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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芷华和龙珍听了王妈的话,都自心里一动。不由互相对视了一下。这时二人的心理却是大不相同。芷华觉得王妈的话说得十分可笑,本来芷华是个头脑清新的女学生,素来反对男人纳妾,以为男人是女子的禁脔。男人若是爱情不能专一,女子惟有洁身引退,绝不委曲求全,容那情场中有第三人盘踞。而且她从方才龙珍口中,得知白萍已与龙珍另订婚约,便已心情灰冷,决意退步。似乎自己久已离闻这个局中。如今一听王妈说出这种陈腐的办法,自然丝毫不能入耳,不过她却忘了当初自己和仲膺的私情,又何异于白萍和龙珍的婚约?她自己作错了事,尚望白萍加以原谅。但是她此际竟不能原谅白萍,以为他既有了他人,就无异于断绝自己。这便是女子的褊心了。那龙珍听了王妈的话,却是大合口胃,原本龙珍是旧式下等社会中长成的女子,向来没听过新的学说。所耳濡目染的,都是女子受男人玩弄的现象。并且受旧小说和唱本的感化太深,以为几个女人同嫁一个男人,是很合理而又平常的事。更近一层说,她的旧观念中,还觉着一个男子若是没有所谓三妻四妾,单单守着一个结发妻过一世,反而不像好男子的身分。再说她素日把白萍看得很高,本没有独自把持的奢望,就是以前怕白萍寻得前妻,也不过是怕白萍整个地抛了自己,并非是怕别人分了白萍的爱去。而且她正在飘泊无所归,但求守着白萍,就算得着终身的归宿,好不心满意足!莫说做妾,便是降到第三第四房的小星,也自心肯意肯。所以听王妈说出比喻以后,心里非常喜欢。只待芷华开口答应,自己便甘心向她行那妾媵拜见大妇的大礼,准备一世作小伏低。但是自己却不便首先启齿,只得望着芷华的脸儿。哪知芷华却不动声色,仅而冷笑了一下。龙珍瞧着她直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无意中也向芷华笑了一笑。只顾她二人这一笑不要紧,却差一些把王妈气闷坏了。

王妈搓手道:“这又笑什么呀?到底该怎样,可都说痛快话啊”芷华笑道:“瞧你这老东西,乱噪什么!我们该怎样不该怎样,碍着你哪一只眼痛?”王妈道:“不是我噪,您二位全闹着要走。倘若全走了,这个家可交给谁呢?依我说,珍小姐是寻到这里来住的,自然可以不走。这里又原来是太太的家,依然回来,何必又走?要走又何必回来?反正这事我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您二位谁也未必准一定要走,不过就为呕一口气。要想开了,这气就不呕也罢。珍小姐当初来的时候,就将这宅子当作自己的家,本是想长住下去,等候老爷回来。再说太太的娘家没有一个亲人,我是晓得的。出去这些日,还不是在外飘荡着。如今好容易回了家,怎能坐一坐便又离开?再说您出去又上哪里落脚?您二位也不必咬着牙根说话,人谁愿意抛了自己的家,到外而当孤鬼儿去呀?太太小姐们都想开些吧。何必放着在家里舒服不干,倒诚心离乡背井的找罪受?岂不是傻了?”

芷华瞧了龙珍一眼,笑向王妈道:“你知道是怎样一回事?就胡批乱讲。说了半天有什么用?”王妈翻着白眼才要说话,龙珍已悄然拉住芷华的手,十分恳切的说道:“姐姐,我有几句话,说出来您千万不要错想。并非我不知羞耻,故意要赖在这里。方才王妈的话,虽然是糊里糊涂。可是也并非没有丝毫道理。本来姐姐是白萍的结发之妻。以前曾闹过什么气恼,我虽然不知道,不过据我素日听白萍谈到姐姐,总是十分思念,足见他对您的感情并没消失。而且他和您夫妻间的关系,也没有断绝。只有白萍和我订婚的事,实在对不住姐姐,不过姐姐要原谅他。本来一个年青的人,最容易为一点小气忿就胡闹起来,过后也未尝不后悔。姐姐难道为他这一时之错,就忍心和他永远决断么?听姐姐方才说的话,简直不要再见他的面。您这样生气,当然是为了我一人,才这样呕气。这叫我心重多们难过!”说着长叹一声,又道:“当初白萍与我谈到婚事的时候,绝未说起以先曾有太太。那时我若知道有姐姐,我怎肯和他亲近?如今错事已经办就,说这些也没用。但只据我一人的良心上说,我虽然是个不明事理的人,可是绝不能夺人家的丈夫。所以想自己让开这里,请姐姐和白萍破镜重圆。无奈我一说要走,姐姐就抢着先跑,事情岂不是越闹越僵。如此便是闹到明天这时候,也闹不出一丝结果。所以我想……”说着略一沉吟,方郑重着道:“我不怕姐姐笑话,说一句掏心吐胆的话,我若离了这里,真没有别处可以安身。我想姐姐出去也未必准有栖止之地。咱们都是女儿家,原来就无亲无故,已经苦得可以。要再在外面飘荡,倘若有些灾病,有谁来怜顾?咱们既然落到这等境遇,大家都是命苦的人,谁也不必和谁负气。我求姐姐能想开些,先把白萍抛开不管,咱们既有缘遇在一处,何妨互相亲近。暂且拜成干姊妹,姐姐愿意居家,就一同住在这里。愿意出外,无论海角天涯,我就随你去。以后要能遇着白萍,那时咱们的事,随您主张。若是能容留我,我就作个奴婢也自情愿。若是叫我脱离,我定然应声而去,绝不停留。倘或一时遇不着白萍,我就伺候姐姐一时。姐姐也是没有亲属的人,有我做伴也省得孤单。您细想想我的话……”

