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尖锐刺耳的门铃声突然响起,顿时划破了寂静无声的漫漫长夜。
“咦?究竟出了什么事?唉……真是的半夜三更的,是谁啊?哎呀……都快三点钟了!唉,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啊!”
这是一座位于巴黎沃茜街的公寓楼。本楼的管理员太太,一边唠叨着,一边极不情愿地从床上下了地。
她趿拉一双拖鞋,揉着慵懒朦胧的双眼,怒气冲冲地走到了大门口。
“都什么时候了……究竟是谁啊……”仍然懒在床上的管理员,一边打着哈欠一边问道。
“我也不晓得啊……不过,这么晚了还找上门来,肯定是找阿勒尔医生的!”
阿勒尔医生就在沃茜街挂牌营业。
“找阿勒尔医生?哼!这么晚了还要把他喊醒?你就告诉他们说医生不在家。”
烦躁不堪的管理员说完这句话之后,又把脑袋深深地埋在了枕头里,很快便进入到了无比香甜的梦乡当中。
“别这样做……人家或许是家中有重病人所以才来找医生的……”
管理员太太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大门口。
“喂!喂!不要再那样猛按电铃了!你会把整栋楼的人都吵醒的。”
“请问,阿勒尔医生住在第几层?”门外传来了一个男人的说话声。
“四楼……不过,阿勒尔医生晚上是不出诊的!”
“可是,我的家人病情十分严重,不管怎么样都要让他去看一看啊……拜托了,请你赶快把门打开,好不好啊?”
尽管管理员太太心中非常不满和恼火,可是却又有些不忍心,于是,她很不情愿地拔下了门闩。
接着便看到一个男子飞快地奔上了楼,速度快得甚至使管理员太太都来不及看清楚他的容貌……
管理员太太不停地抱怨着,埋怨来人有失礼貌,之后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重新爬上了舒适的软床上。
“那个男人可真是古怪啊……不管怎么说,他都应该对我道一声谢呀……”
“那个人是什么样的?”
“他一下子就冲进了门来,我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他的脸孔……不过,照此情形来看,他家人的病情应该十分严重,不然的话,他上楼时不会那样地慌乱和焦虑不堪。”
那名男子一口气便冲上了二楼……然后又经过了阿勒尔医生家所在的四楼,径直来到了六楼。
只见他从衣服口袋里取出来一把钥匙,试探性地插进了钥匙孔。
“哈哈,真是太棒了!这把钥匙总算有用武之地了。如此一来,我的工作便可以顺利开始了。
“不过,在行动开始之前,我必须要寻找到一条逃生的通道,要不然的话可就危险了……对了,我还得装作被医生拒绝了的样子,必须要有沮丧万分的神情才行。”
他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与医生交涉所需要的时间,等这段时间过后,他便朝楼下走去,随后来到了管理员夫妇的房门口,他说道:
“真是太打扰你们了。你说得很对,医生不愿意夜间出诊。唉!那个让人厌恶的医生,任凭我说了那么多的好话,他就是不肯去看病人。唉,这么晚了,我真是白费力气了……非常抱歉……麻烦你们再来关一下门吧!”
这个男人在门口大声地说着,说完之后便转身朝门外走去。管理员太太仍然是满腹牢骚地从床上爬下来,然后摇摇晃晃地把大门关上了。
然而,由于她还是睡眼惺忪的状态,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那个男人从大门口经过的时候,偷偷地把一个小铁片塞进了钥匙孔内,如此一来,管理员太太便无法把门锁上了。
这个男人隐蔽在大门外,一直等到管理员太太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他才悄无声息地打开了大门,蹑手蹑脚地登上楼梯。之后,他又一次掏出了自己的万能钥匙,将走廊上的大门打开,随后他便弯腰钻进了走廊入口处的房间。
他打开了手电筒,凭借着这点亮光,他看到地板上铺着一张图纸,那正是这幢住宅楼的平面示意图。
“这里便是我所在的走廊入口处的房间。这套房间面朝街道,除了大厅之外,还有卧室和餐厅……它实在是太宽敞了。不过,这也并不新鲜,谁让这套房子里住的是伯爵夫人呢?
