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紫洛气得一拳砸在了床上。
刚打了他之后是有点后悔的,摄政王毕竟不是楚寒霖,但是,这样管辖她,她也受不了的。
只是打了他之后,他的反应却是那样,让她也不好意思了。
想到他身上还有救桃儿时留下的伤,云紫洛再也忍不住了,大叫道:“回来!”
摄政王此时正冷冷站在院中,鬼魂吞吞吐吐地问:“王爷,你的脸……”
“鬼魅他们还没有回来?有没有传讯?”摄政王无声扫视过去,没有理会他的发问。
鬼魂摇头:“还没有回来。我们正担心着会不会有事。”
这时,内室就传来了云紫洛的叫喊。
鬼魂只觉得脸上一阵冷风刮过,然后就没了摄政王的身影。
他张大了嘴,眼露激动,暗自感叹,终于欣赏到主子轻功的真实水平……
云紫洛看着站在面前的摄政王,吸了一口气道:“你的伤怎么样了?上次多谢你渡了真气救回桃儿。”
摄政王一怔之后,凤眸微翘,说道:“没事,时间久了就会好。”
“那你左臂的伤又是怎么回事?”云紫洛蹙眉问,“为什么不包扎?”
“小伤口算不了什么。”摄政王坐到了太师椅上,端起桌上的茶盅,里面还有云紫洛喝了剩一半的茶水,他看也没看放到嘴边轻啜起来。
云紫洛脸色微变,想说什么却是忍住了。
半晌寂静后,她沉下小脸走了过来:“把袖子挽起来,我给你包扎!”
摄政王眼露诧异之色。
“快点!别等我改主意!”
摄政王一听赶紧放下茶盅,将衣袖一挽到底,伤处向上地放在桌上。
云紫洛查看了一下伤口面积,回身到外室,打开一个嫁妆箱,取出自己准备的医药绷带进来。先用酒精给他的伤口消了下毒,再用绷带给他缠上,打了个蝴蝶结。
摄政王的嘴角是一直淡淡勾着的笑意,看着她近处的眉眼,一遍遍在心里细细描绘着。
“好了。”云紫洛站起身,松了口气。
摄政王这才收回眼神,点了点头:“不错,倒像是专业学过。”
云紫洛默默走到外室,摄政王也跟着出来了,鬼魂与展兴赶紧从窗棂处闪开。
摄政王径直走出了外室,锐利的眼光四下一扫射:“有没有动静?”
鬼魂从暗处走出来,递上一张纸条:“王爷,您看这个——”
摄政王看过纸条上的字,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让我看!”云紫洛不知何时出现在院中,伸手夺过了纸条,冷声问,“桃儿什么时候不见的?”
展兴赶紧过来邀功,生怕自家主子不在,就被云紫洛忽略掉了,“半个时辰前,已经派人追去了。”
云紫洛单手一用力,那张写着“要想救桃儿,让云紫洛亲自来城东酒楼”的纸条化为了一片灰烬!
“我去。”她回身冲进里屋,换上一套简洁利落的米兰色骑马装,系好雪杀,带好金刀走了出来。
“轻功会快些!”腰间突地一紧,身子落入一个冰凉的胸膛中,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摄政王抱着她,轻灵无声地落在屋顶上,弓起背,有如夜色里一只优雅的猎豹,飞速窜了出去。
感觉到耳边风声呼呼,夹杂着男人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云紫洛抓住他的衣襟,脸色微沉,却不好说什么。
她只是不习惯,这样与一个男人如此亲近。
摄政王的速度极快,已经穿过主干道,往城东驰去。
他低脸看到女人微纠的眉尖,一丝暖暖的水滴在心中荡漾开来,用自己黑色的长袍,将她裹得更紧了些,轻启薄唇:“冷不冷?”
云紫洛不答理。
摄政王嘴角微勾,泛起一抹笑意。
她似乎,不愿跟自己多说话。
不过,能与她这么近,他感到心很安。
感觉到男人不时扫来的柔情,云紫洛心里泛着慌,只想快点下去。
终于,摄政王指着前方一座酒楼,启齿道:“城东酒楼晚上的生意很好,我们等会儿过去。”
他抬脚点在屋顶上,直接飞落至一家屋檐后的一方小平台上,眯眸往下望,正是城东酒楼的后门。
“那是楚子渊的白马。”摄政王有些讶异地开口。
“子渊?他在这里?”云紫洛也万分惊讶。
摄政王低头,凝望着她的侧脸,心中一片满足。隔了会儿,低声道:“可以过去了。”
说完,单手搂着云紫洛,径直飞向城东酒楼。
城东酒楼是元京东面有名的夜市,此刻的生意正兴隆着。
落在挂着牌坊的正门前,门口的小二本能地堆起职业笑容招呼:“客官您里面请!”
