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招屡试不爽,让他吃尽甜头。当他升到集团副书记,因为学历差,再升半级就困难了的时候,他委托集团党办主任给他在市委党校报了研究生班。但他报的是哲学班,以为这种班的课程好学,因为他懂得什么叫对立统一,懂得什么叫一分为二。谁知进了这个班方知自己走错门了,课上讲的东西如同天书,他几乎一句都听不懂。不得已,他便把听课和写论文的重任委托给党办主任。于是,三年下来,是党办主任听完了全部课程并考试及格拿下了文凭。而文凭上没写党办主任的名字,却写了罗向前的名字,是因为罗书记给党校盖图书馆捐了一百万。这也是他非常仇恨万家铭的原因。那时候万家铭还是分管财务的副局长,掌管着全系统的资金调配。他私下找万家铭化缘,说市委党校那边资金紧张,咱们应该当仁不让捐一点。起初万家铭不同意,但罗向前坚持要捐,说:“难道你非让我找一把手局长吗?”万家铭便当即捅破他这层窗户纸,说:“不就是因为你想拿党校的研究生学历吗?”
这是一句戳人肺管子的话。虽然过后万家铭还是偷着给他办了,但他还是不知情,而是怀了深深的记恨。他作为副书记,根本不知道万家铭这么做,是为了他而破坏了一次局里的规定以及市里财经制度,以及党校的良好风气。没错,罗向前是拿到了党校研究生的学历,但在一定范围和圈子里,这件事被议论了很长时间,并被一个作家作为反面典型写进小说里。后来,乔杉杉在参加党校培训的时候听说了这件事,真感觉为罗向前而无地自容!
但,甭管怎么说,罗向前成为硕士研究生了却是事实。现如今处处认文凭讲情商,罗向前在由副书记升为一把手书记的过程中便没有硬件上的阻力。加之他不断向上级领导家访,逐渐成为其座上客,使上级领导“知人善任”,任他当了集团正书记。当罗向前要提正书记的前三天,市委组织部对罗向前的任职进行公示,将布告贴在工业集团的大院里。乔杉杉有心给他“咕一棒槌”,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她在工业集团已经干得很熟了,短时间不愿意调出去,而且,很多别人的事例证明,即使调出去到了新单位,也未必是理想环境,谁知会遇上什么书记呢?既然没想调走,就没必要捅身边这个马蜂窝不是?
一直以来,乔杉杉对罗向前是敬而远之的。当罗向前要她及时反映与万家铭的交往情况时,她就十分为难,感觉自己不应该做这种小人。
眼下,罗向前又约自己,去不去呢?乔杉杉有心撒个谎蹲罗向前一下子,但她感觉罗向前就属于正儿八经的小人,自己弄不好会变成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会给自己小鞋穿。最简单的事就是在评定职称和分配房子问题上给自己使绊子。评定职称的问题比较好理解,而分配房子问题不是国家早就明令“禁止福利分房”了吗?外人有所不知,工业集团内部有一个房地产公司,专门在本系统卖地的位置盖房,然后低价卖给本系统干部职工。罗向前和万家铭都愿意这么干,原因是可以留住和吸引人才。在市场竞争日趋激烈的今天,各企业集团可以说全都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千方百计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所以,这项举动,上属单位国资委也从来没说过不允许。
乔杉杉赴约了。犹豫再三以后,还是去了。她不能不去。罗向前在她眼前的玻璃杯里斟满了啤酒,为她从装筷子的纸袋里抽出筷子摆在她的面前,然后清清嗓子,说:“杉杉哪,我早就想请你坐坐了,但知道你是个有头脑的干部,怕你多想,所以,我就一直慎着。都是我这个书记的职务闹的,人们会把我的约见与提职联系起来。其实我这个书记管辖的工作是很多的,并不只是提拔干部。”
乔杉杉眼睛盯视着罗向前刮得铁青的下巴,不敢看他的眼睛。罗向前话里话外在向她表白:他可是书记,可掌管着大家的提职问题,这可是生杀大权!如果这一点乔杉杉也听不出来,那她被万家铭和牛奔喜欢就很值得怀疑了,说不定他们只喜欢她的身体而不喜欢她的智慧。此时此刻,乔杉杉没有别的选择,只有牺牲自己。于是,她把酒杯端了起来,说:“我是个不怎么沾酒的人,但今天为表示对您的尊敬,我舍命陪君子了。来,书记,我干杯,您随意。”
乔杉杉说完,就一仰脖,把一杯酒真的灌进肚里了。罗向前微微一笑,表示赞许,便也将杯中酒干了。乔杉杉脸上带着笑,脑袋却开始发晕,酒精通过她的肠胃已经进入大脑,她半是带着酒意半是认真地说:“罗书记,以后您不用请我喝酒,您只消打个电话就行。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来。”