这时王妈也从旁劝到:“珍小姐说的话是极了,太太就和珍小姐在家里住着。等老爷回来,多少是好?太太不要死心眼了。”芷华听着龙珍的话,不觉慨然动念。深深的感触到自己的身世,本来一个深闺弱女,父母早亡,举目无亲,世界上只有白萍是自己的亲人。原指望无波无浪地白头到老,哪想自己一时意志不坚,做错了事。无端地拆散同心之侣,只落得絮飘萍飘。虽还望有重收覆水之时,但是今天见了龙珍,才完全断了指望,知道是自作孽不可活。原打算从这里出去,便去寻个大解脱,预备一瞑不视,倒省却无限烦恼。如今听龙珍说话,虽是没什么道理,可是又被她勾起了不少厚望。俗语说蝼蚁尚且贪生,为人亦自惜命。凡是人生了短见,多是一时想不开。但得略略回心,自然还望生路上着想。此际芷华心里却不似先前固执了。自念当初我有了白萍,怎能还结识仲膺?如今白萍有了龙珍,如何我就不能稍为宽谅?当初自己既曾做过错事,也该退一步想了。

她这样想着,立刻心里宽松了一些。又瞧着龙珍十分可怜,明知自己若坚执着要走,她一定也不能独居,那时倒害得她无处可归。她本是无靠的人,何苦叫她受罪?想着便点头叹息道:“你们闹得我也没有法子了。事到如今,可叫我怎样呢?现在并非我推脱,我便是答应不走,也不能在这里住。因为余宅小姐们约我去教她们念书,我已答应了人家咧。”龙珍插口道:“那样您何妨夜里在家里住,白天再到余家去教书,每天早出晚归,何等是好?”芷华道:“余家那些位小姐,都像霸王似的,大约未必肯叫我回来。反正妹妹你放心,我就是住在余家,也不算和这里脱离关系。得暇必来看看,你就安稳着在这里住着好了。”

王妈拍手道:“我的活佛爷,太太可有活口儿了。别的事过后再商量,反正今天您不能走了。天已不早,我去收拾晚饭。太太小姐们先歇着,吃过饭就睡,有什么事全等明天。”说着就高高兴兴地走了出去。

这时屋里龙珍向芷华看了半晌,忽地立起,站到芷华面前,规规矩矩地道:“姐姐方才已答应不抛下我了,以后我自然要孝顺姐姐。我从今以后,就要当您做亲胞姐看待。可是现在该行个礼儿呢。”说着便盈盈的拜了下去。芷华连忙搀扶,已来不及。只得也陪她下拜,口中忙道:“妹妹这又何必!”龙珍跪着道:“姐姐就受了我这一拜吧,不然我也不得安心。”说着就和芷华厮扶着站起,把芷华安坐在椅上。她就来回奔走地敬烟奉茶,意思十分虔诚而又恭敬。芷华倒过意不去,不觉也和她亲近起来。

过了一会,已到黄昏时候,王妈送进饭来。十分丰盛,好像是与芷华接风。芷华与龙珍相对吃着,自叹不想今天又尝到旧日家庭风味,但是那日是和白萍夫妇聚首。如今是却与一个不相识的女子来同做这个家庭的主人,而且这个女子又是自己的情敌。却又为事势所迫,不得不互相亲近。这真是出乎意外的事了。但是既然天公狡狯,给造成这种局势,自己又落到这个局势之中,什么也说不得。只落得进退维谷,也惟有随遇而安。再说龙珍对自己原没什么不好,不过因处于情敌地位,才觉着不能并立。可是既为情敌,当然要有所争之点。如今白萍尚不知下落何方,更没法决定今生能否再为会面,我们所争之点现在还不知在哪里,又争些什么?我又何必对龙珍如此隔膜?我同她同是女人,又同处在逆境,正该同病相怜。若还对她妒视,倒显着我的气量太小了。芷华这样退一步想去,略觉心气和平,便暂展愁眉,与龙珍开颜谈笑。

以前见芷华凛然可畏,此际忽变得蔼然可亲,龙珍才放松了心。更自执婢妾之礼,十二分的巴结芷华。芷华原是受过教育,读书明礼的人。见龙珍这样,念到同是人类,原本不分尊卑。像她这样侍候我,她有什么不如我处,便该这样卑下?岂不有伤人道?因而倒非常过意不去。就向龙珍说明:“若要长久同居,凡事都须一切平等。倘再如此,把我当主妇看待,我心中不安惟有私自逃走,永远躲开你们。”龙珍见芷华情真语挚,只得答应。两人便姊妹相称,互相敬爱。她俩既各存着相让之心,相惜之意,自然谈得十分融洽。龙珍把芷华看得身分极高,芷华也不鄙薄龙珍没有学问,饭后直清谈到夜阑,竟已变成闺中密友。到将就寝时,龙珍要自己到别室安寝,把卧室的床让给芷华。芷华不肯。最后结果只得姊妹俩同榻而眠。

到次晨龙珍首先醒来,不用王妈,自行把洗漱器具全安排好了,才去唤醒芷华。芷华起床梳洗以后,吃过点心,便自去赴余家之约。龙珍还殷殷嘱咐,务必要早早回来。芷华应了才出门雇洋车,直到余宅。

见了余老太太,余老太太十分欣喜,便把丽琨丽玲等姐妹唤出,一同商量开学的计划。她们姐妹七嘴八舌地议论了半天,最后决定。本日先派仆人们布置书房,等明天再正式开课。当天只请芷华游宴一日,作为替教师接风。芷华只得陪她们玩到黄昏大后,才作别回家。

从此芷华白天到余宅教书,夜里便在家里与龙珍谈笑。生活尚不十分枯涩,除了精神没得安慰以外也就能随缘度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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