当发现不对时,摄政王已大步踏进了一楼大厅,略抬了声音,清冷地吩咐:“给我搜!一间也别放过!”
脚步声如雷响动,无数身影从外面奔涌进来,顿时吓得楼里鬼哭狼嚎一片,鸡鸣狗跳好不热闹。
云紫洛与摄政王已走上二楼。
二楼的一间包厢大门应声而开,一道白色的影子疾步而出,厉声喝问:“出了什么事?”
却正是楚子渊。
“子渊!”云紫洛叫了一声,快步赶了过去,摄政王大步稳健地跟上,眉头几不可见地蹙了一下,眸色幽暗下去。
看到楼梯处突然上来的云紫洛,他惊喜过后转为震惊:“洛儿,你怎么到这来了?你不是在四王府吗?我正有事,准备就回去了。”
注意到摄政王,他的脸色很难看,“你带她来的?”
摄政王的双眸利落地扫视了下四周,沉声问:“周围有没有可疑人物?”
楚子渊俯眼望向冲上二楼各个包厢搜查的御林军,蹙眉说道:“没有异样。这里夜场生意兴隆,人多吵杂,三教九流的什么都有,偶尔的不平常也难以发现。”
“那也没看到桃儿了?”云紫洛很是焦急地问道。
“桃儿不见了?”楚子渊脸色微变。
“嗯。”云紫洛没有时间跟他解释,转过身来,一阵脂粉香味却从包厢内传了出来。
她怔住了。
从来都相信自己的嗅觉,可是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浓烈。
她极力平静下心情,俯眼望着底下慌乱成一团的人群,不知为何,脑海中却突然浮出凌天睿的身影。
那个突然给了她震雷般消息的男人。
他说,他背着她已经有了别的女人,而她,却傻傻的一点不知情。
心底那曾经受过的伤害有如开了闸口的匣,疼痛一股脑儿涌了上来。
该死!
怎么又会想起前尘往事?
“洛儿,我已经让暗卫全批出动去找了,桃儿福大命大,一定没事的。”楚子渊在身旁安慰着。
云紫洛点点头。
子渊不是她的谁,他只是跟她说过喜欢她,而她,也没有接受啊!不接受,是因为不敢,不敢,是因为害怕,而她,真的不想这种害怕成为事实。
突然转过身子便去推包厢的门:“我饿了。”
“洛儿!”楚子渊拦住了她,眼神微微一动,低声道,“里面酒气太浓了,换间包厢,来人——”
“不用了,就这间!”看到他的阻拦,心底的不快越来越浓。
两人正僵持着,包厢的门应声而开,一声低低的笑后,女子娇声呼唤着:“子渊,子渊!”一头扑向了楚子渊的怀里。
“她是谁?”惊怒之后,云紫洛的声音突然就抬得很高,感觉到了欺骗!
楚子渊的脸色微红,一把将那女子推开,那女子被他推了个趔趄,撞在栏杆上,以手一撩散乱的长发,微红的双眸看向云紫洛,声音比刚才正常了许多。
“二妹,连我都不认识了吗?”
云紫洛说不出话来。
刚才这个头发披散、衣衫凌乱、声音沙哑却因酒醉而模糊不清、如同这个时代青楼女子般豪放地奔进男人的怀抱的,竟然是往日里优雅矜持的云轻屏!
害她一个激动都没认出来。
不知为何,知道是云轻屏后,她的心里既觉得怒火少了些,却又觉得不舒服的感觉多了些。
“屏儿她喝醉了。”楚子渊走过来,十分尴尬地解释,“怕你多心会误会。”
摄政王愣了一会儿已是反应过来,沉声叫道:“来人,先送四王妃回去,这样子成何体统!”
