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进犯,以一己之力力抗十万大军,不杀一人,我做不到。
以天下苍生为己任,我也自认做不到这样无私。
我只愿,当危难来时,我有这般勇气,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去守护需要我守护的人。
澹台寿心中默念,虔诚而沉重。
怦然心动。
灵台中一道白光一闪而逝,当澹台寿再睁开眼睛时,世界已变得全不一样,荆条还在缠绕着他,可是在他眼中,已不再是一片黑暗,荆条之上流动着丝丝绿色的能量,其间夹杂着蓝色的麦流。
在看手中的书,书还是书,不过此时书的封面上《相心经》三个字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墨迹,而是由无数细小的符箓组成,刚一想凝神观看就感觉眼前一黑,澹台寿知道,这还是时机未到。
心灵微微轻松了些。
脑海之中忽然多了些东西,更多的来自这个身体本来主人的记忆碎片。
这么说来的话,如果自己的境界越高,能得到的信息就越多么……
这一次,会有什么样的记忆呢……
澹台寿摇了摇头,却还知道现在并不是去阅读这些记忆的时候,当务之急,是保住自己的命,虽然知道一旦荆棘失败,那么自己恐怕在劫难逃,然而多一分手段,总就多一份逃命的机会,这一次如果再死过去,鬼才会知道还有没有转生的机会。
相心经中心动阶段记载的法术不多,毕竟心动阶段的灵魂还是太过弱小。
在上面一共只记载了三个法术,唯一一个能够在短时间内练成并且实用的就是所谓的灵魂出窍之术。
灵魂出窍之术,是心动之后最基本的异能,所能够做到的不过是托梦以及能够移动一定重量之下的物体而已,想用来对敌那是天方夜谭。
在修道初期,道术几乎毫无用处,至少一个武徒级别的武者能够徒手打翻三五个壮汉,而心动期的修炼者甚至不能杀死一只鸡——这也是修炼道术的人几乎都会兼修武道的原因。
不过还好,现在的情景也用不着他去对敌,他现在只是想要出去看看战况如何而已——就算是要死,总也不能不明不白地死掉。
平心静气,澹台寿闭上眼睛放缓了呼吸,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手指握成莲花,心中按照经书上说的,有一股向顶上冲击的念头,不过三五个呼吸,澹台寿顿时觉得意识稍稍恍惚,再睁眼时,已经是浮在了半空之中。
缠绕在他身体周围的荆条似乎有一种能够隔绝神魂探测于入侵的力量,但是对外不对内,他的灵魂飘出来之后直接弹了出来,却再也回不到荆棘之中。
随后而来的,就是寒彻心扉的冷意。
随着他的灵魂出窍,整个车厢里的温度开始急速下降,车厢内壁甚至开始凝结出一颗颗水珠,与他的灵魂直接接触的地方甚至有冰霜在蔓延。
澹台寿忽然想起了宝笙转述的吴道士的话。
“道心破碎,寒彻心扉,由内而外冰寒全身。”
他的灵魂甚至都是冰冷的。
这种冷甚至让灵魂都感觉到了痛苦和不适。
澹台寿皱了皱眉,将手小心翼翼地申到透过剪孔射进来的阳光之上,却意外地感受到了融融暖意,一时间寒冷舒缓了许多。
这让澹台寿有些惊喜,因为经书上说了,刚刚晋级心动阶段的道人在出窍的时候最好选择没有月亮的夜晚,等道行逐渐加深了再选择有月亮的夜晚,最后才能试着在阳光下行走,没想到这日光不仅没有对自己造成伤害,反而让自己变得异常的舒服。
感觉到了没有危险,澹台寿的身体穿过车厢走了出去,第一眼就看到了前方空地之上被一层墨绿色的结界所笼罩,他的目光都无法渗透进去。
这是……附体大成,外化世界?荆叔的实力竟然如此之强?
