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圆铜腰牌‘叮’地立在地上,抓着它的手轻轻一拧,腰牌浑圆地旋转起来。
四周站着不少人,粗略一数不下十个,此刻都缩在这两座民居之间的小道上,两面是高高的马头墙。这些人有的在玩朴刀,有的在玩飞爪,更多的人什么都没玩,聚在一起聊天打屁,面红耳赤的样子,话题不难想象。虽说吴中好是欢游处,但穿着一身锦绣官服还搞得像聚众行淫一样,难免让人非议。
姑苏的捕快们,又是忙碌的一天呢。
轻微却沉闷的脚步声从不远的转角处传来,地面略微震动,旋着的腰牌晃荡了两下,扑倒在青砖地上,立马被一个捕快急匆匆地收了起来。那脚步声越来越近,诸人百相的捕快们都不复懒散了,匆匆忙忙地整冠列队,没头苍蝇般撞来撞去,一片混乱。
黑红相间的人影从拐角处风风火火地走来,捕快们已经整整齐齐地站好了,一个个目不斜视,庄严肃杀。
“捕头好!”捕快们已经尽力去整齐划一了,但听起来的感觉还是七嘴八舌,像是茶馆里的喧嚣。说完了,其中一个捕快猛然发现自己衣角扎了大半在裤腰里,赶紧用力一拽,又把左边的领子给扯歪了。
“都到齐了?”捕头眉头一皱,移开目光,眼不见为净。
众捕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交头接耳的样子,让捕头心头更是气苦。站在队列头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捕快和兄弟伙们交换了眼神后,满脸赔笑地站出来,对着捕快拱手道:“报告捕头,都.都到齐了。”
“口胡!”捕头嘴角的胡须不住地抽动。“黄二狗就不在,你们说老实话,他是不是又在家睡过头了?”
“不,不是,他.这个.他撒尿去了。”八字胡满脸堆笑,心里骂着这条死狗跑路不挑好时候,但还是极为义气地想替兄弟瞒过去。
“是吗?”
“是.”话没过半,远处响起一阵欢脱的叫嚷,让他把话生生吞了回去。
“兄弟们我来啦,今天开了个豹子,中午大家喝酒去。”
捕快们一齐捂脸,心说叫的这样欢乐,你骑驴来的么。八字胡的笑容僵在脸上,阴晴不定的样子,看起来不久就要一脸冷雨了。
“黄二狗!”捕头怒吼,腮帮子两旁的横肉随声浪波动着。
黄二狗一听那声音,两腿筛糠一样抖起来,战战兢兢地一看,果然是捕头,旋即两眼一白,就要背过气去。
“捕头息怒。”“捕头消消气。”“捕头别和他一般见识。”十数个捕快赶忙散开,一半涌向捕头各种拍马,一半去扶黄二狗,顺便问他究竟赢了多少钱。被这么多人隔开,这火今儿是发不成了。捕头默默看着这帮手下。虽然是饭桶都不如的癞子捕快,但还真是讲义气。
“你们这帮蠢货,有没有替你们爷我想过。你们办好了案子,老子挨骂,你们办不好,老子还是挨骂。好容易想个法子出来两头不误,你们就这么搞我,要是上头看到你们这帮吊儿郎当的样子,老子得挨两倍的骂!就算是演戏,也要给我演得像一点!”捕头一脸无奈,却也说的真切,话语中拳拳真情自然而然的流露。捕快们都埋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样子。
“我说话,你们听!到!了!没!”捕头咬着牙,一字一顿,举起砂锅大的拳头挨个捶过去,拳拳真情果真是拳拳到肉。捕快们被打的龇牙咧嘴,只得应声称是,捕头这才满意地笑笑。
“要我说,就让小楚上算了,我们都不用来。他本色出演,包让上头满意。”一个捕快揉着肩头嘟囔道。这话像是块石头扔到了死水里,一时间绿头苍蝇们都嗡嗡嗡地附和起来了。
捕头让这帮人吵得头晕,伸手压了压,示意他们安静下来,然后道:“别提那位爷,我可巴不得他别来,这会啊,正让县丞大人给锁着呢。”
众人一想那孩子被锁在监房里两眼含泪的样子,都忍俊不禁的一笑。虽然大家都喜欢他,这会还有人心里替他打抱不平,但不放他出来,确实是最好的决断了。尽管这样对他确实不公平。
“那人就在对岸的酒馆里。”捕头大拇指朝身后倒了倒,隔着条玉带般的水道,一座三层高的小楼在江边安安稳稳地落座。“一会他出来我们就上。他动手我们就来个‘久战不胜’,他要跑我们就来个‘穷寇莫追’,剧本就这么简单,懂?”
