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子百般欣喜:“同路啊同路啊!姑爷这是要带着小桃子一道坐马车吗!”
府门外有一匹黑不溜秋看上去却很精神的马匹,谢长风瞬间跨马上背,小桃子屁颠屁颠就要扒拉着马塔子滚上来,结果姑爷一句话把她定在原地:
“去找王府管家拿钱吧,要多少自己去说,我便先走了。”
虽然王爷这样说话有些扫兴,但是……再扫兴也不能跟钱过不去啊!小桃子那个开心,要多少自己说啊,自己说啊!自家人就是对自家人大方!哈哈哈哈哈!很快自己就能嫁出去啦!
谢长风的马术一流,对于脚下这种繁华的官道,走路走得快一些都能撞上人,更何况骑马。因此一般人不敢在这条路轻易驭马,只能牵着马儿走或是慢速骑行,而谢长风却能以一种不疾不徐的速度前行。仅仅几柱香的时间,将军府的牌匾便明亮在他的眼前。
我的床边一定堆满了人,本小姐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是这样的光景。虽然对于怀孕这个消息我深感惊喜,但同时又有些担忧,我会不会真如自己幻想那般会因孕而难产——我还没跟他过够好日子我不要难产死掉啊……呜呜呜……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阿爹的声音,林太医似乎交代给他什么,他对此发表了一些意见。果然文官和武官是有区别的,林太医说话温文尔雅,以至于我都不知道他说了些什么;而我阿爹一惊一乍的,说话嗓门又大,我睡着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不行不行,你得把所有的补药都给我老头开齐了方子!你看我们家轻柳身子骨多柔弱,大风都会吹倒她,现下又怀了孩子,这身子得多吃亏啊!再说了,你不开怎么知道她能不能补那么多呢?林太医,别吝啬,反正又不是用你家钱抓药……哼,你要是不给我开,我去找宋太医去!”我阿爹似乎还想多规劝一下林太医,被某个小厮的声音打断:“老爷!姑爷来了!”
什么什么!谢长风要来了!
我心下一着急,差点就睁了眼睛。我努力安抚自己的心情,想着这种时候,还是装睡比较好。小姐我可是个在生谢长风闷气的人,哪里能他一来就怨散气消投怀送抱的,这也太没面子了!
“岳丈大人。”是谢长风温润如玉的声音。
好几天没听到这嗓音了,乍一入耳,我心里的小魔鬼和小天使就又出现了。
小天使感叹道:“主人的夫君的声音真是柔和,明明方才还是冰天雪地,他一开口,瞬间就冰雪消融春暖花开!这是春天啊!”
小魔鬼抵触道:“主人!哪能这么想呢!前几天这个大魔头还手刃了那么多无罪之人,特别是那个老四,明明对我们主人那么好,却被谢长风了结了他年轻的生命!”
小天使不依:“难道那个老四能比主人的夫君对主人更好吗?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跟一个要白头偕老的人,到底是哪个更为重要啊!再说了,那几个人分明就是居心不良!”
小魔鬼反驳:“就算有错也不至于死!谢长风啊,就是个大魔头!”
我很是无奈,脑子里住着这么两个磨人精,如果能打飞她们,我真想一手拍死一个。
可是,小天使说的话很有道理啊。那几个人虽是没有伤害我……但若是我没有被谢长风救下,若是我就这么被他们交给了那个异邦人,我能否安全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而且,相比老四,还是谢长风更加疼爱我,他认识我更久,而且这是一个我要携手到老的人,就算他有天大的罪过,我知道,他也只是为了我。
谢长风询问了林太医一些事项,林太医的嗓门还是很小,我依旧听不太清。只是阿爹时不时还会插话进来,比如“竟然怀了一个月左右!看来柳儿去一趟军营真是有收获”,再比如“补药虽是药不假,但也补啊,你得多给我开一些”云云。到现在我是万分地觉得自己是阿爹亲生的了。
不知道谢长风对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一群人都作鸟兽散,各自干各自的事去了。然后房门被他轻轻阖上,他放轻了步子慢慢靠近我,我闭着眼看不见,其它感官变得异常灵敏,似乎每一个毛孔都在接收外界传来的气息。
他干脆蹲在chuáng前,顿时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自己一个紧张就睁开眼睛露了馅儿。他气息低沉,也许是真觉得我没醒,所以卸下了方才在人前的面具,“轻柳,我真想你。”
说着,他竟然握住我的手,我差点吓得叫出来。从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源源不断地送到我这里,我觉得,陌生又熟悉。是不是新婚夫妇小别之后再见都是这样的感觉?
