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风轻笑:“瞧你这小猫爪,一生气就亮出来。”
闻言我敛了我的爪子,开始掰着数数:“一二三……十七天,我来这里十七天了!”
也不知道阿爹和小桃子的情况,说来还有些想家了。我来这军营尚且十几天,那些连年累月驻扎军营的好男儿们,一定比我更想家。
谢长风轻叹一声:“这么多日子,苦了你了。”他说着,下了床榻。步伐有力,不似起先那几天虚浮。我看后很是平静——他练功都行,下来走两步又怎么了……不过扶桑一直坚持谢长风不能下床,我一直觉得扶桑是担心过度。
这时,吴胜一张面瘫脸跑进来,手中握着一支军令箭。
吴胜直直单膝跪下,将那军令箭置于头上方,“将军,长夏国军队下了战书!”
谢长风将箭羽生生折断,抽出里面一张卷成棒状的白纸,快速阅完,面色镇定,一字一顿道:“应战。”
哎哟哎哟我的小心儿又开始紧张了……
我生平第一次登上校场,还是沾了谢长风的光。登上千重阁共有五人,将军和副将登楼不用说道理,而我是以将军夫人的身份陪同着上千重阁,扶桑则是以神医的身份跟随,以防谢长风的箭伤尚未痊愈,会有任何变化。
彼时谢长风身披银光铁凯,长发高束,手握大剑,一步一步登上校场千重阁。说是千重阁,因为这个小台子修了七层高,站在顶层,能将整个校场尽收眼底。平视前方,还能看到远处钦州城楼,那头的繁华犹如海市蜃楼,在我看来,并不真实。
谢长风与两位副将去了第七重,扶桑面色忧郁地与我停步在第六重楼。我转过头去拍拍他的肩,眼看第六重四下无人,我小声道:“弟弟,将军他真没你想象地那么虚弱……我说你一个大夫,看他伤势看不出来?”
扶桑一张妖孽脸苦得能变成苦瓜,他向我道出其中缘由:“将军太羞怯,除了第二天,之后他醒着的时候我就没看到过他的伤势……上药换纱布都是将军自己来的!我就是掐指算也算不出他愈合的速度啊……”
我在心里为扶桑默默同情几秒,然后叹着气,想必我的目光一定深邃而英俊:“将军是只小强,你千万莫太担心他。”
头顶传来谢长风洪亮又铿锵有力的指挥:“整军!”
从军营四面八方奔跑着来的各个分队的士兵,快速赶到校场各就各位,原本空荡的校场一时间成四方队形站满了士兵。他们昂首挺胸,气势轩昂,斗志满满,枪柄握在手中,直直插入土里。
“解散!”
可能大家都与我一样有些愣了,这次军队的解散并不是很如人意。
等大家都走了个干净,谢长风又是一声军令:“整军!”
士兵们再次从四面八方赶到沙场,这次的整军速度似乎比上次快了那么一点点。
不出我意料,谢长风待军队整好,又下令解散。
这大将军仍是不善罢甘休,来来回回整军解散了数次,一直从早上练到中午。小姐我觉着我光是站着,腿都有些发麻,想来那些士兵的痛苦就不需言喻了。
在大将军的不懈指挥和众士兵的不懈训练之下,到午时,东都之狼的整军速度只有一个“神”字才可概括。烈日当头,这训练强度也大,那么多的士兵,竟然没有一个人倒下或者说放弃。也许这就是军纪,放弃,便等于死亡。
终于一声令下,大家可以去用午餐了。
谢长风与两位副将自第七重楼下来,楚青痕对我淡淡一笑,我也回他一个笑意。另外一位陈副将年近五十,我作为晚辈,向他恭敬地敬了恭膝礼。
谢长风一张美丽的脸英气逼人,说实话,我仿佛更喜欢这样威武不凡潇洒帅气的大块头。
“这些日子,辛苦二位副将了。用兵操练之术我相信二位能训练得很好,我也就不操练了。只是我大月国东都之狼,无论是在沙场,还是在军营整兵散兵,都应该更加严格,要比长夏国更好。”
我看到了谢长风腰间别着的小手帕,心里不禁有些高兴。
一行人已然下了千重阁,太阳当头照,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忽的忆起这已经是六月了。
一个小士兵奔跑过来通报:“禀将军,营外有一支队伍,说是要来投靠将军!”
我眨眨眼,这会不会就是阿爹派来的,他那些往日的心腹和手下?
谢长风显得并不意外,“多少人计?”
小士兵抱拳低头:“万人左右。”
“去迎。”谢长风抱了大剑,往营门方向走去。二位副将跟上前去,我和扶桑就站在原地望着他们走远。多日以来,扶桑已经渐渐接受了我这个王嫂,他身上的刺儿也少了许多,相比之前,整个人都更好相处了一些。小姐我觉得一定是我善解人意温柔娴淑的美好品德打动了他。
暮午时分,国丈府。
皇帝大驾国丈府这一消息立马就传遍了青陀城,坐落在国丈府四面八方的邻居们都吓得是大门紧闭,窝在家中装死人,就连家家户户看门的狗都不吠了。
皇帝陛下觉得现在是下午,大家这个时辰点儿一定都在午休。他不禁又自我感慨了一番。啊,朕统治下的国家就是一个国泰民安,国富民强,敢问还有哪个国家的臣民能一个午休睡到现在?别人都在为生计忙活时,咱有足够的资本睡觉,真是又养生又有优越感啊。
国丈看到皇帝陛下一脸满意的模样,还以为是皇帝满意自已清廉,心想,还好他机智,把府中值钱的物什都藏了起来!目前府里的状态只能是一穷二白来形容。
皇帝陛下发了话:“国丈大人每日在何处修习五行八卦?”