罗向前用餐巾纸捂着嘴咳了一声,然后把餐巾纸叠起来摆在桌边,说:“在不断深化改革的今天,转制已不是一个什么新名词,由国有企业转制为私营企业,民营企业,外资企业,股份制企业,由事业单位转制到企业单位等等,不一而足,司空见惯。但是,人们所听到,看到,体会到的转制,或多或少地是一些职工的不理解,吵轰轰,乱糟糟等情形,给人的印象总有点差强人意,对职工来说也往往是遭受打击较多,甚至会认为是‘倒霉’,‘厄运’。这对于转制企业的党政领导,上级主管部门来说无疑是一个很难的课题。既要落实转制任务,实现长远发展目标,解决职工安置等实际问题,又要保证职工支持,理解和配合,避免以上情绪的出现。牛奔锁厂就在企业转制以后出现了一些问题,而你在竭尽全力帮助牛奔,表现非常出色,做到了一个机关干部所应该做的一切,既得体,又到位。”
乔杉杉赧然一笑,说:“罗书记您过奖了,我做的一切都是应该做的分内的事。”
罗向前还是微微一笑:“不,有些机关干部连分内的事也做不好。”接着,他的话锋一转,就开始展开攻势了,“杉杉哪,我已经把你和牛奔作为局级领导的第三梯队报给市委组织部了,而且,为你们美言了不少。我想,对这个信息你一定是很高兴的,对不对?”
乔杉杉认真地回答道:“是这样,谢谢书记,您真是慧眼识珠的好伯乐。我们年轻人是不是千里马还不一定,但遇到您这样的领导,真是三生有幸,可遇不可求。”
罗向前拿起酒瓶,把乔杉杉的杯满上,把自己的杯也满上,然后说:“为了你进步快一点,我想交给你一个任务。”
乔杉杉道:“书记请讲,只要我能做得到,我会义无反顾,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罗向前道:“这个任务其实很简单,就是请你不要拒绝与万家铭的深交,对他的哪怕过分的要求也不要拒绝。但你可以把握分寸,在将要变为既成事实的时候,及时告诉我,我会在最快的时间里来到你的身边帮你解脱。”
这个任务再明了不过了,就是让乔杉杉当诱饵,诱使万家铭上钩,然后让罗向前钓万家铭这条大鱼。
乔杉杉对此心里明镜似的。暗想,罗向前,你算什么书记?全蓝海市还有第二个你这样的书记吗?当然,这话她没法说出来。只听罗向前继续说道:“杉杉啊,你也别感觉这么做有什么不好。万家铭和牛奔都说过你不少坏话。万家铭说你为了官升一级什么都干,牛奔说你为了钱什么都干。我也知道你与万家铭和牛奔他们保持热线,给他们出了不少好主意。可是,你可能从来没想过他们在背后会编派你,是不是?下一步你就帮帮我吧,也给我出点好主意。我有能力帮你摆平所有的关系。”
罗向前屡试不爽的惯用手法又开始在乔杉杉身上施展了。乔杉杉应对的计策没有别的,只有喝醉。当乔杉杉爽快地再喝下第二杯啤酒以后,就趴在桌子上了。罗向前看着她,没有动手动脚,对她艳如桃李的面容丝毫没有动心,而是说出了心里话:“现在蓝海市的人们都在琢磨牛奔锁,我却在琢磨你这把锁,我不信我打不开你这把锁!”乔杉杉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是装作没听见。罗向前想了想便打电话叫来了党办主任,由党办主任和司机一起把乔杉杉送回了家。罗向前与万家铭和牛奔不一样,既不讲“情”,也不好色。
经过了较长时间的酝酿,刘刘打算对那家银行分理部动手了。他原打算不花钱就把老惯偷的17根迷你香全拿过来,但终究没斗过老惯偷,只是又降下一折,最后以6折的价格买下了10根迷你香,也就是说,花了6万。老惯偷在上海的医院做了视网膜脱落的修复手术,刘刘始终陪伴左右。刘刘本想借机要挟老惯偷一下,谁知老惯偷先声夺人,对刘刘说:“你给我弟弟打个电话,让他来一趟,他是松花江边有名的‘连三刀’,他要来了,医院里就不敢乱收费。”
上海的医院管理上十分正规,可能乱收费吗?这就叫“敲山震虎”,也叫“打草惊蛇”。敲山震虎的作用可以把老虎吓住,打草惊蛇的作用是把蛇吓跑。老惯偷的这几句话就把刘刘吓住了。你还敢对我想入非非吗?这便是老惯偷的老到之处。结果,刘刘规规矩矩地陪着老惯偷做完了手术,把老惯偷送进旅馆。老惯偷“瞎着眼睛”取出10根迷你香卖给了刘刘。刘刘把6沓人民币递给老惯偷的时候,还担心老惯偷会起疑心——他既然看不见,在鉴定人民币时一定很难办。但老惯偷根本没起什么疑心,只是掂了掂6沓人民币的分量,就说:“你小兔崽子还行,没骗我。”
那是刘刘刚从银行取出的6万块钱现金,一万一沓,原装的,打着箍儿,箍儿上盖着业务员的戳儿,怎么会假呢!
