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交易会期间,黄老板和林老板又见面了。像往年一样,两人找了个酒店的豪华包间叙旧,黄老板也只带了秘书何小姐,林老板只带了秘书王小姐。不知谁开的头,话题扯到网上一则流传甚广的贴子上:不要把灯泡塞嘴里。
何小姐懂英文,煞有介事地说,她特意找到过英国生产的灯泡,果然像帖子里说的那样,包装上印着警告:不要把灯泡塞嘴里。
黄老板说:"扯淡,英国人有病啊,谁会把灯泡往嘴里塞?"
王小姐说,人家这样提醒,是因为确实发生过不少悲剧,听说还死过几个人。灯泡一旦塞进嘴里,就很难拿出来,唯一的办法是敲碎玻璃。
林老板将信将疑: "不会吧,灯泡还是那个灯泡,嘴巴还是那个嘴巴,进得去就应该出得来。"
黄老板忽然来了兴致: "林老板,不如咱俩打个赌,你要敢把灯泡塞进嘴里,我输你一万块;不敢你输我。两位小姐做见证,如何?"
林老板脸宽嘴阔,常说自己 "嘴大吃四方",爽快地说:"不就一万吗,赌了!"
几个人商定,四天后的晚上还在这里见面,届时一决胜负。
二
回到住处,林老板的酒醒了过来,有点后悔。王小姐说: "太危险了,认输算了。"林老板把脖子一梗: "我林老板什么时候认过输?"
不过林老板并不莽撞,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仗。他吩咐王小姐去买几个灯泡大小的鸭梨。王小姐明白了,鸭梨形状与灯泡相似,老板要拿它做试验。
鸭梨买来了,王小姐洗干净,林老板挑了一只顺溜的,张开大嘴就往里边塞。鸭梨很顺利地滑了进去,只露出一截把儿。王小姐关切地问他怎么样,林老板不能说话,使劲点点头。 "那就快拿出来吧。"王小姐还是不放心。林老板捏住梨把往外拉,没想到鸭梨纹丝不动!王小姐赶紧凑上去帮他,哪知一用力,梨把被齐根拉断了!王小姐吃了一惊,看来帖子里的传言是真的!王小姐用纤细的手指捏住露在外部的鸭梨尾部,使劲往外拉,鸭梨还是一动不动!
王小姐叹了口气,看来完整地把鸭梨取出来是不可能的了。她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小刀,开始一点点地削林老板嘴里的梨,小心翼翼地避免伤到王老板的嘴。漫长的十几分钟后,鸭梨只剩一个核,总算取了出来。
林老板用手托着下巴开合了几次,酸痛麻木的感觉才算好了点。"我的娘,幸亏是鸭梨,要是灯泡就惨了!"王小姐问: "你怎么就吐不出来呢?"林老板说:"我也不知道啊!感觉鸭梨就像钉在嘴巴里。"王小姐想了想说: "可能鸭梨把口腔里的空气都排了出来,跟你的肌肉形成了真空。"林老板点点头:"有理!那,有办法吗?"王小姐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还想试?"林老板说: "那当然!我林老板是轻易放弃的人吗?"
这一次,王小姐利用她的聪明才智浇了个蜡模,跟灯泡一样的形状和大小,中间挖空,以便随时可以注进热水软化。林老板用大嘴巴重重地吻了她一下算是奖赏,然后按王小姐的指点灌了大半瓶啤酒,再把蜡模润滑后塞进嘴里。等了一会,林老板感胃里一阵翻腾,一股碳酸气逆流而上,顺着食管冲上来。林老板兴奋地期待着,想借此东风把蜡模吐出来,那股气流却欺软怕硬,顺着鼻腔跑掉了。王小姐沮丧地摇摇头,用注射器灌满了热水,注进蜡模里。不一会,蜡模软化成晒蔫了的茄子一般,被轻松地吐了出来。
"看来这招不灵。再想别的办法!"林老板愈挫愈勇。
王小姐想了想,说: "既然不是气压的事,那就只剩一种可能了。灯泡被塞进嘴里后,压迫舌头和肌肉,阻碍了你的口腔运动。 嘴巴无法张开,灯泡当然也就取不出来了。"
林老板使劲点点头,觉得有道理。"那,有办法吗?"
王小姐说: "办法当然有,嘴巴不能自主运动,可以让它被动运动嘛。不过,那要受点苦。" "什么意思?"林老板问。王小姐说:"简单点说,就是让下巴脱臼。" "哦,那需要医生吧?"王小姐说:"那倒不用,我学过推拿,手到擒来。"王小姐说完,把两根拇指放在自己面颊两侧,稍一用力,下巴就掉了下来,荡悠悠地垂着。林老板大惊失色,却见王小姐左手托住下巴,右手轻轻一拍,下巴又复原如初了!
"想不到你还会这绝活,真让我刮目相看!"林老板叹服说,然后又拿起一个蜡模,说:"这一万块赌注,我是赢定了!"说完,张开嘴巴塞了进去。王小姐如法炮制,轻轻摘下林老板的下巴,轻而易举地取了蜡模,又把下巴复了位。林老板只感觉到轻微的疼痛。
蜡模试验成功,林老板一鼓作气,把真正的灯泡塞了进去,果然被林小姐顺利取了出来。
三
第四天晚上,四个人又聚在一起。黄老板问林老板要不要认输,林老板笑道:"应该认输的是你!"
