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式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大的雨,像是天给破了个洞水从上面往下倒似的,雨点不是落下来而是砸下来的,在地上砸出一个一个的坑,那些坑瞬间连成一片汪洋。
他不想立即去见他的父亲,他住在火车站的铁路旅馆。窗外肆意的雨仿佛在迎合他的心情一般,雨为他隔绝一切,他想就这样躲在雨中的一隅,不思不想,任时光飞逝。
天地如此苍茫无垠,却容不下他和多伦的幸福。他们曾经那么相爱,她却结束得如此决绝。连心爱的女人都留不住的男人还能干什么呢?自己真是无能……
多伦携幼子离开后,李孝式莫明其妙地病了一场。从未休假的他向公司申请了超过半个月的长假,在家休养,跟谁都不说话。就在休假的时候他收到了父亲李季濂从马来亚寄来的书信,要求他来马来亚帮忙。李季濂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创业,由于要经常跟英国殖民地当局打交道,而他身边的人英文多不熟练,很多事情都办不下来急需帮手。
从未到过的马来亚,迎接李孝式的是一场漫天漫地的雨。
李孝式整天整天地呆在铁路旅馆的房间里,雨停了依然足不出户也不与任何人联系。直到有一天,他的房间门被意外地敲响。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陌生男人,样貌和打扮不像华人也不像英国人。
陌生男人用英语对他说自己是一名经纪,住在这个旅馆,留意他有几天了,有意卖座锡矿给他,问他有无兴趣。
李孝式懒懒的本不想理会,是陌生男人对马来亚充满吸引力的介绍打动了他,觉得自己总不能一直呆在旅馆里,就抱着出去走走的想法随男子到了一座被半途废弃的锡矿场。凭他过去从书本上对马来亚资源环境的了解,他看出了这个锡矿的矿层厚而且易开采,开采价值非常不错,就跟男子聊了起来。
对方要卖6万马币,李孝式横刀一砍,居然以3万元成交了。他就带着买下锡矿的文书去吉隆坡见自己的父亲。
“你来了就好……你来了就好!”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李季濂,见到自己的儿子居然一迭声地说,那情景就像他是救星似的,令李孝式意外莫名。
李季濂立即放下手头的工作,跟儿子一起到机场附近考察刚买下的锡矿,言语之间让李孝式觉出,他父亲对他以3万元就买下来那个锡矿感觉非常不可思议。
2010年4月25日,马来西亚的一个相当于中国县级市的地方乌鲁雪兰莪,进行国会议员的补选投票,我们一行:江起林、叶梦明和我,在经历了一连串近3个小时的塞车之后,到达了新古毛高州会馆。会长拿督黎德坤先生见缝插针地为我们安排了一个座谈会,会上,我充满激情地向在座的十多位马来西亚华人同胞讲述了写《南洋纪事》系列长篇的初衷,和对他们积极支持提供相关资料信息的期望。
之后,我还没有坐下来就听见有人说:“李孝式爵士太值得写了,我们国家对他的亏欠太多了!他不仅是我们‘高州人’的骄傲,同时也是所有海外华人的骄傲,值得大书特书的事迹太多了……”
“大家都是赤手空拳下南洋来谋生的,只有他,是带着钱过来投资的。所有的‘南洋客’中,他是唯一的一个投资商。”
……因为大家都要赶在5点钟之前去投票,我们的座谈会只进行了半个小时,半个小时里,大家说的全是李孝式。
只是,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当年来马来亚是何等的偶然和无奈,是怎样的带着一颗破碎的心来到这里……别人看到的永远只是表面的风光或者传奇,内里的伤痛以及付出的艰辛,永远只有当事人自己明了。
这一意外的收获,让他从此与这块土地结下了不解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