国丈一张脸笑开了花,狰狞而又不真实,他摊开右手:“陛下,这边请。”
皇帝陛下蓄意不明地感慨道:“国丈府的绿化真实不错啊!这花园两三个,假山四五座,水池七八面,若是朕退休了,一定要来国丈府住上几年!”
国丈大人抹了一把汗,突然觉得有些心烦,他能把值钱的物什藏起来,那也只是瓶瓶罐罐诗词字画什么的。可这花园、假山啥的,给他个三两天他也没法藏起来啊……
“陛下说笑了。国丈府区区蓬荜,哪能比得上皇宫呢!”
皇帝陛下沉了脸:“国丈这话外意可是想去皇宫住上几年?”
国丈大人立马跪倒在地:“吾皇明察!臣对陛下忠心耿耿!这些摆设都是根据五行风水来布置的,为的是佑我大月国国运昌顺!臣定无他意!”
皇帝陛下嘴角扬起一道不易察觉的冷笑,他继续向前走着:“朕逗你玩儿的,起来吧。”
山重水复的路绕得谢杳离有些头晕,他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还没到?”
国丈大人突然就加快了脚步,看似是为了迎合谢杳离的要求,快些带他走到目的地,但是谢杳离好像从国丈眼里发现了另外一些东西,比如焦虑和心虚。
皇帝陛下嘴角噙着笑意,目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周围事物。这里是一个很大的花园,有假山和死水池作为依托。花园中种了一些奇奇怪怪瘦枝嶙峋的高大灌木,倒是叶子长得十分繁茂。层层叠叠的密叶之后,他看到了一个小屋子的一角。
花园里只能修凉亭,这是大月国的规矩。那个屋子显然不是凉亭。那会是什么呢?再者,在那么多大树下建个屋子睡觉的话,也不怕树上掉虫子下来?
皇帝陛下直觉向来极好,此刻他心中渐渐通透,面上的笑意放大了一些。
又不知过了多久,国丈终于在一个极为简陋的屋子前停了脚步。国丈颇为恭敬地邀请谢杳离先进,谢杳离一撂袍子,走进那间屋子。
屋子里空荡荡,除了屋子中间一张偌大的桌子,什么也没有。桌子上摊放着一张奇怪的、看上去是八卦阵的东西。皇帝陛下很是好奇,正想动动放在八卦阵上的一些小石子,国丈大人先他一步惊呼:“陛下!不可妄动!”
皇帝陛下一挑眉:“哦?是什么重要的东西,连朕也不能妄动的?”
国丈大人说得头头是道:“这些卦象是老臣夜观天象、加之大月国山水布局特点才摆出的,老臣花费了七七四十九天。大月国北部多山,就应该在卦上以水和土相济;大月国南部多水,就应以火和木相调和。这卦象就是依此布设,陛下一旦妄动,卦象变了,这作用也就变了。”
皇帝陛下点点头,一脸佩服的样子,内心却灵肉分离地想:要真有个作用,还用得着来向朕要钱支援水患?当朕是傻子呢!姑且让你们乐呵几天,等战役一胜,就来抄你家,让你下地好好乐呵乐呵!
皇帝陛下有些遗憾地道:“罢了,这卦象也许朕是永远都看不懂了。对了,皇后已怀上龙子,不知国丈大人得知消息否?”
国丈大人面露喜色,一张丑脸上的五官布局变得乱七八糟:“老臣之前尚且不知,谢陛下!皇后怀子,真乃大月国万千臣民之大幸!”
皇帝陛下笑得更加开怀了:“国丈养出那么个曼妙可人的女儿,朕不想让她怀上都难啊!”
国丈大人点头称是。皇帝陛下背过身去,似是在观赏屋外风景,脸上的笑容却顿时烟消云散。他觉得国丈有一点让他深感欣慰,就是国丈能与他一样,说起谎话来脸色都不变一下。看起来就是谎话场的高手,也不知道蒙骗了老子多少事儿!
皇帝陛下嫌弃那八卦阵法无聊,国丈就带着皇帝陛下去游园子。陛下细心发现,国丈领头的游园路线与刚才看到小屋子一角的方位背道而驰,这样一来,皇帝陛下更加坚信心中想法。
国丈很愁皇帝陛下玩了好些个时辰还不回宫。最后国丈的大救星来了。
丞相带着一干人等风风火火地赶到国丈府接驾护送皇帝陛下回宫。国丈看着那招摇的轿子消失在视线里,原本噙满笑意的一张脸瞬间阴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