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宫里已五日有余,为了保证事情的万无一失,她们一直在等着一个好机会。尽管事情已过十年有余,但前皇后在后宫里的影响力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沉淀下去,相反,每年祭辰,无论老皇帝的身体有多差,他都会拖着羸弱的身子在她的坟墓前呆上一天,然后又到寺庙里呆上一月,据说是为了前皇后的转世祈福。
明明是一桩美谈,可是四季每每听到这个消息,总是习惯性的泼上一瓢冷水,让穆筠顿时要掉下来的眼泪又奇迹般的收了回去,她说“如果老皇帝能把这个心思放在治理国家上,尉雷或许就不会是这样了”,这话虽然说得残酷,却又直白。无论在外人眼中的老皇帝又多痴情,但是……为了皇后的祭辰不理国事一月,若是前面的一、二年尚有情理可寻,可是长久如此,就可以看出来他对国事并无自觉,也难怪国家会被奸臣架空。
说实话,如果不是因为对方是穆筠的父亲,那么她对这个老皇帝可谓是一点好感也没有,并不止是因为他陷害了她,甚至下蛊害她。
老皇帝或许能成为一个好爱人,却不是一个好皇帝,说到为君,就应该像慕禾那般有野心和手段,否则就该学夏侯恒的明哲保身和一脑子的好计谋。再不然,至少要像瑞姝那样表面功夫做好,忠义和孝道择其一而行之,虽然不会有多大的作为,但至少不会再史书上留下恶名。
有了红叶暗地里的打点,她们三人也不过是挂名的宫女,事实上什么事情也没有干,这五日的生活较于平淡,不过平淡的生活里却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成为了契机,这个契机……正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谢莺儿。
那是一个寒风阵阵刮的清晨,一大早起来,四季和穆筠纷纷都加了一件厚厚的衣裳,裹了一条棉布自制的围巾后,穆筠揉着冻红的脸颊道“快下雪了吧!”。
十二月份,就算下雪也不足为奇,四季正如此想着,转头刚好看见睡在外室的红叶向着她们走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睡眼朦胧,他只身穿一件白色里衣,长发披肩,似乎不觉得冷似的走到窗子口,望着阴沉沉的天说道“快下雪了吧,以前我和我阿姐,最喜欢的就是下雪的日子”。
四季心里一沉,眼神复杂的在两人之间来回,难得没有吐槽,保持了沉默,果然,穆筠只是呆了一下,便惊讶的问道“你有姐姐?”。
“嗯,不过她已经死了”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触碰到了对方的伤心地,穆筠立马转过头去,望着窗子外灿灿笑道“哈哈,真是缘分,我也有个弟弟,不过他也死了”。
听言,四季只觉得天上掉下了一块大石头,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的头上,见过迟钝的,就没见过这么迟钝的。都经历过了这么多事,怎么还没有开窍呢!,连她这个外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穆筠难道真的没有一点奇怪。
自从上次设计尉迟珉,穆筠的身份在红叶面前便不算秘密,果然,……对方问“你说的弟弟是赫赫有名的尉迟赫秋,二皇子”。
穆筠傻笑道“应该是吧!”
“传闻尉迟赫秋自幼聪明绝顶,不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聪明绝顶?”在穆筠尚不完整的记忆中,对尉迟赫秋的记忆久久停留在那个雪中担心她身体,安静、贴心弟弟的上,聪明到还真的没有看出来,毕竟感觉一直都被青竹吃得牢牢的,不过在上一次回忆中,看他处理,自己揍了夏侯嘉懿的事情上,智商的确不低,便点点头一拍胸脯自豪地道“我穆筠的弟弟能不聪明吗!,你光看看我就能猜到赫秋有多优秀,毕竟……遗传骗不了人”。
红叶见此,笑得弯下腰去,口里直道“有姐如此,舍弟定也不是凡人”。
穆筠十分配合的赞赏道“那是自然”
见天色亮了,四季非常不配合的吐槽道“的确,遗传骗不了人的,我看你现在这么傻,一定是在母体时营养都被尉迟赫秋抢去了,导致你大脑发育不完全。红叶你现在看穆筠有多傻,就能猜到她弟弟有多聪明”。
红叶右手握拳,打在摊平了的左手上,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看来外界传言二皇子的天分也不是乱说,一切都有迹可寻”。
穆筠气得脸通红,半响从嘴巴里蹦出三个字“你厉害!”。
四季谦虚抱拳,“承让、承让”,此番吐槽,四季第一千一百零八十六次胜,穆筠第一千一百五十二次败。
虽然说只是挂名宫女,不过表面上,她们还是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比如现在,除了光明正大偷懒的红叶外,四季和穆筠正大步的朝浣衣房走去,送那些不怎么受宠的美人的衣裳到那。
走到半路,两人甚是没有精神,无意中看见前方宫女的背影很是熟悉,便皱着眉头道“谁啊?”,四季看着前面行色匆匆的背影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会,许是对方给她留下的印象太过深刻,导致她压根没有花多少记忆就想起了她的名字,扯着旁边人的衣袖问道“你觉不觉得前面的背影有些熟悉?”。
