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越听够了饭桌上爸爸妈妈的哀叹,那些白白流逝的大好光阴怨生出来的情绪转移到他们毕业的学校,他们被送到了陌生的土地,下乡插队荒废了近二十年,爷爷是这所中学的老师,姐姐也在这里上学,多多少少的繁琐小事聚集成了不满,似乎很多不如意都和这所学校有关。乔越不要跟他们一样。
爸爸妈妈从来没有时间帮乔越看功课,她也不喜欢复习功课,她只有一个好习惯就是吃晚饭前一定把作业做完。做完就什么都不管扔在一边,从不检查。偶尔上课她还会在下面偷偷画美女图,一画半节课。
五年级时乔越换了一个刚转学过来的新同桌,一直到六年级。老师本来是要乔越帮助后进生因此安排他们同桌的,第一天她便摆出班干部的架势气呼呼地告诉同桌,回家去洗手,教育他要讲卫生。第二天黑乎乎的十个手指变干净了,老师表扬了乔越一番。可实际上到底谁帮了谁,真的不可乱下定语。
同桌每每在不越过三八线的情况下,用铅笔轻轻敲打一下桌子,示意乔越不要画了,或者用胳膊肘撞她一下,乔越总是没好气地回答好心人,“不用你烦。”
有时他们在课桌下你一拳,我一拳来来回回,绝不相让。课后,同桌会很大度地将脸转过去,丢下一句,“好男不和女斗。”然后几天不说话。有一次看到乔越不在听课,甚至冒着上课不许讲话的风险小声提醒她,“上课不许画画!”
乔越才不用别人多管闲事呢,“不用你管!”她依旧我行我素画着她的美女图,“不行就是不行!”同桌也犯起倔来,用手去夺乔越的画,他们一拽一扯动作太大引起了老师的注意,“你们在干什么,好好听课!”讲台上的一声喝斥,吓得两人赶快收手。其实乔越心里也明白,她的同桌是为她好,渐渐的便不再继续了。
她甚至还记得自己三四年级的时候有一次数学考试没有考及格,灰心丧气,一个人走出校门时在心里安慰自己第二天还得继续上学。从中队长降到劳动委,有点面上无光的感觉但是好歹还是两道杠,她就是要显出她无所谓的态度。
填志愿表时她和爸爸争了起来。饭桌上,爸爸轻描淡写来了一句,“附中是重点中学,填什么第一志愿,就近上学就行了。”乔越看了爸爸一眼,手里拿着筷子,涨红了脸憋了半天,慢悠悠地吐出一句,“我不去,我要考附中。”
也许是她第一次反驳爸爸,爸爸抬眼看了她一眼,“你考不上怎么办?”他生硬地问道。
“谁说我考不上,我就要考,我不考你们那个学校。”乔越斩钉截铁地回了一句。爸爸眼一瞪,“那么远,你又不会骑自行车。”
“我到时候学。”乔越飞快地回了一句。第一次在饭桌上和爸爸顶了起来,爸爸要发火,眼瞪得有铜铃那么大,手抬起啪的,拍了一下桌子,妈妈拉了爸爸一把,在一旁劝道,“她不想考我们那个学校就不考吧,她想考好学校就让她考考看,不是还有第二志愿嘛。”爸爸不情愿地放下手,皱着眉头不再说话。
她会创造自己的奇迹吗?乔越记得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站在教室前面给同学们喊眼保健操口令,有外班班长排队过来观摩评分。做第三节按摩眼下穴位时,有评分的同学小声嘀咕,这个班怎么没用手托下巴呢。真的,乔越他们班全体都忘了这节操,大拇指是要按在下巴上的。
乔越看了看门外不远处立着的竹竿,心里想着一会儿又有体育课了,她怎么就爬不上去呢。抱着那根又粗又高的竹竿,滑溜溜的,费力才爬了那么一小段,呼噜一下就掉了下来,太丢人了。她记得有男同学爬到上面大呼小叫,下来后欢腾雀跃,她很想上去看看上面的风景有什么不一样。
体育课上,老师又简短地讲解了一遍爬竿的方法,说是最后一次练习,轮到乔越时,马上就要下课了,她两手扑上防滑粉,拍了拍手,心里一阵发急,鼓足了勇气决不松手,不知怎么一段一段一鼓作气便爬上了杆顶。第一次登高望远看到学校不一样的景象,还能越过围墙看到大杂院的情形,乔越兴奋得忘记了时间。
下课铃声响起,她向下看到同学们一哄而散,没有人惊奇她的第一次爬杆成功,只有她自己,她的心情一定像孙悟空第一次登上云头一般,新鲜的舍不得下来。
体育老师在下面喊着,“行了,下来吧。”她低下头看看老师,她的体育老师居然仰着脖子抬着脸望着她,那是乔越唯一的一次爬竿成功。
小升初考试前各自在家复习的那段时间,乔越和附近的女同学在自己家安静的储藏间看书,她的脑瓜好像突然开窍了一样,思路非常清晰,她翻开数学课本站在桌前拿着笔指着一道数学题说的是头头是道,女同学似懂非懂,乔越急了便又找出一道类似的指指点点,埋着头嘴皮不停地翻动。头顶上方有人扑哧一笑,乔越抬起头来。
不知什么时候班主任老师和数学老师正站在上面的窗台外,向里盯着她们看,这片区域学生比较多,备考期间,老师外出家访来了。看到她们在认真复习功课,老师们很欣慰,“乔越知道用功了。”班主任老师微笑着点头说道,平日不苟言笑的数学老师眼里也有了笑意。
乔越如愿以偿考进了第一志愿的重点中学、附中,那年,她还学会了骑自行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