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的秋天过去了,寒冷的冬天来临又很快迎来了春意盎然的季节,当淡淡的新绿退去一身的稚嫩,中山北路上的法桐树又披上满树浓浓的绿色时,初夏的校园里,充满了跳动的喜悦,欢快的节奏。操场上秦蔓一遍又一遍地摆弄着录音机,反复放着小虎队的《青苹果乐园》,她在和同学商量着怎么排练他们班的第一个集体舞。
女生清一色的白衬衫配束腰的蓝黑色百褶裙,黑色的半高跟鞋。男生也是白衬衫配蓝黑色的西装,黑皮鞋。乔越脸涨得通红,脚都不知道如何迈出去。“我从来没有这么穿过,太别扭了。”乔越拉着秦蔓的手过来站在篮球架下。
“挺好的,怕什么,走,陪我回趟教室。”秦蔓毫不在意,她绽开笑颜扬起脸说道。
“我不去,下面那么多人,我还是站在这儿等你吧。”乔越放下秦蔓的手。
“走吧,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不也这么穿着嘛。”秦蔓伸出了手,乔越被秦蔓硬拉着,拖拖拽拽的穿过了操场。
“驼背不好看,把腰挺起来,要这样。”秦蔓用手掰了掰乔越的两肩,松了手自己挺直了身体向前走去。
“等一下,等一下,别把我一个人晾在这儿,没你我都不会走路了。”乔越加快了脚步,跟上秦蔓的步伐,秦蔓哈哈大笑伸长了手臂拉住了乔越。
秦蔓当上了班长,事务繁忙起来,乔越放了学也时常埋到画室,和陆岩他们一起画画的时间多了起来。大家在一起会切磋一下,郝晓宾总是东看看陆岩的又别过头瞅瞅肖飞的,再看看乔越的,然后拉着高露问这边你怎么画。乔越只顾自己画自己的,从不主动搭理别人。
有一次,肖飞在教室当着一帮同学的面吹嘘了起来,他说,画室里就他和陆岩的素描画的最好,乔越不服气,“走,我们到画室找老师问去。”
陆岩和几个同学也跟着一起凑热闹,美术老师拿着他们的画对比了好一会儿,很认真地说还是肖飞和陆岩的好一些。乔越沮丧地垂下头噘着嘴沿着窄窄的小路往回走,肖飞跟在她的身后得意洋洋地大笑了起来。
“我说了我们画的比你好,你还不信。”他气焰嚣张的似乎要窜了起来。
“不证实一下怎么知道结果呢。”乔越猛然站住回头,扬起脸狠狠地瞪向肖飞气呼呼地说道。
“哎哟!”紧跟其后的肖飞吓了一跳,他紧急刹车,身体后倾,很快脸上又挂着笑瞪着眼睛故作惊讶状,“噢,原来你这个丫头是不见黄河不死心呐。”
“哈哈哈”陆岩跟在肖飞身后探出脑袋大笑了起来,“你也跟着瞎起哄?!”乔越探过头看了一眼陆岩没好气地问道。
陆岩一惊,立刻止住了笑,“没有,没有,别生气,别生气。”他身体向后缩,摆出完全撇清的模样,迅速灭掉了自己的气焰。
“你们两个都一样!”乔越气嘟嘟地丢了一句,扭转头冲回了二楼的教室。
随后肖飞他们上了楼,跑来问乔越是不是真的生气了,乔越扭过头淡淡回了一句没有,便不再理睬,秦蔓在一旁安慰起她。乔越心里明白,刚才她就是有点下不了台而已,而且还是她自找的。其实陆岩和肖飞他们的素描结构严谨,立体感和阴影表现都比较到位,是她自己从不虚心地观察他们的画法,只一意孤行画自己的。或许小时候画写意的东西画多了,快速的抓个形画个速写还可以,素描画来画去也赶不上他们,当时乔越没有意识到这点。
没几天她又被肖飞抓了个小辫子,下了课大家聚在一起画着石膏像,安静的画室里,只有炭笔和铅笔擦过纸面的声音。画得久了,肖飞闲不住了,“你们谁知道怎么区分叔叔和伯伯的称呼吗?”他带着一点得意的笑意扬起声音问道。
