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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少年死囚

武胜关是湖北通往京津的要塞。毛十三和朱三郎就是武胜关的正副守城官。别看武胜关规模不大,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要之地,因此,历朝历代的皇帝对此格外关注。一些穿越湖北和京津之间的贩夫走卒高官巨贾,乃至囚犯,如果想顺顺当当地通过,多少得留下些银钱打点,所以,守城官的官阶虽然不大,却是个肥差。

毛十三就是靠雁过拔毛起的家,谁要是不给他上点进项,就找个由子为难,直到对方想通了,才放过去。朱三郎是副手,他和毛十三不一样,性情憨厚,凡是他当值,无论是谁通过,他都会宽松放行。所以,毛十三没事就找他小脚儿。

这天,毛十三在城门巡视,来了一个骑驴的老者。老者银须飘飘,长得挺精神,只见他戴着斗笠,拿一个相面幌子,上书“刘铁口”三字。老者到了毛十三面前下驴,朝着他点了点头。毛十三喜欢相术,让刘铁口给他相一面。刘铁口围着他转了三圈,捋着胡须说:“将军不日将飞黄腾达!不过,发迹前却有一坎,将这个坎迈过去,便可平步青云!若是迈不过去,便有血光之灾!”

刘铁口这么一说,毛十三的精神头就来了,拉着刘铁口的手问个究竟。刘铁口只说了句天机不可泄露就不言语了。毛十三非要问个究竟,刘铁口就说:“也罢,既然将军非想知道,老汉也就实话实说。”刘铁口告诉毛十三,还有一个与他官衔不相上下的人与他竞争,这个人是个属虎的,会与他这个属龙人为了一个官缺而大动干戈。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是谁呢?毛十三想了半天,突然想起,朱三郎就符合这两个条件,莫非,他要与他竞争?

毛十三越听越感兴趣,要知道,出人头地可是他的梦想。他之所以雁过拔毛,就是想多攒点银钱好去打点,希望有一天能做到更高的位置上。现在,刘铁口说他在飞黄腾达之时有人与他竞争,他能不着急?当下掏出十两银子塞到刘铁口手里寻求破解之法。

刘铁口这才眯缝着眼睛,嘴里边念念有词,算了好一会儿,这才说:“将军,三日之内必有一个十多岁的死囚犯打此路过,这个小儿就是你命里的克星,到时你一定要打他两个耳光杀灭他的星气,然后方可放行。”刘铁口说完,毛十三就有些将信将疑了。从他眼皮底下过的囚犯何止百千,却从未有过十多岁的少年死囚犯。毛十三刚想骂刘铁口是骗子,转念一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呀,就将火气压下来了。刘铁口见毛十三有些疑惑,就从袖中掏出那十两银子还给了他说:“将军,这十两银子暂且放在您手,如果应验了,将军可要付我十倍的相资。”说完,跨上小毛驴飘然而去。

刘铁口离去后,每天,毛十三就吩咐当值的官兵,只要发现十多岁的死囚犯路过,必得在第一时间报知。否则,立斩不赦。

这天中午时分,毛十三睡梦中被喊醒,手下禀报说城门外果真来了一个少年死囚。毛十三一边上马一边想,这个刘铁口,还真有一手。到了城门,果见一辆囚车里边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死囚。这少年唇白齿红,是个富家子弟。可他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少年怎么就犯了死罪?毛十三向押解他的两个官差问明情由。官差告诉他,这少年因写了辱没皇上的诗词,被人传到京里,皇上震怒,要将他押京细审,然后斩首。

毛十三看了看少年,哪知那少年却将脸扬天,不屑一顾,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这少年果然傲气冲天,毛十三想起刘铁口的话,伸出手来就给了少年两个嘴巴,一边打一边骂道:“竟敢辱没当今皇上,也不知长了几个脑袋!”少年只说了一句话:“小人得志,小心日后拉清单!”毛十三心说,一个将死之人的嘴居然这么硬,就说:“小子,拉清单也拉不到你的头上,要不是你是皇帝亲审,本将这就砍了你的头!”少年冷笑道:“谅你不敢!”

两人正在争吵,朱三郎走了过来说:“将军,这少年也不容易,又何必和一个将死之人计较?他是我一个朋友的朋友,还请将军给小弟一点薄面。”毛十三心说,刘铁口所说的与他竞争的人就是这个朱三郎,恨不得当即就找个由子撤了他的职,可这朱三郎尽职尽责,还真一时找不出个由子。

毛十三正想着想怎样给朱三郎穿小鞋,朱三郎竟将一桌酒席摆在了一张桌上,又掏出点银子打点两个官差说:“二位兄弟,这位小哥是我朋友的朋友,还请二位网开一面,让他吃顿饱饭。”官差接过银子后看了看朱三郎将少年的手铐打开。少年酒足饭饱,冲着朱三郎抱拳说:“多谢大哥赏饭,如果兄弟不死,定当厚报!”

