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归啊勇归,只怕在那战场之上,你便是永远都不能归来。
“德公公,准备回宫!”
那一转身的眼神,竟是如此残忍狠毒。
天色已经渐渐黯然,在一处隐秘的地方,漆黑的密室看不清人影,然而在良久的静默之后,一个暗哑的男声轻轻响了起来。
“如何?”
“哼,他今日暗中嘱咐我要让他死在战场上,你说会如何?”
出声回应的男音带着难以掩饰的讥诮口吻,暗哑的男声也是低低的笑了,语气里确是无比讥讽的苍凉。
“既然如此,我们也用不着再等下去了,什么时候动手?”
“就在你离去的前一个晚上如何,只有在那个时候,他的警惕才会是在最低,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好,就是那天,放心,我承诺过给你的东西,绝对不会食言。”
“哼,你记得就好,就算是你记不得了,我也有的是办法让你答应。”
最后一个声响,密室中又恢复了一室的静谧和黑暗,仿佛,这里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离三皇子出征之日,已有三天,皇宫之中,宏越帝召了自己的大儿子薛怀仞入宫,为他送这最后一程离别酒。烟妃事件之后,薛怀仞太子之位被废除,而今就要贬至北方为郡王。宏越帝分给他的地方叫做白芒郡,占地面积足足有两个越京那么大,可是其实,那里却只有一百多户人家,四周之地都是冰天雪原。贬到了那个地方,即使是个所谓的郡王,其地位,甚至比不过越京的一个村长。只是,这番境况,宏越帝自然是不会告诉自己这个儿子的。
因为,他更期待他看着那一切的时候脸上出现的表情,而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一份大礼要送给即将离开的薛怀仞啊!
正华宫内室,四角的掐丝珐琅火盆噼啪作响,被烧得通红的红罗焚香,闪烁着妖异灼灼的红光,宏越帝撑着手斜靠在透雕夔龙护屏矮足短榻上,双眼阖着却是极为深沉的表情,面上映着两侧悬着的明黄龙纹流苏幄子打下的浅浅暗影。在他的面前摆放了一副桌椅,几个精致的菜式还冒着热气,桌上还有一壶酒,两个白玉酒杯子搁置在两边,对面的椅子是空着的,显然是在等人。德公公站在离皇帝不远的地方,低垂着头安静地看着地面。
不一会,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一个低沉的男音在门口响起。
“儿臣参见父皇。”
“进来吧。”室内的宏越帝睁开了眼睛,那里面乍然浮现的光芒,竟是宛如黑豹一样的充满了威胁性和攻击性。却是转瞬即逝,那一缕微光,快的让人无法察觉。
薛怀仞进来的时候,便是看到已经坐在席上,用着幽深的视线看着自己的宏越帝。对于自己的父皇,他从来都是没有感情的,皇室中人,哪里会有所谓的亲情。这个皇帝是危险的,深藏不露的,深不可测的,甚至让他从内心里面感到害怕。作为一个帝王,他所具备的残忍和无情,是他这个所谓的前废太子,永远也无法具备的。所以,他薛怀仞,才会落到现在这样一个下场。
“父皇,不知您召唤儿臣,所为何事?”
恭敬地半跪下身子,薛怀仞脸上的神色一些苍白,被囚禁这几天,他的心情大起大落,如今就要离开越京,神情不好也在宏越帝的预料之中。那样茫然无措毫无斗志的神色,却是令他极为满意。他筹谋了那么久,为的,不就是这一天吗?
“皇儿无须多礼,坐吧。明天你就要离开越京了,你终归是朕的儿子,即使你犯下了不能饶恕的大错,在你走之前,朕也要和你好好聚聚。放心,这里就只有我们父子俩个,今天晚上,朕便与你不醉不归!”
“儿臣,儿臣多谢父皇!”那低低的声音,已然有了一丝哽咽。似乎是为有这样心胸开阔的父皇而欣喜,而自己做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还能够得到自己的父皇的原谅而感动。宏越帝看着低着头有些失态的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之色随即隐没不见,恢复了一个慈父的样子。
“皇儿,今天这些菜色,都是朕吩咐御膳房按照你喜欢的做的,你可喜欢?”
“儿臣做下此等有辱皇室尊严之事,还能得到父皇如此对待,儿臣实在是惭愧,无脸再见父皇!”
砰地一声跪下,薛怀仞双目已然通红,脸上的神色羞愧难当。宏越帝慈爱地起身,扶起他,沉声道:“今日是我们父子俩难得在一起用膳,休得再说这样的话,朕知道,你一定不是故意的。醉酒之余认错人并不稀奇,只是可惜了烟妃如此贞烈……唉,不说了,今晚上我们父子一定要好好谈谈,一醉方休才是!”
“儿臣遵命。”起身,薛怀仞做到了旁边的空位之上,德公公上前,开始为父子两人斟酒。瓶塞一开,扑鼻的酒香萦绕于室,竟是稀世奇酒碧湖春。
“果然是好酒,这酒可是父皇珍藏了多年的宝贝,儿臣不敢……”惶恐地开口,却被宏越帝一个眼神给阻止了。
“朕愿意,明日你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我们父子俩才能见一次面,这酒为你送行,有何不可?”
“如此,儿臣便多谢父皇,却之不恭了!”
恭敬地接过酒杯,薛怀仞无神的眼睛里面浮现出一丝喜悦,他的父皇,果然还是在意他的。他毕竟,还是他的儿子。
“来吧,皇儿,干一杯,朕祝你明日一行顺顺利利。”
“谢父皇,儿臣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