穆筠仔细的打量了一会,认真地回道“这小身段还不错”。
这语气说得直像好色的中年大叔,四季无奈地瞪了她一眼又问“正经点,你不觉得她很像前几日我们得罪的那个叫谢莺儿的女孩”。
她睁大了铜铃般的大眼睛,瞧了个仔细,猛地惊醒“你这么一说,到还真的是她,那个像狐狸精一样的动作我是不会忘记的,不过她不是尉迟珉的手下吗?这么在宫里?”。
两人默契的停下步子,相互看了看,一切尽在不言中。偷偷得跟在谢莺儿的身后,不一会就见她步履匆匆走进了一座宫殿。两人躲在廊后拐角处,见谢莺儿的背影消失在屋内,穆筠小心扯了扯她衣袖道“上面牌子上写的是什么?”。
“牌子?”四季随着她视线看过去,才知道说的是匾额,轻声笑了笑“不用猜了,这里是静贵妃的地方”。
“静贵妃!”穆筠惊讶的张大了嘴巴,“是那个四皇子的生母!,那么身为尉迟珉的人,谢莺儿出现在,难道是……”。
四季赞赏的一笑,拉着她的衣领就往浣衣房的方向走,不过接下来穆筠的话,却让她脚步差点不稳,一个踉跄栽到地上,穆筠说“难道尉迟珉为了男色抛弃了她,谢莺儿因爱生恨就背叛了他,加入了敌人的阵营,誓必要把对方拉下位置,两个人相爱相杀,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四季眼疾手快地扶着旁边墙,才避免了和地面亲密接触的危险,她站直了身,转过头来,叹了口气无奈道“能在短短的几秒中想这么多,你也是个人才,不去写小说真是浪费了”。
穆筠笑嘻嘻的凑到她的身边道“你怎么知道当年我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小说家呢!,好了,开玩笑也开完了,你说尉迟珉为什么要安排谢莺儿来监视这个贵妃娘娘,不怕被发现吗?”。
四季想了想道“一个愿意为了爱情付出的人,我们都猜不到她的决心有多大,我想尉迟珉一点是知道这点,所以才会选择她进宫做这么危险的事,真是个傻女人,心甘情愿被男人利用,凭这点傻劲,我倒是有些欣赏她了。不过与其说是监视,不如说是内应。事情……我想不会这么简单,一会回去,就让红叶派人监视她,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果运气好,我们也许可以把尉迟珉和宰相派的人一起扳倒”。
听言,穆筠无比沉重的拍上她的肩膀,瘪了瘪嘴道“最毒妇人心,古人诚不欺我,干得好”说着竖起大拇指。相视一笑。
回到屋子里,她们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红叶,果然红叶的想法和四季一样,认为这是个非常好的机会,不过现在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打草惊蛇,不能让谢莺儿发现他们也在皇宫里,毕竟在宴会上,可是碰过面的,而且都印象深刻。
但是在那之前,四季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调查尉迟珉是不是老皇帝的儿子,还有红姨的真实身份,她可没有忘记之前尉迟珉曾经说过的话。
好在古代皇帝和妃子同房时间,都是被敬事房记录在案的。防止那些妃子耐不住寂寞与人私通,还把孩子挂在皇帝的头上。
不得不说,这项制度她虽然不怎么喜欢,却起了很大的作用,四季最初的目标,便是定在那里。不过她一个人是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混到敬事房,这事还得靠红叶那一身高超的武功。
在午夜子时三刻,月黑风高,正是杀人放火抢劫的不二好时机。红叶一手搂着她的腰,无声无息的落在房顶上,红衣飘飘,黑发乱舞,凭着这几日四季不辞辛苦的打听,避开了各地侍卫的换班时间,他们顺利的落在敬事房的屋顶上,这个地方除了记录皇帝的私事,并没有其他作用,所以护卫也不严。除了按例的巡查外,屋子里仅仅二个小太监守着。
掏出从缥戈那贪来的迷香,不到一分钟,就放到了那两个小太监。四季和红叶服下解药光明正大走进去,关好了门,开始寻找十八年前的记录。不过老皇帝活了四十多年,他们又不熟悉这个地方,真要找起来,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找着、找着红叶突然开口问道“怎么不叫穆筠一起来,三个人找起来更快些吧!”。
四季翻书的动作一顿,头也不抬回道“她有其他事情”。
“事?告诉她西边小湖中的鲤鱼很好吃,要她抓一条来也是大事”
“你竟然猜到了,又何必问我”
红叶拿着本书,走到她的身后,借着不算清楚的灯光打量着女孩的面容,微微一笑道“我把老皇帝每月十五都会去西边小胡祭拜前皇后的事情告诉你,本以为你会生气去找他算账,没想到你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了穆筠,想方设法让他们父女相见”。
见前面的四季并没有因他的话而动容,红叶气得一把抢掉她手中的书,怒道“你到底还想不想解你身上的蛊,我费尽心思调查尉迟子明的行踪,只是希望你能解掉身上的蛊,不是为了什么无聊的父女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