对于死囚犯,朝廷有名文规定,无论到何处隘口,一律速速放行。毛十三灭了克星后,就让他们走了。望着少年囚犯远去的背影,毛十三狠狠瞪了朱三郎一眼。打那儿后,有事没事,毛十三就找朱三郎的麻烦,尽快除掉他这颗绊脚石。

上级要成心找下级的麻烦,还不是小菜一碟?日子不久,毛十三就以朱三郎贪污受贿为由,将其撤职拿办。

这天,毛十三正在堂上审讯朱三郎,手下禀报,皇上派钦差来了。武胜关只是一个小小的关隘,皇上怎么会派下钦差前来呢?毛十三恍然大悟,莫不是皇上要破格提拔我?这个刘铁口算得可真灵。

毛十三刚想出迎,钦差却径直走到了堂前。毛十三和堂上众人摆下香案跪迎,钦差一展手中的圣旨说:“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经查,武胜关守城官毛十三贪赃枉法,损公肥私,着令免去一切官职,押送京城处斩,副守城官朱三郎兢兢业业,官声显赫,特封底其为总兵并赏银千两。钦此!”

这可真是晴天霹雳,毛十三万也没想到,自己做梦想的平步青云原来竟是杀身大祸。这个刘铁口呀,毛十三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可他现在到哪儿去找刘铁口呢?

朱三郎当了总兵,奉命押解毛十三进京。进京时,他们才听说,老皇帝驾崩多时,现在当政的是新皇帝。押着毛十三进京的路上,朱三郎望着这个昔日在自己头上作威作福的顶头上司,不由感慨万千。不过,毛十三毕竟和自己共事多年,朱三郎于心不忍,没事儿的时候,两人在路上也唠着嗑儿,他和毛十三都不明白,一个小小的守城官,犯了大罪,非要进京面圣呢?

不过,毛十三却向他讲述了刘铁口的事儿,毛十三说:“这个刘铁口,可把我害苦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他。”听着毛十三的讲述,朱三郎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朱三郎的神态让毛十三看出来了,毛十三就问:“兄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儿要对我说?”朱三郎点了点头,告诉毛十三,他的确有话要对他说,不过,现在还不是时候。毛十三心想,这个朱三郎呀,刚发迹就卖起关子来了。一路上,他一直划魂儿,朱三郎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呢?

几天后,朱三郎押解毛十三到了京城。毛十三没想到,审他的人竟然是当今皇帝。三礼拜九叩过后,皇帝让毛十三抬起头来。毛十三的冷汗当时就从额头上冒出来了。原来,宝座上坐着的皇帝竟然就是被他打了两个耳光的少年死囚犯!毛十三怎么也弄不明白,这个少年死囚犯怎么就成了当今皇帝了呢?毛十三的肠子都悔青了,可这世上又有哪儿卖后悔药的呢?倒是朱三郎春风得意,还当堂喝了皇帝赏赐的御酒呢!

“毛十三,朕以为,如果你当时知道是朕,给你十个胆儿也不敢动朕一根毫毛,可见你对普通百姓又当如何?所以,朕决定将你斩首示众,以儆效尤!来人,将毛十三推出午门斩首,朱三郎为监斩官!”皇帝说完拍了一下龙案,吓得毛十三身子一哆嗦,他没想到,一个年仅十多岁的少年竟然有如此魄力,只好任凭武士将他拉到殿外。

朱三郎奉命监斩,在刽子准备下刀的时候,毛十三对朱三郎说:“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吗?现在,我是将死之人,该告诉我了吧!”

朱三郎递给了毛十三一碗送行酒,笑道:“十三兄,你不是说刘铁口把你害了吗?其实,我也遇到了刘铁口呀!”

毛十三面露惊诧,朱三郎接着说:“刘铁口告诉我,三日之内必有一个十多岁的死囚犯打此路过,到时候要我为他摆宴送行,我便可平步青云!”

朱三郎话音不大,毛十三的眼睛惊得差点瞪到了眼眶外边。直到一腔血喷出来,他还在琢磨,这个刘铁口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对他和朱三郎说下这两种相反的话呢?他更想不到,那个少年死囚犯他怎么就成了当今皇帝。

其实,即便是朱三郎也不知刘铁口是谁,更不知道他这样做的真实目的。多年后,朱三郎从一个湖北的同僚嘴里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一个商人从武胜关口过,经常受到毛十三的盘剥刁难,不过,朱三郎在时场,总是从容放行。后来,这商人的儿子做到了湖北总督的僚属。

这个少年皇帝就是嘉靖帝朱厚熜。当时,皇帝朱厚照驾崩,无子继位,按照“兄终弟及”的祖训,选中了从没见过面的时年14岁的堂弟朱厚熜承统。当时,与朱厚熜竞争的还有一位河北的王室之子,这二人均有当皇帝的资格。但究竟让谁登上皇位,一时决定不下,于是大臣们便想出一个办法,让他们两人同时从藩地出发,先到者为君,后到者为臣。当时,从河北到北京只有三天路程,而从朱厚熜的藩地湖北安路府却有不下十天的路程,于是有僚属提出,让朱厚熜装成囚犯,坐在囚车内,便可日夜兼行,而囚车在沿途没有人敢拦,这样就可以在十日内赶到。朱厚熜依计而行,果然先到,当上了皇帝。

当时,给朱厚熜出主意装成囚犯的就是这个商人儿子。他要借此机会好好整整那个盘剥百姓的毛十三,同时,也报答一下朱三郎。他飞鸽传书,让人扮成相面先生刘铁口,分别找到了毛十三和朱三郎。

朱三郎听后,嗟叹不己。

(注:如果觉得历史人物不好,可以修改虚构中人。另,野史有载,确有朱厚熜化装少年死囚赴京登基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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