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德玛在与托娃约会时吟唱了上面这首诗歌。而艾瑞斯楚普则哀悼道:
我徒劳地搜寻着
每一寸土地,
寻找你那甜蜜且炙热的
双唇和双手。
这种“燃烧的甜蜜”似乎是名副其实的爱情之吻中不容置疑的特征;我们甚至能在海涅的诗歌中再次找到这种特征:
世界是一头蠢驴,世界并不知晓,
它不知道你的品质,
它不知道你的吻有多甜,
是怎样地闪闪发光。
初吻的情感结果在天真却非常优美的古老爱情故事《达夫尼与克洛伊》中已经有所描述。克洛伊将她的吻作为一个礼物送给达夫尼——一个纯洁的少女之吻,令他体会到触电般的感觉:
“天哪,这是什么感觉。她的双唇比玫瑰叶子还柔软,她的嘴像蜜一样甜,她给我的吻比被蜜蜂蜇了一下还疼。我常常亲吻我的孩子,也常常亲吻我的羊羔,但是我从未有过这般感受。我的脉搏怦怦地快速跳动,我的心抽动着,仿佛快要窒息,虽然如此,我却还想再来一次。这奇怪且意想不到的痛!我想,克洛伊在吻我之前是不是喝了毒酒?那她自己为什么平安无事?”
似乎是受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的推动,达夫尼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克洛伊身边。他发现她睡着了,却不敢叫醒她:“看她睡得多香,她的嘴微微呼吸着。苹果花的香味也及不上她的呼吸那么甜美。但是我不敢吻她。她的吻钉在我的心上,让我像吃了新鲜蜂蜜一样疯狂。”达夫尼对吻的恐惧消失了,但是后来,他的自我认知渐渐得到了很大的提升。亲吻就像是蜜蜂的叮咬,其痛感就像是受了伤,这些都是很多诗人惯用的比喻。毫无疑问的是,这样的比喻都非常贴近事实。随着激情的增长,吻会变得疯狂而且暴力:
你那红红的双唇,它们吻得如此野蛮,
如此疯狂,如此地令灵魂不安。
而这样的吻总会留下印记。艾瑞斯楚普的女主人拥有着一双漂亮且丰满的肩膀:
它们曲线优美,就像女神的肩膀,
如此赤裸,如此醒目。
我在你好看的肩膀上烙下印记,
这是给它们的奖赏!
看看我的双唇燃烧过的地方
都留下了红红的伤痕。
哈菲兹的女主人害怕“他那太过炙热的吻会烧焦她那漂亮的双唇”。随着欲望的增加,吻会带来越来越多的快感,古代和文艺复兴时期的诗人早已表明了这一点。很多热情洋溢的情欲诗篇都在对“鸽子啄食一样的亲吻”这个主题进行阐释。
亲吻在最后会变成咬。米拉波在给苏菲的一封情书中写道:“我要吻遍你全身,咬遍你全身。”古典诗中常提到脸颊或嘴唇、脖子或肩膀上的红印子,这便是恋人在亲吻后所留下的印记。
阿雷瑟萨在信中写道:“是什么让你离开我这么久?哦,因为没有姑娘在你的脖子上留上牙印。”意大利人用“用牙接吻”这样的表达来象征“爱上他人”。我们只能将这些吻看作是根据不同的环境,持续时间或长或短的某种转化环节。在史居礼小姐的著名信件中,它们是“一片危机四伏的大海”,会把你带往陌生的国家,但是因为这些国家不在纯亲吻学的研究范围之内,所以我不会作过多的深入研究。然而,我会首先引用老奥维德所写的东西,这并不是因为我觉得他的观点很有分量,而是因为从道德上讲,他的观点确实无可挑剔:
吻一下子抓住了他,他却一无所获,
活该他失去将要得到的吻,
距离我得到完美幸福还有多远?
这并非谦逊,只是有些愚蠢。
从上文来看,对于亲吻不同身体部位的深入调查似乎显得没什么必要。你们知道,爱情之吻直接指向的应该是嘴——这个事实我已经用很多让人尊重且值得信任的作家作品进行了论证。在此,我只想再多加一首德语诗歌——弗里德里希·冯·洛高的“讽刺短诗”:
如果你想吻,那就吻我的嘴,
其他的部位只能带来一半的欢愉,
脸颊——噢,不——也不要是手,脖子,胸,
因为只有嘴才能回吻你。
冯·洛高将嘴看作唯一应该接受亲吻的部位,这样的说法很有逻辑性,而且从纯理论的角度来看,我觉得没人会反对这一观点;但实际上,事实与之完全相反。皇家叙事诗人蒂鲍特·德·香佩恩在一首长诗中——所谓的《辩论游戏》中的一首——讨论了一个人应该亲吻自己夫人的嘴还是脚的问题。博杜安更偏向于亲吻女方的嘴,而且还相当详尽地给出了他的理由。但是蒂鲍特回应说,他虽然亲吻了自己心上人的嘴,但这并不代表他对她的爱,因为他对路边上遇到的牧羊女也是这样亲吻的,而只有亲吻爱人的脚,才能表现出他的绵绵爱意,并且只有通过这种方法才能获得她的偏爱。
有关吻嘴还是吻脚的问题,正反两方进行了仔细的推敲,最后他们得出结论,说亲吻应该包括两个部分:从脚开始,到嘴结束。
不可否认,蒂鲍特·德·香佩恩对这个问题要比冯·洛高更有远见,但是,即使是古老的法语诗歌对于这方面的观点都稍显狭窄。
你得知道,其他的诗人都表明一点,不仅我们的双唇,还有我们心上人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说:“吻我。”
朋友,如果这是我的命中注定!