“可是,这位伯爵夫人的眼光可并不怎么高雅啊。看这条地毯和壁炉上面的挂毯,还有墙上挂着的那些画,没有一件不是便宜货……不过,这跟我毫无关系,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
“咦?奇怪,真是太奇怪了,那个东西究竟放在了什么地方呢?听说伯爵夫人一直以来都把它放在一个任何人也发现不了的地方。
“不过,对我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是让我看上了的东西,不管被人藏匿在了多么隐秘的地方,我都会毫不费力地把它给找出来。咦,看起来并不在这间屋子里啊,也不可能在人流来往频繁的客厅……如此说来,那就应该在卧室或者是衣橱的后面了。”
想到此处,这个男人把平面图折叠起来,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接着,他灭掉了手电筒,试探着摸到了客厅。来到大厅中央之后,他屏息凝神地仔细倾听着。
关于伯爵夫人的情况,这个男人已经打探得一清二楚了。伯爵夫人是一位遗孀,她独自一人居住在这套房子里面,除此之外,她还聘请了一个男仆、一个女仆和一位女厨娘。
尽管那些仆人的卧室位于走廊的另一头,可一旦将他们吵醒了,那情况可就非常危急了。于是,他聚精会神地倾听着,可整个房间里面连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这个男人又伸出双手,向前摸索着前进,一步一步地逐渐接近了伯爵夫人的卧室。接着,他伸手握住了房门的把手。
“这个房间肯定就是存放黑珍珠的地方,既然来了就得得手,我绝对不能白来一趟。”
接着,他悄无声息地打开了房门。
伯爵夫人似乎习惯于在睡觉的时候把床头灯关掉,所以这个房间里面漆黑一团。
他侧耳仔细倾听,可是却连伯爵夫人的呼吸声都听不清楚。
这个男人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想要把屋子里面的情形搞清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忆起了刚才看过的那张平面示意图。
在这个房间里面,靠着窗户摆放着的是伯爵夫人的睡床,而房间的中央则放着一张圆形茶桌以及两张摇椅等摆设。
“哦,夫人床头的小柜子上面摆放着一个加盖的箱子。听说她有一个习惯,那就是每晚就寝之前都会把项链和耳坠等首饰摘下来,放到那只小箱子里面。由此可见,黑珍珠也必然存放在那里面。”
这个男人点了点头,似乎已经成竹在胸。
他低下身子,爬在了地上,一点一点地匍匐前进。没过多久,他的手便摸到了桌子腿。他一边摸索着,一边向前爬行,接着,手又碰到了摇椅。
“再往前就一定是睡床了,而那个床头柜的上面……”
他伸出手去,在地毯上摸索着,突然,他摸到了一个十分坚硬的东西。他觉得这很可能是从桌子上掉落下来的烛台。
他又试探着向前摸索,没过多久便又摸到了一件冰冷而坚硬的东西。
“这……这是钟表。
“夜光表的时针停了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人摇了摇脑袋,他已经有些烦躁了。
“真是太奇怪了……”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伸手到四下里继续摸索着。不经意间,他的手又摸到了一个东西。
他立刻下意识地把手缩了回来。因为那种手感实在是太让人害怕了,那种冰冷潮湿的感觉简直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在那一瞬间,他连动也不敢动了。随后,他在一团漆黑之中又伸出手去惶恐不安地摸索了片刻,可是,他的手指又碰到了一块坚硬冰冷的东西。那种冰冷刺骨的感觉,简直就快要把手指头冻僵了一样。
他用颤抖着的双手又去触摸了一下,可是,他这次在心里不由自主地大叫了起来:
“头发……女人的……”
接着,他又一次把手伸了出去,这一次摸到了那个人的脸上,同样是冰冷彻骨的。他禁不住一下子跳了起来,连忙打开了手电筒。
手电筒的昏暗光圈在一团漆黑中正笼罩在一个中年女人的脸上——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伯爵夫人。
她一半的头发乱糟糟地散在脸上,遮住了半张脸孔,另一半头发则浸满了鲜血。这个男人很快又看到了伯爵夫人身上所受的伤,那个刀口又深又长,从左肩一直延伸下来,鲜血正是从那里涌出来的,之后又顺着背部流了下去,以至于把浑身上下都弄得血迹斑斑的。
他弯下腰,用手指在这个女人的鼻孔处试探了一下,她已经气息全无,显然死去多时了。
“啊?死了!”
