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将方忠面容清癯严肃,齐整的白须有如银丝般垂到胸前。驻守漠峰关长达四十余年的方忠在漠峰关主将还是江浩天的父亲时就已经是漠峰关守军的一员,如今已是历经三朝的元老。他从普通的士兵靠战功一步步升任漠峰关副将,在将士中极具威望。
方忠捋了捋齐胸的白须,道:“末将以为朝廷既有严令,还是以大局为重,派兵随天龙教众出征北域荒原。皇上对此次夺取通天眼极具期望,若我们西凉不出尽全力,恐怕会让皇上不满,进而生出疑心,如此必将后患无穷。远的不说,五圣山便是先例。何况不尊朝令,在全天下也说不过去,也会起一个极不好的头!”
“末将以为万万不可!如今西域蛮人已经蠢蠢欲动,若大军出征北域,蛮人乘机来攻,我们用什么来抵挡!数百年来西凉的使命始终是在漠峰关,无论是西域蛮人还是北域流兽,都需要靠漠峰关的大军防范,而迎风城和整个西凉则是漠峰关坚实的后盾。只有大军雄踞漠峰关,才能确保西凉乃至中原不受侵扰。至于朝廷方面,想必也会从大局出发,谅解我们的良苦用心;即便皇上有所不满,心生嫌隙,我西凉也当以天下为重,岂能只顾迎合一人而置天下安危于不顾!何况我西凉雄兵甲冠天下,即便朝廷有所不满,又能耐我何。”说话的是迎风城城守,脸如黑炭的猛将吕涛。
方忠道:“西凉的使命在漠峰关不假,然而若朝廷与我西凉不合,光凭西凉如何面对外有蛮族妖兽,内有朝廷掣肘的局面?攘外必先安内,如果不能取得朝廷的信任,不用蛮族妖兽来攻,内乱就能毁掉西凉的万里长城!派军出兵北域才能安抚朝廷。至于蛮族和妖兽,我们可以留下足够的兵力严守漠峰关,一旦蛮族和妖兽来攻,我出征北域的大军可及时回援,两面夹攻。”
吕涛道:“若出征北域的大军回援不及,漠峰关失守呢?何况去往北域要越过茫茫沙漠,北域荒原更是天寒地冻,遍地妖兽,若大军有去无回呢?”
方忠道:“所以才要好好商议,一是确保大军回援之前漠峰关的守备问题,一是确保出征的大军能及时、安全地往返。”
其他的将领大都支持吕涛不出兵的意见,认为确保漠峰关的万无一失是首要之责;也有部分将领认同方忠,认为不能与朝廷生隙,自乱阵脚。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吕涛冷笑道:“方老将军守了一辈子的漠峰关,为了漠峰关多少回出生入死,功勋卓著!没想到临老倒开始畏首畏尾,要置漠峰关于不顾了。”
方忠怒道:“我这是为了漠峰关的前程着想。你作为迎风城城守,怎不好好为迎风城的百姓想想长久之策,只顾一时之快!”
江浩天忙止住争执的双方,道:“两位将军都是为了迎风城和漠峰关好,切不可因意见不同伤了和气。啸儿,你也说说你的看法吧。”
江天啸道:“我们既不能不出力以致朝廷不满,也不能出尽全力而置漠峰关于不顾。若致使朝廷不满将不利于西凉的长久,而不守好漠峰关现在且没有了更别提长久。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派多少兵力随天龙教众出征才能令朝廷满意,同时又能留下足够的兵力抵御蛮族和妖兽。”
方忠和吕涛异口同声道:“不可能!”两人都没想到对方也会同时发声,不满地互相瞪了一眼。
吕涛道:“以西凉所有的兵力来应对蛮族的全力入侵尚且略显兵力不足,若派出大军去往北域后,单凭剩下的守军根本抵挡不住蛮族的进攻;若派出的兵力不够,朝廷同样不会满意,不如索性不派。”
江天啸道:“所以大军留守漠峰关,只派出奇兵出征北域。若蛮人来攻,大军可抵住蛮族的进攻,直到前往北域的奇兵绕道侧击蛮族的后方,或者朝廷派出的援军赶到西凉。”
方忠道:“一只奇兵恐怕还满足不了朝廷的胃口。”
江天啸道:“那要看谁领这支奇兵前往北域,比如——我!”
吕涛笑道:“不错,西凉王的王储亲领奇兵前往北域,足见诚意。不过,少主领一只人数不多的奇兵前往北域,这凶险——”
江天啸道:“为了西凉,这点凶险又算得了什么!父亲——”
江浩天颔首微笑道:“诸将所言各有道理,让我深受启发。不过,”江浩天的脸上渐渐转为严肃:“如今天下情势危如累卵,牵一发而动全身,西凉的局势变化将影响到未来的整个大局!如今蛮族是养精蓄锐而来,实力远超我等的想象;北域的异动诸位也必有所察觉,是否会波及到沙漠以南还难有定论;中原诸侯豪强并起,朝廷纲纪紊乱,江湖纷争不断;南境更有魔族在旁觊觎。天下大乱在即,生灵涂炭不远!诸位将军,我等即便能够守住漠峰关,又如何能够确保西凉不受即将到来的大乱波及?即便我等能够守护西凉一方净土,又怎能忍心旁观中原覆灭,社稷湮没,苍生凋零?”
江浩天的眼神从众将身上一一扫过,众将无不默默低头,沉吟不语。江浩天续道:“所以我要以此次朝廷出征北域的契机,以漠峰关为引,钓出西域蛮族的真实实力,敲响警钟,警示天下即将到来的危机!同时以事实昭示朝廷早定未雨绸缪之策,趁天下未乱凝聚力量,保社稷,护生灵。”
江天啸道:“父亲有何妙计?”
江浩天道:“你还记得上次屠熊的那个山谷吗?”
江天啸道:“绝对忘不了!”
江浩天意味深长地笑道:“难道你不觉得那个山谷是伏兵的绝佳去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