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读上任第一天,感觉什么事都很新鲜。
王夫人对王三小姐也真是疼爱,上任第一天居然只是要陪王三小姐在王家院子里玩,花钱陪人玩,这简直太轻松了好吗。
王三小姐今日是一身劲装,袖口都用带子系了起来,全不同昨日那娇生惯养珠玉在身的娇小姐,倒有几分女侠风范。
“三小姐,花儿来是跟你玩的,今日不知三小姐要玩什么?”杨花儿问。
王三小姐眨着眼,一抬下巴,“你也知道你是来陪我玩的,自然是由你来安排,要是我玩得开心,就有赏,要是我玩得不开心,我就要罚你。”
“若是开心,赏什么,不开心又罚什么?”这王三小姐倒是有趣,说话神情举止好像傲娇的小猫咪一样,耀武扬威着自己的小爪子,可恨但又无害,杨花儿有心逗逗她。
王三小姐也不是吃素的傻白甜,她坐在铺着锦垫的凳子上,眉间傲气十足,“若是我开心,赏你百文银钱,若是我不开心,就扣你今日的工钱。”
百文银钱。别说杨花儿,在场的丫鬟都要冒星星眼了,她们尽心尽力侍奉一个月不过才得四百来文的工钱,这陪三小姐玩耍一天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功夫,可当真是美差。
“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三小姐算得好厉害。”杨花儿拍手。
王三小姐眼里闪过得意,她站起来道:“那咱们就开始吧。”
杨花儿启唇,慢慢道:“可是,我不接受。”
恐怕所有人都觉得杨花儿是傻子吧,陪王家三小姐玩一天,玩得开心能得一百文,玩得不开心只是扣十文钱而已,就算是一场赌博,也不吃亏了。
杨花儿看着王三小姐惊讶的表情,心里暗爽,表面却还是板着脸,“我来应征小姐陪读虽然是为生活所迫,但也是心中想与三小姐结交,若能成为好朋友,便是没有钱我也心甘情愿,可是没想到三小姐要以金钱诱花儿尽心,难道没有这钱,花儿就是敷衍三小姐,应付三小姐的了吗?是三小姐把花儿看太轻了。”
说完这些话,杨花儿垂下了头。
周围丫鬟面面相觑,感情这位是觉得拿钱来讲是侮辱了她,在场围观群众表示,求侮辱,求尽情侮辱!
王三小姐惊讶地看着杨花儿,眼前的她瘦小瘦小的,衣服也是极粗糙的,就这么低着头站在自己面前,声音微小却坚定地表示自己不接受,明明缺钱却宁愿与自己不要钱结交,自幼便没有母亲,王三小姐很清楚,在王家纵然有父亲的宠爱,也要谨小慎微,处处小心,与人相处都要提防着,从未有人言辞凿凿表示只是想与自己结交。
“好,好啦,那你要是陪我玩得开心,我请你吃我最喜欢的莲子糕好不好?”王三小姐上前拉住杨花儿的手摇了摇,轻声问道。
杨花儿这才展颜,“那花儿一定陪三小姐好好玩。”
丫鬟默默望天,简直不想吐槽,吃莲子糕就不侮辱你了吗?莲子糕里面加了人参粉,一盘价值可比一百文多多了。
有了这个小插曲,王三小姐待杨花儿也更亲近了一些。
这回是在院子里玩摸瞎驴。
摸瞎驴是杨花儿脑海里记得小时候玩的游戏名,土话就叫做这个。
记得那时候上小学,在课间大家聚在一起,选出来一个人,用红领巾蒙住他的眼,然后被蒙着的那个人要数十声,十声之后四下散开的小伙伴要被定住,身子可以移动,双脚不能移动,然后蒙眼人开始四处摸,最先摸到的就是下一回合游戏的蒙眼人。
在这里,庭院里空空的正好用来玩。身边丫鬟一堆,蒙眼人这活计不好做,王三小姐在了解规则之后开心地拍手,让丫鬟们自己选出来蒙眼人,她拉着杨花儿就等着那蒙眼的丫鬟开始数数后,选院子里偏僻的地方躲。
一轮又一轮,眼看着丫鬟们都当了蒙眼人,抓人的时候却自动绕过王三小姐,王三小姐从一开始的新奇到后来很快转成了厌烦,她一把扯下蒙着丫鬟眼睛的纱布,气呼呼地丢在地上,“好没意思,你们一个个都躲着我,还玩什么玩嘛。”
小丫鬟们吓得不敢吱声,陪读的杨花儿惹三小姐生气了倒没什么,她们这签了契约的,要是惹三小姐生气,打一顿是轻的,发卖出去可就惨了。原本就是担心抓住三小姐的话会让三小姐生气,所以各个都很有默契地绕开了三小姐,没想到弄巧成拙。