把老惯偷安顿好以后,刘刘就回到了蓝海。他已经想好了,在蓝海做一票大的,然后远走高飞,永远不回蓝海。他先在那家分理部存进几万块钱,过了两天再取出来。在取钱的时候故意慢慢腾腾地数钱,好像总是数不清的样子,把时间拖得挺长;然后把其中的一万块钱装进一个信兜,故意落在工作台子上,用半张报纸盖住。给人的印象是无意中被落下了。然后就走了。
转过天来,刘刘再次来到这家分理部,对业务员哭丧着脸说可能是有一万块钱落在分理部没拿走,说现在家里老婆已经急坏了,这可怎么好?你们能不能调出监控器里面的录像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结果业务员叫来了年轻的女经理,刘刘诉说了昨天取钱的具体情况,与分理部掌握的情况完全吻合,女经理便把钱还给了刘刘,还说是刘刘身后来办业务的一位老先生发现并交给女经理的。刘刘便当即表示要留下一千块钱作为感谢和酬答。女经理微微一笑就谢绝了,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刘刘便急忙跑到卖锦旗,奖状的商店,当场定做了一面锦旗,上面写着“最让人放心的银行——储户林林”。
他当然不能写刘刘,因为他的假身份证名字就是林林。锦旗是当场制作的,制作好以后刘刘立马付了钱,拿着来到分理部,送给了女经理,请她挂在前厅最显眼的位置,然后对女经理说:“我马上要给报社打电话,让他们写文章表扬你们!”女经理急忙拦住他说:“我们收下这面锦旗就行了,别再麻烦人家报社了,这真是我们应该做的。”于是,当时女经理就把锦旗挂在墙上了。
看上去一切都很好。没错,分理部的所有人这一天都很兴奋很骄傲很自豪。下午下班的时候,女经理于是晚走了一会儿,叫了几个菜,和两个保安喝了几盅。女经理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前几天她们这里发生过一次纠纷,让女经理颜面尽失:一位七十来岁的老太太说在前厅丢了三千块钱,说取出来以后就找不到了,要求女经理从监控器里查找。当时吵吵嚷嚷闹得很厉害。很多顾客当时都站在老太太一边,感觉老人属于弱势群体,银行理应照顾老人。没办法,女经理便叫老太太和保安一起到后面的保卫室去看录像,结果什么都没发现。但老太太不干,非说是分理部的人捣了鬼。直到最后打了110报了警。警察来了以后,也只是做了笔录,并没有查出什么。事情不了了之,让女经理非常别扭。
谁知,几天以后刘刘给她们送来了好事。这面锦旗送得太是时候了!简直就是冲喜来的!就是洗刷耻辱来的!女经理本来就有点酒量,这晚便叫保安买来一瓶二锅头,三个人就着小菜喝了起来。三一三十一,每个人三两多酒,这对于他们根本不算什么。女经理高高兴兴地走了。两个保安也心情愉快地早早睡下。而且,因为心情好,因为喝了三两酒,还因为二锅头是52度的高度酒,三两酒他们喝不醉,却恰到好处地舒服:有些腾云驾雾般的晕晕乎乎。两个人很快就入睡了,睡得还很死。这就该着他们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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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鑫的18万是父母的钱,他跟父母说是跟一个技术人才学一门技术,为了日后找工作用。钱算借的,一俟有钱了立马还上。父母亲宠孩子,又不能在池鑫找工作问题上帮什么忙,也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女友王小妮起初不知道这件事,如果知道是肯定不会让他花这笔冤枉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