林老板向王小姐招了招手,王小姐就从坤包里拿出一只灯泡来。黄老板也向何小姐招了招手,何小姐从她的坤包里也拿出一只灯泡。林老板笑了: "黄老板精明过头了,怕我在灯泡上做手脚是吧?"黄老板也笑了:"兵不厌诈。据我所知有一种玻璃糖,看就去像玻璃一模一样,连碎裂的声音都不差分毫,但其实是糖做的,伤不着人。江湖骗子们就用它表演吃玻璃。"林老板说:"那好,就用你带的灯泡,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王小姐接过何小姐的灯泡,先把灯泡冲洗干净,又在茶杯里烫了烫消消毒,这才交给林老板。林老板接过去,在黄老板和何小姐的注视下,张开大嘴就塞了进去。灯泡只露一截尾部在外面,林老板还尽力伸长嘴唇包住它。林老板用得意的眼神问黄老板,黄老板拍着巴掌说:"好,算你有种,你赢了!"
林老板把脸转向王小姐,王小姐却一动不动地望着他。林老板以为她没明白,拉过她的两手放在自己面颊上。王小姐问: "怎么了,这里疼?"林老板大惊失色,但他只能从鼻孔里发出含混的呜呜声。王小姐还是装糊涂,林老板额上沁出了黄豆大的汗珠,青筋暴突,脸也变成酱紫色。他一手捂住心口窝,一手从衣袋里摸出两粒胶囊,想要塞到嘴里去,嘴巴却被灯泡堵了个严严实实。林老板全身一阵痉挛,两眼一翻,竟然一命呜呼了!
见林老板死了,大家乱作一团。"谁都不许动!"王小姐一声断喝,把黄老板和何小姐吓了一跳。 "灯泡是你俩带来的,你们都有 嫌疑,还是让警察来还你们清白吧。"王小姐说完,就用手机拨打了 110。
十分钟,楼下传来警笛声。王小姐打开窗子探头望下去,果然来了两辆警车。
几天后,调查结论出来了,警方没有在林老板体内查出任何药物成分,他死于心脏病突发,不是他杀。因为死亡与这起荒唐的打赌有关,警方对当事人进行了批评教育。黄老板深感愧疚,出资十几万,为林老板举行了隆重的葬礼。
四
一个月后,何小姐风尘仆仆找到王小姐。王小姐面色苍白,神思恍惚,人也瘦得不成样子,单薄得仿佛可以被风吹走。
"想不到王小姐对林老板一往情深,悲伤憔悴到这种程度。"何小姐嘲讽地说。
"何小姐有什么事,直说吧。"王小姐面无表情。
"好,那我就不用绕圈子了。"何小姐说。
林老板死的时候,何小姐吓坏了,当时一动也没敢动。因为自己无辜,过了一会,她就平静下来。在等待警察来到的难捱时光里,她把目光强行限制在酒桌中,竭力忍住不去看林老板那恐怖的面孔。就在这时,她无意中注意到一个细节:酒桌上有四只茶杯,上面的图案是梅、兰、兰、菊,而不是梅兰竹菊。这可能是酒店的疏忽,也可能是有人调了包。警察撤离后,她特意跑到楼下搜寻,果然在窗下的花丛里找到了一只印有修竹图案的茶杯,就偷偷藏了起来。
"王小姐,那只能是你在跑到窗边假装看警车的时候偷偷丢下去的,相信上面一定会有你的指纹,里面也一定会有引发心脏病的毒物。"何小姐胸有成竹地说, "警方没有从林老板体内查出毒物, 让我奇怪,但更让我奇怪的是,警方没有查出 "任何药物成分"!"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王小姐茫然地问。
"不瞒你说,"何小姐说,"打赌的前一天,林老板跟我在一起。他有些力不从心,我就给了他一粒伟哥。他说他不能用伟哥,因为他有心脏病,每天都要服胶囊。既然如此,体内怎么可能没有药物成分呢?唯一的解释是,"
王小姐冷汗淋漓,脸色更苍白了。她幽幽地打断了何小姐的话:"你猜对了,他是我杀的。"
林老板对王小姐纠缠了很久,都没得手,最后失去了耐心,寻机灌醉了她,把她强暴了。事后,林老板信誓旦旦地说他真心爱她,将来一定会娶她,这才让她打消了报警的念头。哪知林老板本性难移,没过多久又四处拈花惹草,王小姐再想告,已经没了证据。
她决定自己讨还公道。那天她为林老板拿药的时候,给他的是倒空的胶囊;烫灯泡消毒之前,她在茶里放入了林老板过敏的草莓汁;林老板示意她取出灯泡的时候,她故意装糊涂。这一切组合在一起,成功地诱发了他的心脏病。
"我怕警方发现只有那只杯子里才有草莓汁,会起疑心,所以就用事先备下的杯子调了包。哪知千虑一失," 王小姐黯然地说。自从杀了那个色魔,她天天提心吊胆,睡不着觉,自觉罪孽深重,所以骨销形瘦。
"不要避重就轻。你杀林老板,恐怕不只为报仇。他死后数百万资产下落不明,该如何解释?"何小姐咄咄逼人。
"你想怎么样?"
"分我一半。"
"我,我需要,一个人,想一想。"王小姐说。
"好吧,给你五分钟。"何小姐同意道。
王小姐艰难地站起身来,踉踉跄跄地走进卫生间。
何小姐看着表,见五分钟过了,王小姐还没出来,心陡地一沉。她慌忙冲进卫生间,惊骇地看到王小姐和衣躺在浴池里,小巧的嘴巴里赫然塞着一只灯泡,把一张俏脸撑得扭曲变形,惨不忍睹,面色酱紫,眼珠暴突,不知为什么,竟然气绝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