“我常自以为心思细腻,深谙人之情绪,却偶尔会大意,疏忽某些细节。我的疏忽会让你觉得不舒服,我很是自责。无论是你怨我救你太迟抑或是你怨我手沾鲜血,我都不会,不会觉得是你的偏见,或是你的妇人之仁。谁也无法想象我有多害怕会失去你,在此之前,我自己也无法想象。我在等,你何时会原谅我,在你原谅我之前,我也会一直如往常那般对你……我不能再有私心,不能再疏忽了……
我也曾以为自己可以坚硬到不去在意任何一个人的眼神一句话,至少在遇到你之前,我是这样的。许是真应了那句话,哪有英雄能过美人关的……轻柳,在我谢长风这里,你就是那个唯一的,我最在乎的美人。”
我不为所动,眼角却有温热的东西流淌下去。我越想越烦闷,这厮肯定是知道我醒着,所以故意说这些话给我听,让我动容的对吧!哼,小姐我聪明如斯,哪能被他这点小伎俩骗倒。哼!不醒,说不醒就不醒!
“人生有三喜,成年、嫁娶、得子,这几个东西说得一点也没错,我最幸运的,是拥有你,因为幸运地拥有了你,所以也即将幸运地拥有一个小谢长风,嗯,说不定是好几个……”
我很是捉急,谢长风干嘛句句说我心坎上啊,明明就是几句再平常不过的话了,从他嘴里一出,怎么就如此煽情,简直是可以去说书了好吗!!不说书好亏惨你这个人才啊!
于是被他煽情到了,我又没骨气地掉了一滴眼泪,顺着刚才的痕迹缓缓流淌下去。
咦,谢长风的气息怎么越来越近……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温热的鼻息将我的汗毛一点点吹动……啊呀……
他、他他他!竟然吃掉我的眼泪水!
之前他掏我眼屎的时候,怎么就是一股子嫌弃的模样,而不是吃掉我的眼屎呢!
我觉得他这样让我又激动又痒痒的,果然,如我方才所料,我一个没忍住,就一口笑喷了。
“啊呀谢长风你这样我很痒的!你走开啦走开啦哈哈哈!”
好久没睁眼了,好久没看到他了,乍一看,觉得他比往日又英俊了那么一丢丢。
谢长风的眼神温柔又带一点调笑,我有些词穷,不知道该与他说些什么,于是把脑袋往枕头上一沉,又闭上眼决定装死不理他。
“别睡了,想我了吧。来,睁开眼,好好端详一下我。”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其实小姐我也并非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虽然此时的我决定好好挑一挑谢长风的刺以表明我对他之前的行为之憎恶。
谢长风失笑,抓着我的手紧了紧:“轻柳你这分明是在算为夫的账。”
我仔细想了想,经他一指点,发现算账这两个字眼跟挑刺这词还是有本质的区别的。无伤大雅无伤大雅,我清了清嗓子,义正辞严:“算账,对啊,算账多好啊,把这次的账算完,以后的账就不用牵连这次的了,就事论事即可。夫妻之间来日方长,这样更显得我通情达理。”
语毕,小姐我对自己的认同感蹭蹭蹭上升一个指数,也只有我能说出如此机智的话了。
“就算他们居心不良,但我毫发无伤,他们也罪不至死……我这几天想了很多,我到底是被你吓着了,才不想面对你。”回忆起那天血雨腥风,我犹是心有余悸。杀红了眼的谢长风,和如今眼前这个温文尔雅目光深邃的谢长风,一定不是一个人……
谢长风扶着我坐起来,立了个枕头在我背后方便我靠上。我收回手,隔着被子顺势停在肚皮上,喃喃道:“林太医说小谢长风一个月了……”
我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惊叫道:“那岂不是只有九个月的二人世界过了?”语毕我很是烦恼:“隔壁那家都是婚后大半年了才怀上娃儿。我才跟你好三个月,分明还有一个月是一点都不甜蜜的……而且,我会不会难产死掉……”
我嗷呜一声,把被子一抓,蒙住脑袋哀怨不已。
谢长风在那头听不出喜怒,他缓缓道:“若你不想要这个孩子,我们隔个一年半载再生。”
我愣了愣,揭下被单,一时语塞。当初我娘为了生下我,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阿爹说,当年,接生婆完全可以保住娘亲,而娘亲毅然决然选择了我,去世前留在人间的唯一一句话,“好好抚养她长大”。
既然这个小生命孕育在我的肚子里,无论将来母子平安与否,一切都是上天注定的命运。娘亲为了生下我,年纪轻轻就夭逝。而我有这样一个伟大的娘亲为我指引,我又有什么脸面说放弃这个孩子……若是真的只能留下一个在这世上,我想,我想……我也会选择这个孩子留下。
我摇摇头,鼓起气,目光坚定:“亲亲夫君放心啦,我一定会把他生下来。再说了,我人品那么好,哪能说难产就难产。”
谢长风定定地望了我许久,最终是将我揽入怀中,唇角抚过我的额头。
翌日,一道圣旨借着晨光降临。彼时我犹在睡梦中,小桃子慌慌忙忙地闯进我的小窝,一声咆哮,我便这样被惊醒,吓得我也急匆匆地洗漱,跟着小桃子一股脑儿冲向前厅。
途中我气喘吁吁问小桃子:“什么事这么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