众捕快心领神会,知道是说那人动手他们就撤,那人逃跑他们就追一条街再撤。反正突出了一个撤。
捕快刚吩咐完,酒馆楼下的雕花木门便吱呀一声开了,白衣翩翩的公子从里边款款走出,举手投足的样子,远远看着还以为他在吟诗。
“喝得不少啊。”八字胡舔了舔嘴唇。
“是啊,犯了事还敢这么喝,他心知是吃定我们了啊。”捕头淡淡道,也不知是失落还是愤怒。
白衣公子走上桥,众捕快才看清他的样子。哪里是什么翩翩公子,贼眉鼠眼细鼻梁,生的就是比流氓还采花贼,捕快们转过头相互打量着彼此,自认为还是比不上那白衣人猥琐。捕头看着那人,心里默默倒数,而目光则尖利得像是要把他钉死在原地一般。
鱼鹰无声滑过头顶。白衣人刚好走过对岸。
水面翻起波浪,渐车帷裳。
最后一个在路中间的孩子笑着扑向父母,长风吹过,酒招旗猎猎地飞舞。
“动手!”捕头大声断喝,虎头刀刷地扬起。十仿佛原地搭了张戏台,台上响着锣啊锅啊瓢啊盆啊的声音,十数个捕快同时冲了过去,手中武器高高地扬起,遵循着某种节奏摇动着。又是捧场做戏的时候到了啊,不知道这人会选什么剧本呢,众捕快都这么想着。
某个瞬间,四周骤然暗了下来。在飞出去之前,捕头明白了,那是从白衣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
街边看热闹的百姓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些锦衣捕快们气势汹汹地,还没冲到一半,就又鱼跃着倒了回去。百姓们面面相觑,眨巴着眼睛,他们甚至不知道捕快抓的是谁。
“一帮酒囊饭袋,我不理你们,你们倒还找上门来了。”白衣人眉头一皱,原本就小的鼠目现在只能看到一条线了。
捕快们相互扶持着站起来,心说这台词不对啊,我们才是正派。
白衣人扬手虚抓,一个捕快感到身体已经不受控制了,直直地撞到白衣人手里,然后立刻又被掷了出去,炮弹般落在几个刚刚站起的捕快身上,瞬间又倒了一片。
“不对,撤,快撤!”捕头颤颤巍巍地站起,心神激荡。
这人竟然是个修士!
不能演下去了,这是根本就是场不对等的战斗。白衣人现在还喝了酒,要是他不乐意,这帮人.
“走啊!快******走!”捕头拉起一个人,踹向另一个人的屁股。部下们都跑到他前头了,他心里略微宽慰,正准备走,背部传来巨震,整个人飞出去足足三丈远。
捕头还欲爬起,觉得胸口一热,一抹猩红从嘴里流了出来。
“好家伙,你是不懂这里的规矩么。”捕头怒目圆睁。忽然啪的一声,他脸朝左一偏,右脸急速浮肿起来。
“规矩,要你来教我?”白衣人指着自己鼻子嚣张道,显然凌空抽别人一耳光还没能让他觉得小气。
“你一个犯了法的人!”捕头气的浑身发抖,一阵猩甜又涌了上来,他剧烈的咳嗽。
“那是你们的法,不是我的。”白衣人仰头大笑,大摇大摆地走向捕头。捕快们心里着急,也不管自己的安危了,一起涌上去,要救自己的头。
一阵惨呼后,仿佛时间倒转,一帮捕快又倒在地上了,个个口吐鲜血。
这就是修士,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存在。一帮捕快平日倒是威风光鲜,但此刻都颜面扫地,却又无可奈何了。
“蝼蚁。”白衣人将手收回,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目光移向早已浑身瘫软的捕头。嘴角提起一抹残忍的微笑。
捕头双眼一闭,做好了受辱的准备,却突然间听到青空上一阵长啸。
“是那小子。”这念头在捕头脑海中闪过。
一只飞爪破空而来,直击白衣人额角。白衣人竖起一道气墙,冷冷一笑,随即眼睛骤然睁大,竟是一副措手不及的模样。
那飞爪竟破墙而入!
白衣人连忙探手一抓,飞爪如蛇般蜷曲着锁在他手臂上,生在锁链上的倒刺扎进皮肤里,痛得他冷气直吸。
“是谁!”他又惊又怒,双眼顺着锁链追溯。
“捕快楚易。”少年从阴暗处走出,冷冷道。“你已经被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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