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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要做就做第一(3)

我看得出,大芹这是为了我好,只是不把事情说破罢了。我毕竟不是小孩子了,这点打击还是承受得起的,不就是一次高考吗?也许中专考起来要容易些,可高中本身就相当于中专啊,只是在专业上中专要比高中更精深。我不得不佩服大芹的精到老练,一个女孩子家能够做到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问题不在大专和中专,我只是觉得大专更能够承载我的梦想。多少年来,我们家几代人的梦想就是家里能够出一个大学生。现在轮到我了,我不能打退堂鼓,这就好比战场上冲锋陷阵的士兵,到此时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冲上山顶,插上红旗。我想大芹能够理解我的苦衷,她之所以三番几次地求证我的想法,其实还有一层不好明说的因素,那就是她很想与我一块去考中专,这样我俩就可以比翼齐飞,共同进步了。然而,大芹还是没有弄明白我为什么要去考大学,一家人都指望着呢;不像他们宫家,一个女孩子也不抱多大的希望,考上了皆大欢喜,考不上也丢不了什么,准备嫁人呗。可见在这一点上,我们是不好沟通的,只有各人根据自己的情况对自己进行不同的定位。话又说回来了,即使我与大芹都去考中专又能怎样,我们也不一定会考到一个学校里去,到头来还不是劳燕分飞、各奔前程,因此毕业后的工作才是最重要的。到这时我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大芹对我的担忧。是啊,大芹,你的担忧是正常的,可是我呢,万一我考不上你会怎么样呢,你还会一如既往地等着我吗?天底下世事难料,谁又能保证你考上以后没把我忘了,我就说:“大芹大芹你别急,考上别忘了你二姨。”

大芹就笑了,笑完了就捶、打,她笑的时候一排整齐的牙齿露出来,那简直就是一片灿烂的天空,顿时我们的心情轻松了许多。本来就没有必要心事重重的嘛,何苦与自己过不去。有些事情虽说天意难违,有些事情却是事在人为,至于能不能如愿以偿,那就要看我们的造化了。使上吃奶的力气,成了无怨,败了无悔,要不怎么叫作一颗红心两种准备呢?

大同公社通讯报道培训会议如期举行。

到会的人数还真不少,有十几个呢。一个普普通通的公社,十几个人的报道队伍够庞大的了。别说十几个人,即使其中三分之一的报道人员发挥出作用来,也会不可小觑,问题是这些人报道不出来。也就是说没有过硬的报道人员,或者说报道的文章影响力太小,这就给管宣传的高大明出了道难题。高委员急了,说同样的人为什么人家就红红火火,我们却死气沉沉。高委员是刚调进来的,他到岗的时候,我老爹已经走了,因此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把我老爹和我对上号儿,这也不能怪他。人家提出来,年前的这段时间,大家要搞一下突击,掀起一股通讯报道的热潮,力争为全年的年终评比锦上添花。娘的,报道也赶年终奖了,尽管我心里骂,表面上却不能表现出来。高委员自然是信心爆满,满以为有了这十几个人,他的宣传工作肯定要上一个大的台阶,可是,大家是说得多做得少,回去以后就没了下文,不是没有写出稿子,就是稿子无关痛痒,这让高委员很是头疼。他以为自己刚换了一个地方,想在这里开疆辟土,闯一番事业,谁知却出师不利,弄了个灰头土脸,很没有面子,于是就找我谈心,我说我也是没写过啊。我说的是实话,高委员点头承认,他说:“你感到问题出在哪里?”我说:“能出在哪里啊?关键是不会写呗,稿子写得好,关系也得找。”我这么一提,高委员马上就豁然开朗了,他说:“你老兄说得太好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我说:“你想发稿子就得找报社有关单位,不然人家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过去说好酒不怕巷子深,报道却不行,你得了解报社的心思,不然你整天跟在屁股后面都跟不上的。”高委员马上说:“那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办?”我说:“我都说了,还能怎么着?”他说:“那就照你说的办,我马上找书记去。”我说:“你找书记不要紧,千万不要说让他给你撑腰,就说这事情我们就应该这么办。”高委员如法炮制,果然就得到了党委魏书记的高度赞赏。

一般做领导的都喜欢下属精明强干,最忌讳唯唯诺诺、拖泥带水、半天放不出一个屁来,这次高委员算是开了一个好头。魏书记马上表态,你大胆干,有什么问题我顶着。高委员于是就放开胆子,大刀阔斧地操作运筹。其时正是接近年底,我的高考也要同时进行,我没法答应高委员的帮忙要求,只能先把高考这关渡过去再说。不过,我也答应了高委员一件事情,就是高考后写一篇分量较重的稿子,来帮助他提升工作业绩。这倒不是多大的难事,我认为我能办得到。我最担心的,还是我与大芹能否顺利地高考过关,我们毕竟准备了这么长时间,面对着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抓不住岂不是太可惜了。想想我的同学们,走的走、散的散,就像一瓢水洒在了沙漠里,眨眼间就不见了,人生真是难以预测啊!一个机会可以使你扬名立万,同时也可以使你一蹶不振,处在这样的十字路口上,必须得小心翼翼才行,我没有理由不去努力,更谈不上没有努力就要放弃。