大家一定知道肖飞不怀好意所以个个沉默不语,只有乔越心想这个问题太简单了,心里奇怪为什么大家沉默这么久不说话呢,她放下笔扶着画板,嘴巴就动了起来,“我知道,比爸爸大的叫伯伯,比爸爸小的叫叔叔。”
“哈哈哈”一阵狂笑,男生们笑得前俯后仰。手搭在画板上,乔越歪着脑袋十分不解,郝晓宾放下画笔,跑过来凑热闹,“那我比你爸爸小,你喊我叔叔吧。”肖飞嬉皮笑脸悠哉悠哉地补充了一句,“说话要动动脑筋。”他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故意拖长了音调,俨然一幅语重心长为别人好的模样。
乔越愤愤地扫视了他们一眼,陆岩刚刚跟着呵呵呵了几声,想笑又想忍住,笑的没有刚才的彻底。乔越知道自己哪里一定讲错了红着脸躲回画板后面谁也不看。高露开口了,“好了,乔越说的也没错嘛。”
“谁说的!”郝晓宾绕到高露身边,凑到耳边小声和她解释,高露恍然大悟,“嗨!不就是少讲一句话嘛,逗人家穷开心,你们这帮人真无聊!”
乔越还是有点糊涂,她说的没错啊,她记得上小学时有一天下午爷爷出门访友,有人敲响了她家的房门。阳光下站着一个和他爸爸一样又高又瘦的中年人,“你是小虎吧?”那人两鬓略有斑白,对着她亲切地笑了笑,弯下腰问道。
乔越抬着脸点了点头,琢磨着是不是要喊他叔叔呢?她除了知道喊外人“叔叔”之外,再也不知道喊别的什么,思索了片刻她开口喊了一声,“叔叔好!”
中年人直起了身,大笑了起来,“我是你大伯!比你爸爸大好多呢,你怎么能叫我叔叔呢,应该叫伯伯。”他用手摸了摸乔越的头说道。乔越脸红了,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她大伯父。
其实乔越是忘了说前提条件,应该是爸爸的兄弟才有叔伯之分。
这个笑话一定被肖飞传开了。一天,放学时秦蔓突然跟乔越说,和她一起玩的一帮男同学想到乔越家玩,乔越说我家有什么好玩的,秦蔓说要不打牌吧,乔越心想正好她已经搬到爷爷以前的房间住,不和姐姐一个房间了,来玩就来玩吧。
骑在中山北路上,秦蔓神秘地对乔越说,那帮男同学中有个男孩想和她做朋友,“什么?”乔越一下警觉起来,立刻回答说不行。“那你自己跟人家说吧。”秦蔓放慢车速溜到了后面,“你!”乔越想喊住秦蔓,一回头,那个男孩骑了车跟了上来。两个人不咸不淡地讲了几句话,乔越带着一帮人回了家。
乔越心想不愿意就是不愿意,非要到她家来玩她也不惧。秦蔓帮忙招呼着一帮同学,乔越自己面对桌子坐在藤椅上翻起了杂志。
“听说你说过‘比你爸爸小的就叫叔叔’是吗,那你叫我叔叔吧。”男孩走过来跟乔越开起了玩笑,乔越笑了笑,没有理睬,男孩看她没有反应,突然走上前手一撑跳起坐到了乔越面前的桌子上。
这个桌子曾经是乔越爷爷的画桌,乔越立刻皱起了眉头,无礼的男孩遮住了窗外的光线,一块黑影压在她的眼前沉闷的挥之不去,她不喜欢别人居高临下和她说话,“下来!”乔越挥了挥手不容分辩地说道。
“哟,怎么突然生气了?”男孩诧异地看了看乔越,乔越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声音不大却透着不悦,“叫你下来你就下来!”
一旁,秦蔓他们正围坐一起打着一幅牌,听到声响,抬头向这里看了看,爸爸正好回家站在外屋的大门外,大家拘束的快速放下了手中的纸牌,陆陆续续走到门口喊了一声,“叔叔好”便一溜烟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