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元年初,大顺军渡河东征,明朝武将尽皆归附,望风而降。高杰因为自认为对李自成有“夺妻之恨”,不敢去投降,于是带着刑美姬,带着儿子,一路舟车劳顿,克服重重险阻,率部由陕西经山西。
战争年代,那有什么安全的地方,最安全的地方就是你要去寻找的下一个地方,高杰带着家人,带着部下,再从山西逃到河南怀庆,再从河南怀庆一直逃到山东。
高部进入山东时,见地方百姓对明朝廷已失去信心,都在盼望大顺军早日到来,高杰见了不由得触景生情,泪如雨下,对身边的人说:“国破山河在,人民在,那就不是亡国,可是今日人民看着明朝的军队望风而逃,看着大顺军反而箪食壶浆,夹道欢迎,这样的明朝还没亡?明亡了,我们这支军队,是什么军队?”
高杰的所有部下,尽皆低头低头不言,感伤不已。
部下程旭急急忙忙跑过来说:“将军,军队中已经有饿死的人了,我们一路奔走,如丧家之狗,没有粮草供应,再过几日,怕是军队都要饿死了,怎么办?”
高杰闭上双眼,正是英年的高杰,脸上已经爬了丝丝皱纹。高杰思考良久,部下立在下面,没有一个人敢发言,高杰慢慢睁开眼睛说:“如今,明朝军队不得民心,大顺军所到之处,都被欢迎,是因为大顺军轻赋税,反而明朝重赋税。”
陈旭说:“我们不征税,我们军队将没有军饷,几日之后,必然乱作一团,到时候就乱了啊!”
高杰长叹一口气说:“如今,只有一个办法了。你带领部下,明天一早就冒充大顺军,向百姓筹集军饷。”
第二日,高杰部下果然冒充大顺军,筹集大量军饷。虽然筹集到了军饷,但是高杰的去处,依然是一个难题。
高杰在夺路狂奔之际,派使者到寿州同凤阳总督马士英联系。马士英得知他部下有兵三万、马骡九千,立即回信招揽:“将军以身许国,国家正需要这样的人啊!”同时让高杰部下屯驻徐州,听从自己安排。高杰赴寿州谒见马士英后,回来就镇守徐州。
此时,史可法正在江北督师,史可法认为,高杰所辖部队是江北四镇中,最能有希望打败清军的部队。所以史可法对于高杰甚为器重。
大顺军队统帅豫亲王多铎,攻破西安城,整个陕西境内全部沦陷。多铎立马带兵南下,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史可法听说大顺军南下之后,当时就派出了高杰前去迎击多铎。
多铎自知高杰兵力不弱,有心去安抚高杰,让高杰投降。可是高杰追随史可法之后,身上的一股忠贞爱国之气瞬间就被激活了。多铎写来一封信给高杰说:“你若投降,到时大顺军攻破扬州,南京城破,统一全国。大师后,封王封爵,子子孙孙万世受到庇佑。再说,明朝已经是腐朽的圆木,垂死挣扎的狮子,灭亡是早晚的事情。
高杰面对透彻的分析,充满诱惑力的奖,高杰给多铎回信说:“我高杰终究是明朝人,你多铎乃夷狄,我与你势不两立,你还要我投降你这异族人,我怎么可能答应。”
多铎看完信,见到高杰言语之中有讥讽,勃然大怒,加紧了大顺军南下的步伐。史可法看大顺军一路凯哥,也督促高杰赶快迎敌。高杰于是带领部将抵达河南睢州,大兵压境,河南睢州总兵许定国是大顺军的走狗,是大顺军放在最前面的一条守家的走狗。高杰要迎击大顺军,就必须拿下河南睢州这样的一块地方,而这一块地方,高杰也是势在必得。
许定国见到高杰兵临城下,大惊失色,他不能够投降,虽然他与高杰一样都是明朝人,都吃着大明朝的俸禄,但是许定国做了大顺军的走狗,自然是有把柄在大顺军手里,原来早在这之前,许定国就把儿子许尔安、许尔吉送往黄河北岸清军营中充当人质,他要是一投降,自己的两个儿子立马人头落地。
许定国自己知道,自己的兵力没有高杰的强,于是写信给大顺军将领豪格请求支援,豪格当时得到的皇帝旨意是“按兵不动”,于是豪格给许定国写回信说:“皇帝没有下旨行动,我不敢轻易出兵。”许定国见到豪格按兵不动,立马慌了神。
这豪格是皇太极长子,性格暴躁,勇猛冒进,此刻正受多尔衮排挤压制,憋着一肚子火气。但他却在这段时间里表现出罕有的持重,充分证明阿济格、多铎两路清军西进追击李自成后,满清在整个东部(包括山东、河南以及淮北)的兵力非常单薄。豪格自己的兵力有限,多铎大军尚未赶到,他不得不对冒险渡江援助许定国一事有所顾忌。
这许定国和高杰素有嫌隙,高杰此前就是闯王的一个部下,投降明朝以后,许定国多次在皇帝面前说:“高杰就是一个强盗,终究不过是闯王手下的一条走狗,不能够重用。”这话传到高杰耳朵里,高杰对于许定国也有恨意。
此时高杰攻打河南睢州,高杰是势在必得,许定国是背水一战,志在守城。许定国心里想:敌我兵力差距巨大,怎么才能够守住这个城池呢?看来必须用计谋。于是许定国一面接着向豪格请求支援,一面出城和高杰洽谈。
高杰见到许定国,早把原来和许定国的嫌隙给忘掉了,而是希望许定国以大局为重,光复明朝,打败大顺军才是真正重要的。而另外一面,许定国却把和高杰之前的嫌隙记得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都记得,他每每说一句话,就担心起高杰提及旧市,胆战心惊。
许定国和高杰所谈,无非就是对高杰的一味阿谀奉承。高杰对于许定国所谈,却都是国家大事,以国家为念,现在成了高杰的主要思想。
许定国和高杰洽谈完,高杰抚着许定国的背说:“许总兵,我们之间有嫌隙之事,徐总兵可记得。”许定国脑门流汗,心里慌张了起起来说:“记得,记得,那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高统帅不要介怀。”
“你不要慌张,我怎么会介怀呢?”高杰看着远方的河山,长叹一声,此时正式傍晚,夕阳西下,血色残阳,染得人心热血沸腾,高杰指着远方的河山,“许总兵不要以个人感情为念,而应该以国事为重啊,方今国力真的是强弩之末,力不能穿稿。而我与你都是明朝人,食明朝俸禄,国家之恩,岂能相忘。”
许定国低着头,不敢仰视高杰,说:“不敢忘,不敢忘!”
许定国回到城中,高杰还在城门上看着,心里抱着许定国会联合自己去打大顺军的期望,他看着天空,看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