死尸那空洞的双眼大大地睁着,向上翻着白眼,仿佛并不甘心一样。而她的嘴巴则由于痛苦而抽搐得变了形。
地毯上也有很多血迹,而且有些已经凝结成了暗红色的固体。
这个男人万分惊讶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周围的每一件东西都残留着伯爵夫人断气之前拼命搏斗的痕迹。
床铺上也零乱不堪的,毛毯和床罩都已经被掀去了,乱七八糟地堆在血迹斑斑的地板上。
钟表掉落在了地上,上面的时针刚好指着11,分针则对着24。在不远处的地板上,几把椅子倒在那里,而且椅子周围的地板上也残留着大片的血渍。
“黑珍珠在哪里……”
这个男人喃喃自语道,接着,他飞快地打开了床头柜上面的小箱子,然而,这个平时用来存放珍宝首饰的小箱子里面却空空如也。
“没有,可是……根据我的判断,这个小箱子里面经常会装一些项链、耳坠等珠宝首饰啊,至于里面到底有没有黑珍珠,我就无从知晓了……伯爵夫人视黑珍珠为自己的生命,或许她已经把这件珍贵无比的宝物隐藏在了一个任何人都找不到的地方吧!”
他非常认真地将衣橱和书桌的抽屉翻了个遍,然而,他一门心思想要找的黑珍珠却始终不见踪迹。
他大失所望,可对失败却又有点不甘心,于是,他手握着手电筒,又把屋子里的角落仔仔细细地搜寻了一遍。他用手指敲击了一遍墙壁,可却没有听到一点儿空洞的声音。
“她并没有珍藏宝物的保险箱啊,这究竟是……真是奇怪!”
正当这个男人歪着脑袋站在地板上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
“哎呀!不好了,不行啊!我一直都在这个房间里面搜寻宝物,等天一亮,肯定会被别人当成谋财害命的凶手给抓起来的。我看我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妙……”
于是,他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他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忘记在走廊处的那扇门前停了下来,用自己的万能钥匙把它牢牢地锁住了。
在沃茜街的公寓中,惨遭杀害的人正是雷莱利伯爵夫人。
雷莱利夫人年轻时曾是一位名噪一时的歌剧明星。正当她的演艺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她却悄然退出了演艺界,嫁给了艾济伯爵。
没过多长时间,艾济伯爵便不幸命丧黄泉,雷莱利成了一个孀居的年轻女人。
雷莱利所过的生活是穷奢极侈、挥霍无度的,其铺张程度会让巴黎市的每一位市民大为震惊,并啧啧称奇。
她拥有着大量的宝钻、珍珠和其他的一些珍稀宝物,绝大多数都是非常罕见的绝世珍品。其中有一颗硕大无比的黑色珍珠,曾经受到过巴黎上层社会的极大赞誉。
雷莱利几乎将全部家产借贷给了一家奥地利的金矿公司,可没过多长时间,那家公司就破产倒闭了,因此,她全部的投资也就如东流之水一样一去不复回了。
为了维持生计,雷莱利把所有的宝钻和珠宝首饰变卖一空,唯独因不忍心而留下了那颗珍贵无比的黑珍珠。
只要她下狠心将那颗黑珍珠变卖掉,她立刻就会得到一大笔的巨额财富,那么后半生的生活也就衣食无忧了。然而,虽然日子过得非常窘迫,伯爵夫人仍然难以忍痛割爱变卖掉那颗罕见的珍珠。
她之所以会如此毅然决然地将这颗珍珠保留下来,完全是因为它是一个非同寻常之物。而且,这颗珍珠的来历也非同小可,这是她当年还是舞台明星的时候,一个国家的皇帝赠送给她的。因此,也可以这样说,这颗珍珠代表了她旧日的辉煌成就,同时也代表了她一生为之骄傲的荣耀。
她固执地认为,与其变卖掉这颗黑珍珠,倒不如大幅度地削减生活开支要来得更合算一些。
