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了爹娘曾经给她讲过的经历，他们文家的儿女，不是只有她才面临过生死悬于一线的事情，如今的甘泉公主，能有今天的荣耀，那是拿命换回来的，她的姑母不仅令伊列人无比敬仰，周边各国，听到甘泉公主的名字，都会为之一震，现如今，她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文幼芳想，她不会比姑母做得差，姑母说过，建功立业，不仅仅只属于男儿，男人能做的事情，女子也能做。
岳继生给她装了一布袋干粮，两个水囊也装满了水，还有琥珀爱吃的豆饼。
月儿悄悄升上来的时候，琥珀已经在树底下休憩，风吹过树叶，哗啦啦作响，四周，死一般的沉静。
姑母曾经带着她在海上看过星星，姑母好像非常喜欢看星星，她说，天上的星星比地上的沙粒还多，她说，在遥远的天上，某个星星里面，或许还住了人，他们也是住在星星上面，只不过，因为他们人在星星上，所以，一切都显得那样遥远庞大。
现在，文幼芳的脚下，有无数的沙粒，她想，如果再见到姑母，一定会告诉她，天上的星星再多，也比不过沙粒多，因为，白天的时候，站在马上，就能看到天际尽头，那漫无边际的黄沙。
文幼芳靠在树下，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她的睫毛很长，随着呼吸，微微的抖动着，因为天凉，她缩成了一团，远远看去，只是一个小黑点。
仲孙湫的马蹄上裹着厚厚的一层毛皮，所以，马蹄的声音很小，但是，武功精进的文幼芳还是听见了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夏侯明秦教她武功的时候就说过，锻炼耳力的最好办法，就是让自己适应黑暗与安静，她在黑夜里，让丫鬟在地上扔绣花针，然后，她来分辨数量，开始的时候，她根本分不清到底有多少绣花针，甚至，落地的声音，都辨识不清。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耳力越来越好，她能准确的在黑暗中找出落地的一根绣花针。
她一下子蹿到了树上，那个黑影到了近前的时候，她跳到了地上，“大哥，你回来了。”
因为激动，她忘了掩饰声音，那样清脆悦耳的声音，实在不像是一个少年郎发出的，仲孙湫的马还没有停稳，他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果然，迅速纠正过来的文幼芳笑道：“大哥，你总算回来了，担心死我了。”
“刚才你说话？”他还是心存疑惑。
文幼芳赶紧掩饰，“我刚才从书上跳下来的时候，气息不稳。”
仲孙湫更多的是担心茂德那边的情况，文幼芳拔起水囊的塞子，“大哥，先喝一口水，你吃东西了吗？”
“吃过了，别提了，金瓜那边的守备，根本不听我的话，后来我把他打了一顿，然后自己买了笔墨纸砚，在全城各个角落贴了告示，让他们提防锡坤部落的人，衙门的人才重视起来……只不过，唉，反正这件事，已经解决了，金瓜的官员，真得换一换了。”
他虽然没有说的太多，但是文幼芳已经很明白，他私自张贴榜文之后遇到了什么，这一点，真让文幼芳猜中了，若非他亮出身份，此时的仲孙湫，或许是在金瓜的大牢里。
仲孙湫喝了水，吃了东西，顺了顺气，“治平，我估计这两天，我们的大军就应该到了，我们干脆投军去吧，这样晃来晃去也不是办法，凭我们两个人的能力，什么都做不了。”
“大哥，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们这样走，是不是太便宜了，干脆，我们趁着夜色，去一趟锡坤不落的大营，给他热闹一下。”
仲孙湫忽然想起一件事，“治平，或许，锡坤部落的主要兵力，并不在这里，你仔细想一想，我们在昌邑城外遇到的那些鞑子，并不多。”
文幼芳也是一急，“那锡坤部落，加起来也就有十几万人，莫不成，他们人人都是将士，全部出征了吗？”
“这……治平，那就依你的话，我们去营帐走一趟，抓个人问问，不过，我不懂……伊列话。”仲孙湫懊恼的说。
“我会，我不但会伊列话，还会他们锡坤部落的方言。”
“你怎么会？”
“我学的，我会说五国话，我还会说很多方言，我姑母说，学无止境，学得越多，脑子越灵活。所以，我小时候，学了太多的东西。”
“你现在不是才十四岁吗，还小时候。”仲孙湫笑了出声。
文幼芳撅撅嘴，语气是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撒娇，文幼芳撒娇，肯定是想要什么东西，或者做什么事情，爹娘不允许，然后她会撒撒娇，再不成，就上小姑夫那儿去撒娇。
“好，我们走。”
“大哥，你走了一路，一定很累，我们还是再休息一会儿。”
“不必，走吧。”仲孙湫已经上了马，文幼芳只好将自己的琥珀解开缰绳，跟上仲孙湫。
仲孙湫和文幼芳上马驰骋，淡淡的月光下，锡坤部落的大营，已经隐约可见。
文幼芳勒住缰绳，“大哥，我们摸过去。”
文幼芳在琥珀耳边低声叮嘱了几句，两人施展轻功，迅速奔向锡坤部落的营帐。
四周一片空地，没有石头，也没有野草作掩护，两人暴露在月光底下，想要潜进去，千难万难。
文幼芳看向仲孙湫，“大哥，我们如何进去。”
仲孙湫叹气，“要是阴天就好了。”
文幼芳看看天，是啊，万里无云，想要突然阴天，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