如果我命该如此,
我将亲吻她美艳的每一部分
从酥胸到脚趾。
艾瑞斯楚普吟唱了这首诗后,在他的另一首诗中又多次重复了同样的观点。
如果嘴唇很久都不能感受到这样的蠢事,
那是因为你的双唇都太过炽烈,
只得吻在如阿尔卑斯雪山的酥胸上冷却。
你的手臂白皙纤柔,让人忍不住想要爱抚;
而那双丰满的白皙肩膀也让人心旷神怡!
但透过灵魂在你的酥胸直接一吻。
她雪白的双肩!对于这样的美人
我已穷尽言辞。作为报酬
你需要立即在我疲惫的头上印上一个吻。
每当吻贴近你的脖颈
你都会扬起脖子陶醉其中,而我也
会直接
在你的脖子上种下吻之玫瑰。
我在心上人的周围旋转、飞翔,
就像百合花周围的牛虻,
嗡嗡飞舞直到花蜜枯竭。
此时,我便要请你留心多拉特在写下“吻在你如阿尔卑斯雪山的酥胸”之时透露的一个小小神话。吻是美丽的玫瑰,所到之处都会繁花盛开;我们可以使用魔法让女子的酥胸之上开出两朵朝气蓬勃的花苞:
她胸前的蓓蕾在热吻之中绽放,
像一朵绽放的玫瑰留下他的痕迹,
他如此骄傲地注视着这因他诞生的花朵。
但是,如果一个人的柔情得不到回应,并因为这个原因,亲吻对方的嘴唇在现实中也变成了不可能,那便可以亲吻她的肖像,就像一首法国歌曲天真烂漫的诉说一般:
我要画幅漂亮的画像,
按照你的模样,放在一个盒子吊坠里;
一天吻五次,
放在口袋里悉心保存。
但是如果那个人没有那么幸运,没有自己心上人的画像,那么任何与之相关的东西,或者能够让他(她)联想到自己心上人的东西,都可以用来亲吻。托维利尔兴高采烈地跟沃尔德玛王说:
为了所有的玫瑰我愿意一吻到死,
亲爱的爱人,此时我所想的正是你。
但是,F.吕克特却带着伤痛与嘲笑吟唱道:
我带着热情亲吻着一块坚硬的石头,
因为你的心硬得像块石头。
不管是古诗还是现代诗中,都有提到亲吻替代物。《普罗佩提乌斯诗集》中有:
啊,通常我都会带着诗歌迅速前来与你
打招呼,通过吻迹来寻找你的脚步。
女服务员总往街上望,
我秘密地将花环扣在你头上。
1800年后,多拉特写道:
我会亲吻草叶,
因为它们如你般迷人:
你的脚步经过的沙滩,
而茂盛的树枝展开它们的臂膀
遮掩我们的幸福,亲爱的姑娘。
恋人之间也常彼此送去飞吻,就如贝朗热那首有关厌人春天的著名诗歌中所唱:
我们在见面之前便已相爱;
我们的吻会跨越空气来到彼此身边。
但是,当恋人之间的距离太远时,对于这样柏拉图式的接吻似乎很难实现,所以便需要雇佣一位乐于助人的“爱情信使”,海涅用他的诗歌达到了这样的目的:
我所有的诗歌
都是轻柔而甜蜜的亲吻:
我将它们全都秘密寄出
让它们代以亲吻我心上人的脸颊。
而鲁纳伯格诗中的姑娘则是求助于刚开的玫瑰:
盛放的花海之中有个果园
美丽的少女独自走在其间,
她摘下一朵刚开的玫瑰,说:
“可爱的小花,只要你有翅膀,
我便将你送往我心爱之人那里
我只想你帮我带去两句小小的问候,
一句系在你右翅,一句系在左翅;
一句是恳求他在你身上印满亲吻,
一句是要他赶快把你送回来。”
但是,无论诗人为这些寄出的吻附上多少优美之词,不可否认,从诗歌的角度来讲,它们都非常让人心醉——即便如此,它们其实也只是一种替代品,身处异地的恋人根本无法获得完全的满足。“吻,”注重实际的法国人说,“是果实,就应该从树上采摘。”无论是给予还是接受他人之吻,都应秘密为之;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它们完整的新鲜度,以及它们令人陶醉的力量。海涅这样说:
在黑暗之中窃取的吻,
以及在黑暗中还回去的吻——
这样的吻是多么振奋人心,
有了热烈的爱意它便能燃烧!