高考是非常艰苦的。这些天我食不甘味,每天早早地去约大芹,中午的伙食我全包了。我和大芹虽说一个考的是大专,一个考的是中专,课程不一样,但考点还是在同一所学校。我不能让大芹再去分心,即使我考不好,也得让大芹安安静静的、不分神儿。我知道此刻心境的重要,最后冲刺阶段,我不仅要当好运动员,同时也要负起后勤管理员的责任。义不容辞的背后,我感到了使命的神圣,大芹也乐得我跑前跑后,那一刻,我幸福极了。

最后一天的中午,终于得以轻松一下了。所有的科目都已考试完毕,下午不再考了,在大众饭店的小饭桌上,我和大芹总算可以品尝一下饭菜的美味。虽说没有酒,我们却吃得津津有味。三天来我不知道饭到了肚子里是个什么滋味,现在好了,高考总算结束了,所有的问题可以抛开不去管它了,这些天的神经几乎要绷断了。

“你的感觉咋样?”大芹一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我。

“马马虎虎,估计问题不大。”我微笑着故作轻松。

“这说明你考得不错嘛。”大芹马上羡慕地说。

“哪里哪里,我只是感觉还可以,具体情况看卷子以后再说吧。”我生怕说过了头,赶紧把浮躁的心情收起来。

“我感到我发挥得不好,如果再多给我点时间,我会做得更好些。”大芹似乎有些遗憾,但这时说再多也没用了。

“行了,不说这些了,这一章揭过去了,考得孬与好,说也没用了,来吃菜、吃菜。”我故作轻松地开导着大芹。

“哎,你说这次要是考砸了咋办?”大芹的心思依然不在吃饭上。

“你看你,说好了不说了嘛,怎么还念念不忘啊。”

“我是考虑这次万一考砸了,家里会不会让我考第二次。”

“怎么着,你还想考第二次啊,到时候再说。”

“什么再说啊,这次若是考不上,丢人都丢死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而且有啥丢人的,有些人倒是想丢人,他还没有这个资格呢。”我想这是大芹的思路出问题了,她是不是受过什么刺激啊?就赶紧安慰她。这些日子里,她一个女孩子家承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实在是很不容易,我只能宽她的心,希望她能够尽快地平静下来。

也许是我的话起了作用,大芹不再提考试的事情,她提议我们去逛新华书店,我也正想到书店去看看呢,我同意了。我想大芹这时候逛书店肯定没有什么书可买,无非是宣泄一下多日来的郁闷。果然一圈下来,什么书也没买到,我们静静地出了书店的大门,把一切的喧嚣甩在了身后。多年后我问起大芹那一刻的感受,她说那一刻她就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不知以后的路该怎么走,她很感激那一刻我对她的帮助,说如果没有我,她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却没有原谅她以后的举动。

我们回到了家中。高考完毕了,该干什么还干什么,没几天大芹就回到了地区,继续她的临时工生涯;我则准备按照高委员原先的布置去写稿子。这时,高委员却来找我了。

“考得怎么样,大才子?”

“什么怎么样,也就个七七八八吧。”

“现在该静下来了准备稿子了吧。”

“我正准备呢。”

“上次听你的口气,好像报社那边你有熟悉的人?”

“你嗅觉还挺灵敏的,不过是文联,不是报社。说吧,什么事?”也许是同代人的缘故,我与高委员交谈起来没有什么顾忌,我有个朋友在地区文联,他那里断不了有报社的朋友来来往往。

“我的意思是咱们组织个场合,专门研究一下通讯报道。”

“这要看他们能不能来,一般情况下,党委组织还是有力度的。”

“这事就交给你了。”

“别呀,我那朋友还不知怎么回事呢,我与人家也不过一面之交,就凭我胡诌几首小诗能把人家请来了?”

“他们都是一个圈子,只要想请,还是能请得到的。”

“话是这么说,可未必就能够请到管事的,这事只能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再说,渠道通了,我们的报道也得过硬,否则得不偿失。”

“那你就先蹚蹚露水,看看地区报社到底是怎么回事。”

“尽力而为,不过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这事咱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没有人与你过不去,干工作就会有过失,没有过失说明你什么也没干。”

“那不还是有过失,一个人不干事不是过失吗?”

“你啊,净鸡蛋里挑骨头。”

“不是我鸡蛋里挑骨头,这是实情嘛!”谁都想把事情办好,可结果却总是事与愿违,这种情况还少吗?我不想做那种让人整天挂在嘴上的人,可也不能违心地不帮朋友。高委员虽说初来乍到,人却是特别热情,冲着他那份百分之百的信任,我也得去帮他,不帮实在是太没道理了。人家对你扒出心来,让你放心大胆地去干,你能无动于衷?得,士为知己者死,我必须得拿出实际行动来报答高委员的知遇之恩,这才是我之本色。再说,就是冲工作本身,我也一定得干出个样子来让大家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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