看到这一幕,澹台寿的心放下了一半,那里的战斗他根本插不上手,于是把目光挪到了其它地方。
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尸体,所有尸体几乎都穿着黑色的夜行衣,看着尸体倒下的轨迹,正好是这些人冲到马车附近,然后又被逼退了出去。
在此时的视野中,澹台寿看到这些尸体流出的血液呈现出一种赤红色的光芒,让他本能地觉得有些危险,一些干涸的血液上的光芒却是没有这样的感受。
而且正在作战的人,无论强弱,周身都散发着浓烈的赤红色光芒,澹台寿心中渐渐明了,这些光芒就该是经书上所说的武者的血气了,浓烈的血气能够对灵魂造成伤害。
要不然怎么传说之中总是老弱妇孺容易遇到鬼呢。
而这些人身上除了浓烈的气血之外,头顶、双肩之上还各有一团浓烈异常的血气,在此时的澹台寿眼中仿佛是一个小小的太阳一般。
怪不得民间传说人的肩头和头顶有三把火,也有说是三盏灯的,走夜路的时候有人叫的时候千万不要回头,一旦回头嘴里的气将其中一团火吹灭了,外邪就容易趁虚而入。
澹台寿观察了一会儿战斗的形势,战场上两方差不多是势均力敌,显然他们都在关注着中央战场中的结果,两方的顶尖高手的战斗,一旦其中一方胜出,剩余的一方自然大败亏输。
想了想,澹台寿身体飘飘然地在车队之中寻觅了起来,他在寻找宝笙,这个丫头是他的贴身侍婢,对自己照顾得很是贴心,穿越到这里之后,除了蔷薇姐之外,也就是宝笙才能够让他记挂些,此时能够出来,自然要看看宝笙是否平安了。
奇怪的是,把前面四辆马车都转了个遍,澹台寿都没有看到任何宝笙的痕迹,心中疑惑,飘忽回到自己的马车才惊讶地看到宝笙竟然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蹲在他的车门前面。
此时所有的马匹都已经被伏击者射杀,马血流了一地,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此时神态异常地坚定,抿着嘴唇,小脸煞白,手指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开始发白了,鹅黄色的裙摆拖到地上,被马血浸染成黑色,平日里喜爱干净的她却全然不管,只是机警地四处扫视,让人毫不怀疑没有人能在她倒下之前进入这辆马车。
澹台寿心中一暖,有些欣喜,有些欣慰,还有些心疼。
他小心翼翼地离宝笙远了些,伸手在地上写字,血液被他的力量分开,然后被冻成冰块。
“宝笙,快躲进其它马车里,我不会有事的。”
过了一会宝笙才看到这一行字,啊呀一声叫出声来,眼中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欣喜和快乐,说道:“少爷,没关系的,宝笙和蔷薇姐姐学过功夫的,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可能是因为紧张和欣喜交织的关系,宝笙的语调有些奇怪,忽快忽慢,但是却能够听出其中的坚定和快乐。
澹台寿笑了,心中温暖,又伸手在地上写了一行字。
“乖,快进去车里,荆叔不会输的,我要去那边看看,等我回来的时候我要看到一个干干净净的宝笙。”
宝笙想了想,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好……好的,少爷,我去换衣服,您一定要回来呀……宝笙不想再失去你一次了。”
澹台寿啊澹台寿,你到底是为了什么,竟然不惜撇下这样爱护你的人,那样爱护你的母亲撒手离去呢……
澹台寿心中叹息一声,伸手在地上写了最后一句话。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
既然接了你的尸体还了我的魂,那么你应该承担的一切,就由我来背负吧……
看着宝笙小心翼翼地提着裙子离开,还噘着嘴表示着对于马血的厌恶,澹台寿笑着摇了摇头,灵魂向着边上的站场飘了过去,当然了,并不是荆棘的世界之中,而是边上两方交手的地方。
护送车队的都是澹台家的家将中的精锐,只有三十个人,这已经是澹台家一大半的精锐力量了,来袭的黑衣人则有大约还有八十来人,围攻着守卫,两方势均力敌,地上躺着十余条尸体全都是黑衣人的尸体,家将们偶有负伤,就会被人换到后面,敷上金疮药服下解毒丸,然后在上前酣战。
家将们的战法很有意思,并不是胡乱地一通砍杀,而是摆出了梅花一样的阵型,在阵型交接处比如花瓣的尖端等地方的家将实力明显高人一等,在战斗的过程中整个阵型缓缓转动,导致虽然黑衣人人数更多,但是反而像是陷入了包围之中。
偶尔有些黑衣人想要绕过护卫们杀向车队,都被阵型中央的弩手点名干掉,弩手一共有三名,人手两把弩弓,并不会同时射击,两个人完成射击的时间刚好足够另一个人填装弩箭,因此这些黑衣人虽然人多势众,但是却并不敢分出人手。
要是人少了,肯定会被弩手们射死;要是人多了,那这边本来就是苦苦僵持的局面恐怕会瞬间变成溃退。
澹台寿绕了过去,悄然接近了黑衣人的后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