亵渎的眼睛是看不到它们的:它们只存于恋人之间——全世界的其他人都与之无关。这样亲吻时一定要秘密、安静,这些都被看作爱情的灵魂,这样蝴蝶的翅膀才不会丢失它们的精美雅致。
一位名为马尼利亚斯的参议员因为在大白天亲吻了自己的妻子,而且是当着自己女儿的面,便被古板的加图降了官职。而普鲁塔克认为这样的处罚有些过重了,但他仍然说了这样的话:“不管怎样,在第三人面前亲吻这件事,真的是不堪入目。”亚力山德里亚的克里门作为教会的一名神父,也赞成这个观点,他倡导所有的已婚人士都要自我克制,不能在仆人面前互相亲吻。
心思细腻的人肯定举双手赞成古时的禁欲主义,他们已经无意识地这样做了。亲吻我们所爱的女人或被她们亲吻是一种太过脆弱的爱情誓言,经受不起来自陌生人的注视。
你猜,有多少订婚夫妇能够在加图的眼中看到支持?他们的行为多久会触犯一次普通的正直观念?他们的亲吻和爱抚,本应该是他们的秘密财产,却被毫不在乎地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天晚上,我在一场盛大的聚会上看见一个年轻的女子毫无顾忌地亲吻她未婚夫的嘴唇。如果加图知道有着如此教养和地位的人竟然做出此等不检点的行为,一定会被气死;若他看到参加晚宴的男人跟他妻子在晚宴结束后,自然而然地亲吻对方,他该觉得多么不堪入目,多么愤愤不平——除非,他其实更喜欢微笑——晚宴之后,通常都是丈夫与妻子之间相互亲吻。啊,是的,在酒足饭饱之后……已婚夫妻之间在餐后因为没有餐巾纸,以亲吻的方式为对方擦嘴,对这种行为克尔恺郭尔讽刺得合情合理。唯独在年轻人的双唇上,你才能收获最甜蜜的吻:
在这个少女的唇边,
你将有最甜蜜的收获。
年轻女子只会把吻献给自己的心上人——高大的小伙子,年老的求婚者只会遭受鄙夷的拒绝。美丽的玛拉走在小溪边上,照料着她的羊群:
看,一位年老的、年老的求婚者骑在马背上走过来了,
高喊着:“上帝保佑你,美丽的玛拉,
告诉我,你能喂我一口甘洌的溪水吗?
告诉我,需要我把满地的罗勒收集起来吗?
你能给我一个吻吗,美丽的玛拉?”
美丽的玛拉毫不迟疑地给了他答案:
“老东西,我劝你骑上你的马快离开这儿,
这里甘洌的溪水没你的份儿,
你身边的罗勒不需要你来收集,
而你也休想得到美丽的玛拉的吻。”
然后玛拉又继续赶着羊群走在小溪边:
看见一位年轻英俊的求婚者骑着马走过来,
喊道:“上帝保佑你,美丽的玛拉。
告诉我,你能给我一口甘洌的溪水吗?
告诉我,需要我收集这满地的罗勒吗?
而你能给我一个吻吗,美丽的玛拉?”
玛拉即刻回答道:
“英俊小伙儿,
我劝你骑上你的马赶快离开这儿,
你想喝这凉凉的溪水,
那你必须在早上自己来取,
因为黎明时分的溪水最为甘洌,
你想从灌木中采集罗勒,
那你必须在中午时分到来,
因为中午时分的花最为芬芳,
要是你还想亲吻漂亮的玛拉,
那就晚上的时候到这里来,
因为暮色降临之后每个女孩都会感觉孤独。”
在另一首塞尔维亚民谣中,我们同样发现对于高大的恋人的美化,以及对于前来求爱的老男人的轻蔑和嫌恶。
山坡的高处曾站着一个女子,
在溪流中映照着自己漂亮的模样,
她生得这般模样:
“她的脸上充满了悲伤
我知道那一天终会到来
你会被年老的求爱者亲吻,
所以我会在绿林中徜徉,
采集一些苦口的草药,
挤出其辛辣的汁水,
在你觉得适合的时候清洗身子
无论他吻哪儿都只有苦味。”
“我的可人儿,我知道
你将得到一个年轻男子的亲吻,
我冲进绿野覆盖的草地,
采集草地中的所有玫瑰,
从玫瑰中挤出甜美的汁水,
用玫瑰汁水为你擦洗,啊,我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