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的小孙予晞,在我久盼八年之后,终于闯入了我晚年渐次暗淡的岁月。
小孙降临,犹如开窗见晨曦,我的心一下子敞亮起来,舒活起来。感谢上天赐予我新的希望。
我与小孙第一次见面,他可谓是未与谋面先喧声。
妇产科的护士,从手术室将小予抱出,在十楼电梯口停了一下,我正在那儿等着。护士坏,只给个襁褓的背面我看,还说,给奶奶报喜,要吃糖的。说着很快摁关了电梯。同室的产妇告诉我们,小孩还要抱去十一楼冲洗。
我捧着糖,赶至十一楼,将婴儿冲洗室门推开一条缝,只见一个护士手腕上搭着个小肉人,黏糊糊的,头与四肢都朝下垂着。儿子在墙边一个小桌子上签字,认领。
我看到护士像拎小鸡一样,将手腕上小人儿放到一个池子里,就是我们平日厨房里洗碗用的那种不锈钢池子。当她们准备拧开龙头冲洗时,我担心至极,对着门缝大声惊呼:“宝贝——”我的小孙应声而啼。嗯啊、嗯啊、嗯啊……很短促,很响亮,很动听。我听得很仔细,连着七声啼哭。
我们祖孙俩就这样,第一次谋面了。有人说那啼哭是感官刺激的效果,有人说是亲缘感应。我更相信后者。这于我内心充满着一种喜悦,一种无与言说的喜悦。
二
小予一百天左右,常用自己晶莹剔透的小肉指去抓、拿东西,甚至还能握住些个物件。他在探索,这都是些什么?听人说,婴儿这时,认识世界的方法就是用嘴触摸。难怪他拿到什么都往口里塞,什么东西都用口含舌舔的。那物什是好是坏,是苦是甜,他一律都报以微笑。嘴角的笑靥久久不消失。我知道,他那是还在延续十个月的胎儿梦。
有一天,我将他从摇窝里抱起来,他睡眼惺惺,用胖乎乎的小手捧着我的脸,用嘴啃我的鼻子。我理会,他是在进一步认识奶奶。他那种神圣无辜的气质,那肉嘟嘟的小嘴,还有他涂抹在我鼻头的涎水,都如甘露在滋润着枯萎的作物。我紧紧地抱拥他,深深地闻吸着他的体香,就像闻到了栀子花香味,格外醒神、醒脑。于是,思绪冲开脑门,使人联想起很多很多。如大豆、高粱、江河、森林、阳光、宇宙之类的。人能从沉闷中走出来,在不断地欣喜中徜徉,病魔都会离你远去。常言道:“病由心生”或“一喜压三灾”,这些都是很有生活哲理的现象。我很有体会。
三
小予六个月零三天的时候,又着实让我惊喜了一回。
用唱歌的运动方式梳理五脏六腑,这习惯我一直在坚持。晚饭后,七点左右,我像往常一样开始唱歌,我一手抱着小予,一手拿着歌本,小予也伸手拿着歌本另一边,我祖孙俩一同握着歌本。我很是陶醉,就开怀地唱起了《再见了,大别山》。声音有点大,就像我过去上音乐课示唱那样。
小予首先是张着耳朵听,然后又转过来看着我,当他发现我的嘴在动时,立马又抽出在我怀里的那只手来,摸我的嘴。大人唱个几十分钟,他不动不歪,不哭不闹,很安静,听得很认真。
八点多一点,是小予上超市玩耍的时间。他最喜欢坐着他的高靠车上电梯的感觉。每次电梯上楼,他都高兴得手舞足蹈。就那天上电梯,他冷不丁大声咿呀哇啊地嚷起来。别人都朝他望过来,我很是窘迫。怎么搞的呢,又不像是哪里不舒服。一些营业员很熟我们了。都喜欢逗他,他一乐,又大声喧嚷起来。大家都说小宝贝唱歌啦,唱得多好啊。我都还不敢相信。回家后,我给个歌本他拿着,试试他。他果真,又咿呀哇啊地搞了好一阵。我的小予晞真是在学大人唱歌来着。可不乐坏了我。
四
九月一日,星期六,小予将近七个半月了。这一天,天气很闷很热,我工作一周后,也想有两天休息,更巴望着见孙子。
因为,临近开学,媳妇她们外校超热闹,老师一律加班,儿子告诉我,这个周六、周日就不过来了。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只等孙子过来。说不来了,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家里转了好些圈。不想做任何事。我想,我们去看他得了,不告诉儿子,免他开车来接。
老头也说好:“虽然要转两趟车,有点累,我们就把它看作是旅游看风景。”说得太对了。孙子就是我心里头永远的风景。
拢共就见了孙子三个钟头。仍还是带着他唱歌,到超市,娱乐场玩耍。中午他居然打破平时睡觉的习惯,眯一下就醒来,生怕我们回去了。待我们要走的时候,他伸出小手臂,让手掌和指头使劲往屋里弯,想留住我们。下午,他一觉醒来,左顾右盼,没见着我们。外婆说,好啦,爷爷奶奶都回去啦。他扁着嘴很想哭。外婆又哄他,咱们打电话去吧。哪怕只在电话里听到我们的声音,他都搞颤了,喜滋滋的。
我的小予已经有了粘人的意识,会粘亲人啦。证明他的脑袋瓜子里在渐渐扩容。我再一次感到惊喜。
一个人的脑海就是这样从小到大,一点一点,一次一次地丰富起来的,我们小予的脑海容量能扩展到多少“兆”,我虽不能肯定,但我很持乐观态度。
2012年9月2日于东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