云轻屏看了他一眼,嘴里溢出一声笑,转头踉跄着往楼下走去,几个人连忙跑上来扶着。
“你跟她在这里吃饭?”云紫洛问道,声音有了隐隐的颤动。
“洛儿,今天四哥大婚,她说她想不开要自杀,我才赶来的。结果——”楚子渊十分头疼。
要不是这样,他还守在云紫洛的院中。
因为摄政王也在,所以他才放心地赶了过来。要不然,就算是天大的理由,他也绝不会抛下洛儿过来的。
“我知道。”云紫洛吸了口气,嘴角轻勾一抹笑意,淡淡道,“她是你的救命恩人,你不会让她出事的。”
正因为理解,所以怒火会降;却也因为理解,她心里的不舒服也越来越多。
“以后,不需要这么瞒着我的。”云紫洛说完,已转身朝三楼走去。
“洛儿!”楚子渊急冲冲追了上来。
“我去找桃儿,别浪费我的时间了,你去楼下找!”云紫洛回头喝道。
楚子渊停住脚步,答应着,叹了口气,便匆匆下了楼。
“啪啪啪啪!”三楼包厢的门一一被打开,云紫洛找了一圈,与御林军会合到同一间房门处,也没找到。
她回过头来,摄政王正站在身后,缓声道:“心里有不高兴就发泄出来,别憋着。”
云紫洛的小脸沉着:“你以为你是谁啊?你知道我心里高兴还是不高兴?”
摄政王轻启齿:“我说过,离楚家的男人远些。”
“你什么意思?”云紫洛冷冷道,“你以为我看到楚子渊跟云轻屏在一起我就会误会他们了?你以为子渊是骗了我?他早就跟我说过他和云轻屏的关系!”
“所以呢?”摄政王眸光微沉,“把门摔得砰砰作响,跟门过不去?”
“你——”云紫洛压下一口怒气,“我去找桃儿!”
她冲下了楼。
“王爷,都没有。”旁边跑来一个御林军禀道。
摄政王嗯了一声,左手的拇指和食指微微转动着右手拇指上的碧玉扳指,眸光望向窗外,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刷”的一闪,东方的天空亮起一朵五彩的花朵。
“走!”摄政王话音一落,手腕在栏杆上一借力,身子直接朝楼下飞去。
云紫洛正在一楼四处搜查,身旁一阵风过,身子已被人带了起来。
“洛儿,有消息了!”男人低低在她耳边说道。
云紫洛一怔,攀住他的肩膀急问:“在哪?”
出得楼外,摄政王一撩黑色长袍,翻身上了侍卫手中牵来的黑色骏马,单手一转,已将云紫洛稳稳当当放在了身前。
黑色的长袍几圈一转,已经将她裹个严严实实。
“靠在我胸前,等会儿马速很快。”他沉声交待。
云紫洛没有拒绝。
黑风的速度果然超快,在摄政王娴熟的马技下既快又稳地急驰着,如只离弦的箭,奔向无尽的黑暗。
摄政王一手控制黑风的方向,一手护住怀里的女人,只用双腿与双脚控制着马速。
风呼呼作响,强劲得云紫洛眯住了眼睛。
不一会儿,远处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出现,越近越多,到得近处已是一片。黑衣黑马一骑斜刺飞出,便有无数暗卫冲过来护航,摄政王稳稳将马停在了自己人的核心中。
“小姐!”旁边马上,桃儿的叫唤传来。
云紫洛惊喜地转过头去,就见桃儿正坐在鬼魂的马前,双眸映着点点星光,笑容满脸。
鬼魂向摄政王禀报了这边的情形。
原来桃儿是去厨房的路上被掳走的,暗卫因为全在云紫洛这边,等察觉不对时已有一会儿了,摄政王命令暗卫追踪过去,更是暗暗传下指令,严查京城九门。
等看到对方留下的纸条,摄政王立刻派出身边的近卫城东酒楼十里之内埋伏下来,带云紫洛来搜查城东酒楼只是个幌子,为了引开对方的注意。
果然,对方是躲在暗处窥探云紫洛的举动,其实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的动静也被盯上了。
终于找了个绝好的机会,被暗卫直接将人抢了过来。
此刻,两方正在西边的十里山沟对峙。
“是琉璃阁四阁的人?”摄政王浓眉一拧,声音如夹着冰雹般砸了过来。
“是的,不知道四阁的人奉了什么任务出行在江南这带,此次动手目标竟是云二小姐。”鬼魂忧心忡忡。
若是以前那跟他没关系,可现在,云二小姐在主子心里的地位那可不一般,主子的大事便是他的头等加头等大事。
清亮的马啸声在身后响起,一骑白马冲了过来。
“洛儿!”楚子渊勒停了马,叫道。
云紫洛想回头,却还在那黑色长袍中裹着,摄政王解开了袍子,打马回头,直接冲到了楚子渊身边。
“你照看着她,别让流矢伤到了她!”摄政王说着,低头对云紫洛道,“我有些事,你跟我一起去会有危险。”
云紫洛二话不说从马上跳了下来,楚子渊也赶紧跳下马。
摄政王担忧地看了云紫洛一眼,一调马头,双腿一夹,飞一般朝对方的阵营冲去。
“洛儿,我就知道你看到了又会误会我,又会生气。”楚子渊的声音饱含无奈,“我真的没想到她竟会醉得那么厉害,可是我连她的手也没碰一下,都是她在撒酒疯。”
云紫洛的表情十分平静,微勾唇角,笑道:“我理解的,你不用解释了。”
眼光由桃儿转向了冲向敌营的摄政王,淡淡道:“不是说琉璃阁的人是摄政王的吗?可好像不是这样。”
楚子渊的目光被她转移,眯了眯凤眸:“谁知道!我刚才去通知了我的暗卫队,已经全数将四周围起来了,这些人该死!不问个究竟今天是不会放他们离开了!”