杨花儿笑出声来,拉着王三小姐到跟前来道:“怪只怪是三小姐玩品太好。”
“什么玩品?”王三小姐问。
“人有很多品啊,酒品,茶品,从这些玩乐消遣的事情上最能看出来一个人的品性修养,正如同是喝醉的人,酒鬼烂醉如泥,粗鄙不堪,文人雅士举杯对月吟诗,风雅无双,这就能看出来人的品性了,若是那被宠坏的公子哥小姐们,少不得要因为丫鬟抓住自己而生气呢,三小姐气得是她们让着三小姐,破坏了游戏的平衡,这不就是说三小姐玩品好嘛。”
王三小姐煞有其事地点头,然后郑重道:“虽然,不知道你说得是什么,不过既然是夸我的,那我就不生气了。”
一日的玩乐过得很快,夕阳才露脸,杨敦领着玩了一身汗的杨花儿回家。
王三小姐对她很满意,要赏她些什么,杨花儿琢磨着赏银子也落不到自己手里,还不如换些点心来得实在呢,于是王三小姐就让人把各样点心打包让杨花儿拎回家。
“花儿,你知道吗?沈太傅的灵柩要返乡入葬了,就在这几日就到咱们平阳镇了。”练字练到一半,王清荷丢了毛笔,抱着点心盘子坐在杨花儿身边说。
杨花儿正在认真写字,太傅,听起来官职应该不小,好像是给太子当师傅的吧,她也放下笔,揉揉发酸的手腕。
与王清荷混熟了之后,发现她也就是个平日里做出来难以接近,刁蛮任性的样子,对于亲近的人,她立刻又恢复了活泼开朗的本性,顺便带着几分野性子,跟她相处,倒也有意思。
“那灵柩是要抬往哪里的?”杨花儿问。
王清荷捏了一个小团子丢到嘴里,细细嚼了才开口,“那沈太傅祖籍在江西,近几代才迁到咱们这里,自然是葬在咱这里,沈太傅一生节俭,反复交代死后不许厚葬,劳民伤财,所以沈家人就在南山那边买了一块地,打算修一个简单的陵寝,只是因为沈太傅是太子的启蒙之师,皇上格外优待,因太子监国不便,特意下了圣旨让荣亲王送沈太傅归乡,我爹说这可是极大的恩典。”
“的确是大恩典,让亲王来送葬可是皇家人的殊荣,看来沈太傅当真是德高望重。”杨花儿道。
“到时候肯定满镇子都闹腾起来,县令也让人给我爹传话了,到时候一同接沈太傅,我们也可以趁机去凑凑热闹。”王清荷眨着星星眼,她可是很想出去玩,但是王夫人一直不允许。
杨花儿笑了笑,活动完手腕又提起了毛笔。
王清荷见她又开始写字,哀叹一声,“唉,花儿你越来越没趣儿了,原想着我们到时候一同去皮记酒肆听人说书去呢,皮记酒肆请了个说书的,那故事听着可有趣多了,好像是什么眼里长了小人。”
“你说什么?”杨花儿笔一停。
“我也只听人家谈论过,似乎故事很新奇,好多人都专门为听这个故事去酒肆,现在去皮记都要早早订位子呢,我可好不容易才抢到两个,花了我一百多文钱呢。”王清荷眼里飞过一丝心疼,她的私房钱啊。
“瞳中人的故事。”杨花儿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
“小姐,小姐,春儿回来了。”门口被吩咐等人的丫鬟盼得是望眼欲穿,好不容易看见奉命出去的春儿的身影,连忙跑进门来汇报。
王清荷叫道:“快让她进来回话。”
杨花儿端坐在屋内,托腮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春儿是奉命去皮记听那个说书的讲故事,见小姐这么郑重,连忙把自己听到的老老实实说出来,虽然与原版有些出入,可这故事分明就是杨花儿曾经在茶摊上讲得瞳中人。
“花儿,怎么了你?”王清荷不明白杨花儿为什么急急地让人出去听一遍这故事,自己再听复述,想听的话,她们大可以让王夫人领着去皮记听,或者把说书人请到家中来,似乎杨花儿的意图不在这故事上。
“你先让她们出去。”杨花儿说。
王清荷挥了挥手,丫鬟们都出去了。
杨花儿支着下巴,“这话我也就独对你一人说了,也不知道你信不信,这故事,最初是我将的。”
王清荷一愣,随即扑哧一笑,捧着肚子笑倒在榻上,“花儿,你不会弄这么多事就为了给我讲这个笑话吧,我个人觉得此时你嘴角边沾的红豆皮更有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