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杜勒斯的说法,既免去麻烦,又能达到目的。为此,杜勒斯经过活动,由新西兰出面在安理会提出这项议案。杜勒斯给这个方案取名为“神渝”,将自己的主意比喻为神的喻示,其结果却是讽刺性的,“神渝”方案在海峡两岸都碰了大钉子。蒋介石强烈反对将中国沿海岛屿问题提交给联合国安理会。主要原因在于“神谕”提案会导致联合国内出现“两个中国”的前景,既干涉了中国内政,还危及蒋介石的法统地位;毛泽东也强烈反对这个提案与做法。经毛泽东批准,周恩来致电联合国秘书长哈马舍尔德,指出新西兰提案是对中国内政的干涉,在蒋介石集团的代表仍然赖在联合国的情况下,中华人民共和国不能接受联合国的邀请出席联合国会议。在没有中华人民共和国代表参加的情况下,任何有关中国问题的决议都是无效的。“神谕”方案遭到抵制与拒绝,安理会只好决定无限期搁置,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是新中国成立后,海峡两岸相互敌对的国共双方,在涉及主权国家领土完整的中华民族根本利益上,第一次表现了惊人的一致。
美国国务院的档案里,记述50年代杜勒斯所策划“神渝”提案从制定到流产经过的文字中,就用过这句现在很着名的话:“在台湾海峡两边的所有中国人都认为只有一个中国,台湾是中国的一部分。”
命运在周恩来与基辛格之间开了一个玩笑
10月26日上午9点,周恩来总理把基辛格送至钓鱼台的楼门口,在他上车前对他用英语说:“博士,欢迎你很快回来共享会谈的愉快。”这是周恩来第一次用英语对基辛格说话,这说明总理的心情十分愉快。
这一天早上4点多钟,中美双方又继续在钓鱼台讨论公报,修饰文字了。
在基辛格离开钓鱼台之前,双方就公报的主要内容达成了协议。公报中鲜明的、有些地方是十分尖锐对立的分歧更加突出了,共同的立场也清楚地表明了:双方对反霸的关切,双方承诺使两国关系正常化。只有关于美国与台湾有防御关系的那一段还未作决定,但是双方的立场已经接近了,准备留待基辛格陪同尼克松访华的时候,再进行讨论。
在由钓鱼台驶往机场的红旗轿车里,乔冠华与基辛格在对话。当然,车内的对话已经不是严肃的会谈,而是轻松却有内容的聊天。
“博士,你看今年这届联大我国能恢复席位吗?”乔冠华问,“我得到消息,联大正在对恢复我国席位进行表决。”
基辛格不假思索地说:“我估计你们今年还进不了联大。”
乔冠华狡黠地眨了眨眼:“你估计我们什么时候能进去?”
基辛格扶了一下眼镜:“估计明年还差不多。待尼克松总统访华以后,你们就能进去了。”
乔冠华仰面哈哈大笑,笑声十分豪爽:“我看不见得吧?”
刚才基辛格快要离开钓鱼台的时候,周恩来瞅空低声告诉乔冠华,联大表决结果已经传来,赞成“接纳中国、驱逐台湾”的阿尔巴尼亚提案已经以压倒多数获得通过。表决结果是76票赞成,35票反对,17票弃权。周总理为了不使基辛格难堪,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这次联大的表决结果,也出乎我国领导人意料之外。我们本来估计在一年或两年之后才能恢复在联大的席位,在思想上和组织上还没有一点准备。10月24日,在会谈中谈及对美国“双重代表权”提案的观点时,周恩来说:“对中国来说,台湾的地位比联合国的资格重要得多。中国不会按照‘双重代表权’的方案进入联合国。中国人有的是耐心,还可以继续等待。”
基辛格乘坐的“空军一号”专机刚刚从北京起飞,电讯员就给基辛格送来电讯稿。基辛格一看,大为惊讶,将电讯稿递给助手们传看。电讯稿上打着——联大刚才已以76票对35票通过接纳中国并驱逐台湾的决议案。
基辛格双手捧着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表情复杂地说:“我说过,光是中美接近就会使国际形势产生革命性的变化——连我自己对此也认识不足。”
基辛格说罢,苦笑了一下。
洛德望着舷窗外的云海,感叹着:“周恩来太厉害了!让我们否定了自己的方案,接受了他们的方案,而且高高兴兴,心悦诚服……”
霍尔德里奇对洛德说:“我在香港工作的时候,就听人说,要是蒋介石得了周恩来,被赶到台湾岛上去的就不是蒋家王朝。”
