娘,下午啥时候开始讲啊。”

“要歇晌午觉吧。”

“歇啥觉啊,我吃完饭就过来占位,你看看那外面日头底下站得都是,还是在这里边喝茶边乘凉听着舒服。”大家议论着熙熙攘攘一堆散去了。

“刘大哥,这周围可有卖饭的地方?”杨花儿问小刘。

小刘咧嘴一笑,“还要什么卖饭的,跟我家去吃就行。”

“这太不方便了。”杨花儿推辞道,“我们姐妹二人反正也是胃口小。”

“你家大人呢?”小刘看着她们姐妹二人,冷不丁开口问道。

杨花儿正要胡揪,突然想到自己最开始说爹娘在前面赶集,这会子问小刘哪里有卖饭的,谁家小姑娘在知道大人在前面赶集,还一边要自己张罗买饭的,这前后直接矛盾了,毕竟她现在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

“刘大哥,我们也是为了出行方便。”杨花儿也不再扯谎,“我们姐妹二人是从家里出来,要到乡下去找我们爷爷的,因为担心不安全,所以才说大人就在前面。”

杨雨儿有些害怕地躲在杨花儿身边,偷偷看着这位给她们茶水喝,现在却板着脸好像很生气的大哥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小刘见杨雨儿吓得可怜,自觉自己刚才太严肃了,放缓了语气,“你们两个也太胡闹了,要是遇见了坏人怎么办,你们才多大啊,是不是你家大人怪你们,你们就赌气跑出来了。”

这也是比较合理的推断,一般人是绝对想不到这姐妹是因为要被卖了陪葬才跑出来的。

“刘大哥,我们家里大人都忙,我娘死得早,娶来的后娘一直虐待我和妹妹,在饭桌上从来不让我们吃饱饭,土豆都只能吃皮,馒头没蒸好都要挨骂,本来日子就够苦了,可是听说后娘要将我们姐妹二人送到远房亲戚那里去,我们实在没办法,只好跑出来,希望到乡下找我们爷,让他出面说说话,不然我们到了别的地方,只能一死了事,反正也只是赔钱丫头。”杨花儿虚虚实实歪曲了一些,抹着眼泪说道。杨雨儿本来对这陪葬的事情就一知半解,所以迷迷糊糊跟着点头,小声抽泣着。

小刘一脑门官司,乡下对丫头不重视是常见的事情,这并没有什么,只是杨花儿说话口舌伶俐,还能聪明地用故事来吸引人,这又让他忍不住生出来一种怜惜来,这么聪明的小姑娘这么可怜,就好像一块上好的糕点掉进黄土里,总是可惜。

“好了,你们别哭了,跟着大哥家去吃饭吧。”刘大哥收了茶碗,用桶装了泡上水回去洗,这里泡茶都用着缸里的水,打满水不容易,所以茶碗回家洗。

杨花儿对小刘倒是比较放心的,人一看就是憨厚老实型的,再说小刘也没理由伤害她们,至少下午还有故事。

小刘家在村里,屋舍齐整分明,黄土院子里喂着几只芦花鸡,小刘已经娶了媳妇,媳妇很和善,眉眼里带着和气的笑,她在家里也听人说了茶摊上多了两个小姑娘,其中一个能讲故事,吸引了不少人,媳妇本来就打算做些好饭菜好好招待这将故事的小姑娘,小刘的爹娘听了也觉得稀奇,小刘娘还偷偷摸摸问杨花儿是不是菩萨座下下凡的仙女道童呢,这让杨花儿觉得挺有意思。

乡间也没什么好吃的,芹菜炒肉,酸辣白菜,清炒黄瓜片,自家腌制的黄豆酱并着切的大葱,杂面的馒头还有一些粗粮的窝窝,杨花儿也是又累又饿,小刘一家人都很淳朴,这让杨花儿觉得十分自在,杨雨儿是饿坏了,一开始吃饭还是不好意思,小口小口的,小刘媳妇殷勤地给她夹菜,渐渐地,杨雨儿也放开了,敞开小肚子吃了个痛快。

才吃过饭,小刘媳妇担心杨花儿不自在,主动跟她们唠家常,得知杨花儿的遭遇,也就是杨花儿虚虚实实编出来忽悠小刘的那些事,也是红了眼圈,杨花儿心里就在想要是给她讲讲梁山伯与祝英台,陈世美与秦香莲的故事,是不是也能赚足乡村妇女的眼泪呢,再加上什么小白菜大灰狼的。

不过这家常话也没说多久,来那里喝茶的都是左邻右舍的,同村人并不少,人人心里都记挂着那半篇故事,吃完饭就来串门了,话里面的意思是先把故事给讲讲,杨花儿当然不会傻傻讲,拖延了一圈之后看大家求知欲那么强,就提出去茶摊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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