云紫洛沉默,只是看着。
“洛儿,冷不冷?”楚子渊说着就去脱长袍。
“不用了,我不冷!”云紫洛侧身离他远了一步,“别脱衣,太麻烦!”
楚子渊眉眼微挑,有些不满地道:“刚才我看着你裹着摄政王的黑袍来的!”
云紫洛嘴角轻抽:“你难道不知道他的脾气?”
楚子渊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没有什么异样,嘴角轻笑起来,也没再勉强。
此时,摄政王高倨黑风之上,一头墨发在夜风中凌乱飞舞,好看的黑色长鞭在他右手腕上缠了好几道,硕大的碧玉扳指在月色下莹莹生光,象征着男人上位者的高贵身份。
眉眼俱寒,薄唇微启,他出声问道:“你们接了谁的任务?”
王长老作为一阁长老,并没亲自参与,出面的是他跟前最得力的助手玄衣。
玄衣微微行了个礼,知道摄政王与那个假阁主承欢关系较好,更不能说出什么来,只是说道:“王爷得罪了,这次任务很隐秘,但也绝对干涉不到王爷的事,云紫洛,我们必杀!”
摄政王眸中的怒气腾起,冷冷道:“如果本王不许?”
玄衣摇头:“王爷,这次任务很特殊,云紫洛的命我们必要,还请王爷不要插手!叫我们难做!”
摄政王眸中的温度已冷到了极点,冷声道:“既然如此,那——赫连之魂!”
一声轻啸,无数暗影在涌动。
玄衣脸色剧变。
冰冷的声音在平原上响起,“杀—无—赦!一个不留!”
“王爷!你居然连赫连之魂也派出来了吗?你,你一点也不看承欢阁主的面子了吗!竟要将我们赶尽杀绝!”玄衣脸上露出极度后悔之色,身子已猛烈地颤动起来。
“时时刻刻对本王的心爱之人造成威胁,你们也该早点消失了!”摄政王冷冷扫了他一眼,一扭腰,带马绝尘而去。
上百条矫健的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从黑暗中飞奔而出,刀枪剑戟,无数银光闪烁,迎向对面旷原的琉璃阁几十个高手。
冲锋的号角响起,四处弥漫起震天的厮杀声。
摄政王已快马回到已阵,眸光搜寻着云紫洛的身影,她正站在鬼影的马下,跟桃儿说话。
楚子渊走过来,与摄政王并肩而立,看向风云涌动的战场。
质疑的声音从他嘴中吐出:“不要告诉我,今晚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你说的,我不明白。”摄政王淡淡道。
楚子渊微昂下巴,负手而立,夜风吹起了他长长的袍角,拂过额前的碎发。
“屏儿约我在城东酒楼见面,你当时也在四王府,这根本逃不过你的视线,你敢否认?”
“我是知道。”摄政王眸光内敛,声音低沉。
“琉璃阁向来都听从你的指挥,不敢不看你的几分薄面,你敢否认?”
“大部分情况是这样。”摄政王并没隐瞒。
楚子渊的脸色一沉,侧过脸来,眼光紧紧盯住他:“你安排琉璃阁的人绑架桃儿,纸条上写着让洛儿来城东酒楼,便是想让她看到我跟屏儿在一起心生芥蒂,而后又派出赫连之魂绞杀琉璃阁,救出桃儿,让她对你感恩之极!这一计,果然精巧严密!摄政王的心思,本王不及!”
摄政王的眸中渐生笑意,良久,说道:“八王爷能把这个计划说得如此天衣无缝,你的心思,才是最高深莫测的。”
他看了看被一片阴云笼罩的月色,沉声道:“本王承认,自小心思就比别人多些,但却绝不会在她身上耍这种拙劣的手段!”
说完已大步朝云紫洛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