基辛格想不到他担心的事来得这么快!他的心茫然地往下坠着,显得格外沉重。刚才离开钓鱼台时的欣喜心情已消失殆尽。阿尔巴尼亚提案以压倒多数通过了。他的政府花了很大的力量去制定和提倡“双重代表权”,却根本没有得到表决的机会。美国从来没有这么惨重地失败过。这要怪谁呢?一批和美国友好的国家一方面不愿同美国对立,另一方面为了自己的利益却在讨好强大的中国。当美国对北京采取敌对态度的时候,他们害怕投票赞成接纳中华人民共和国会受到惩罚。现在我们自己要跟中国和解,他们就不再怕美国的惩罚了。基辛格怀着无可奈何的心情在思索着。
电讯员又送来电讯稿,白宫要他在回国途中在阿拉斯加停留,以免在联合国表决的这一天回到华盛顿。基辛格立刻就品味出这份电讯的含义:实际上是说他的北京之行要对美国在联大的失败负责。他回想起上个月底即将公布第二次北京之行前夕罗杰斯和他的争论。毫无疑问,这一定是罗杰斯施加了压力,白宫才叫他在阿拉斯加停留的。
停就停吧。秋末的阿拉斯加已经十分寒冷。基辛格及其助手们心情都十分颓丧,一个个都沉默着。
他们的总统尼克松今天更为颓丧、恼怒。联大表决的时候,尼克松坐在白宫书房的沙发上看电视。他神情专注地直盯着电视机,有个不知趣的工作人员要进来请示工作被他挥手示意赶了出去。电视机播出联合国宽敞的、蓝色和金黄色的大厅里挤满了代表和观众。大厅里气氛紧张,十分安静。
当电动记数牌上的灯光表明美国的提案被击败、阿尔巴尼亚的提案获得通过时,大厅里马上沸腾起来。有人大声发笑,有人唱歌、喊叫、拍桌子,还有人踏着节奏跳起舞来,那些黑人代表特别欢乐,坦桑尼亚的代表竟穿着毛式制服。中国被接纳进联合国是值得欢呼的,他们以自己的行动击败了不可一世的美国也是值得欢呼的。美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丢脸。
尼克松气得脑门筋都鼓了起来,下颌扭得更歪。他粗暴地敲了一下沙发扶手,跳起来,跑过去,将电视机关了。刚才被赶出去的那人走了进来。尼克松十分恼火地对他吼道:“太不像话!太失礼了!我感到十分震惊!在一个国际讲坛上的表现如此恶劣,它可能非常严重地损害美国对联合国的支持……”
基辛格一行从阿拉斯加飞回华盛顿,降落在安德鲁斯空军基地一个偏僻的角落。天低云暗,机场上冷冷清清,没有记者,没有摄影师,只有个别工作人员来迎接。跟三个多月之前基辛格第一次从北京归来相比,这次就显得太冷落了。那次总统亲自在圣克利门蒂西部白宫的机场迎接。这一次,基辛格乘坐的“空军一号”飞机抵达以后,一行人本来还怀有几分英雄载誉归来的情绪,一下飞机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冷风刮走了。基辛格还联想到,“七一五”公告以后,自己名声大振,声望日高,已经有种种迹象表明,总统对此显示出不安。有一家报纸还瞎凑热闹,说基辛格的名望已经超过了总统,这无异于给本来已经不安与恼火的总统火上浇油。
走下舷梯后,扑面的冷风使洛德伸手把外衣的领口紧了紧。霍尔德里奇则脸色阴沉地对基辛格说:“看来,他们将中国代表权问题上美国的失败归罪于我1971年10月26日,第26届联大通过了接纳中华人民共和国为唯一的中国代表,图为非洲代表在现场欢呼。
们去北京的访问。”
基辛格嘴角泛出一丝苦涩的笑。他继而又想,北京取得联合国的席位,这到底是不可逆转的历史的决定,只不过比预料来得早一些罢了。中国的哲学中就说过有所得必有所失的哲理,打开了神秘的中国之门已经是难能可贵的成功了。他想,尽管尼克松可能脾气乖戾、气量狭小,他也不至于拿即将到手的胜利或者他的外交政策的关键因素来冒风险。
“是黑人兄弟把我们抬进联合国的,不去就脱离群众了”
10月26日上午,我方人员在叶剑英的带领下将基辛格一行送到机场。在机场,我方人员都已经得悉我国已经恢复联大席位的喜讯,人们的眉宇间都露出了异样的喜悦。只是客人们心不细,没有感觉到罢了,以为中国人今天特别高兴是因为公报文本的构架已经基本上定了下来,因为公报基本上采用了中国提出的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