于是,她在沃茜街租了一套价格低廉的公寓,跟侍女、男仆等四人一起过着节衣缩食的生活。
不管是与她年轻的时候相比,还是与艾济伯爵在世的时候相比,这样的生活都是极为寒酸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伯爵夫人曾经这样对别人说过:“只要我还活在人世,我就绝对不会卖掉这颗珍珠的。”
从大清早刚从床上爬下来,一直到晚上就寝之前,她都把这颗珍珠戴在她的脖颈上。在睡觉之前,她才会把这颗稀世珍宝——黑珍珠妥善地存放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对于伯爵夫人被谋杀一案,尤其是黑珍珠的不翼而飞,巴黎市民在震惊之余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这件案子发生后的第三天,报纸上刊登出了一则新闻。这是一个足以令整个巴黎轰动的爆炸性消息。
谋杀艾济伯爵夫人并盗窃走黑珍珠的案犯已被警方捉拿归案,此人正是艾济伯爵夫人雇来的男仆——韦德达。
刑警在他卧室的床铺下面找到了一件血渍斑斑的上衣,这件衣服上还少了一颗纽扣,而那颗纽扣却在被害人的床上被发现了。巴黎市警察局保安科科长尤德仪这样说道:
“这颗纽扣,或许是被害人与犯罪嫌疑人在搏斗的过程中被撕扯下来的。”
此外,保安科长还表示:
“根据我们的判断,伯爵夫人的男仆韦德达在吃过晚饭之后,并没有立刻回到自己的卧室去,而是藏身在了隔壁的房间里面,然后趁着伯爵夫人回房间的这个机会,他悄悄地从钥匙孔中观察屋子里面的情况,从而窥探到了夫人藏宝的地方。
“时至今日,并没有任何一个可靠的实证能够推翻我们所作出的判断。
“根据服侍伯爵夫人的侍女和女厨的证词,我们得知了一个重要的细节,那就是伯爵夫人的卧室房门自从前天晚上被锁上之后,伯爵夫人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两位女仆陪伴在伯爵夫人的身边已经有长达二十年的时间了,她们两个人忠心耿耿、尽职尽责,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所以,她们二人的证词是绝对值得相信的。
“假如她们两个人说的都是实情的话,那么,韦德达究竟用了什么样的手段潜入进了伯爵夫人的卧室里的呢?他是否自己另外配备了一把钥匙呢?
“这些谜团全都让人困惑不已、难以猜透,相信用不了多长的时间,警方便可以使真相大白于天下了。”
然而,侦破人员的调查工作却总是不能顺利地展开,这样一来,种种的疑团也就始终无法解释清楚了。
不过,值得高兴的是警方已经掌握了韦德达的个人资料。
韦德达不仅有很多前科,而且生性好酒,再加上脾气十分暴躁,性情极为凶残,因此曾做出过不少胡作非为的事情。
但是,由于始终无法拿出确凿的证据来,所以警方不能随随便便、不负责任地断定他就是杀人凶手。这样,这件案子便成了一座迷雾重重的迷宫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上至保安科长官尤德仪,下至普通的警务人员,无不为此忧心忡忡、寝食不安。
案子发生之后的一段时间,雷莱利的堂妹塞蓓尔小姐为警方提供了一份极有价值的情报。
在雷莱利被谋杀的一个月前,她曾经给塞蓓尔小姐写过一封信。她在信中向堂妹提及了藏匿黑珍珠的地点。然而,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那封信在收到后的第二天就不翼而飞了。种种迹象表明,它是被人偷走的。
除了以上这点之外,还有另一个至关重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