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我纠结于离职的事情。奇怪的是公司HR却主动找上门询问我是否愿意被调去行政部做助理。职位虽然与所学专业对口,可始料未及的调动令我顾虑,最后还是被HR总监的一句话点醒便答应了。
【其他事你不用担心,欧总已经交代好了。】
从此我又转到一号楼做行政助理,这里没有销售部竞争压力大却繁琐复杂让人抓狂。
我自广州回来以后就没再见过欧铂铖,一点消息也没有。本来打算闲下来给何年希去电话关心他最近的情况,可部门事情太多竟忘记。这段时间天气阴冷无常站在阳光下都冷得哆嗦,大伙说天暖应该是在清明以后,深圳或许是受到北京雾霾的影响也变得灰蒙蒙。
清明节第二天气候还没回升,我却看到了欧铂铖。
行政部隔壁的大办公室突然换成总裁办公室,而我刚好坐在办公室玻璃门对面,照欧铂铖这架势是想在子公司常驻。有他坐镇公司后大家哪敢掉以轻心个个神经紧绷,我一开始还不习惯和他离得这么近工作,甚至经常偷瞄一天到晚禁闭的玻璃门,偶尔遇见孟晓婷或其他人去总裁办公司里汇报工作时便会透过门缝看到欧铂铖的身影,永远的黑色。
我们之间的距离仅仅是一道玻璃门,却远得不能说一句话,不能留下一瞥眸光。
近期越发没有食欲。有时早餐吃白粥都犯恶心,晚上又常失眠导致白天精神恍惚,工作量剧增难免出现错误,行政主任也在大办公室区域里当着众多同事面不留情面大声斥责我的过失。他是公司新外聘的,所以还不知道我的特殊身份,而当时我的心脏差不多快停止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因为欧铂铖还在办公室里,那么所有的话他都听见了。我尴尬的耳根通红,双手不知该放哪儿,能想象到其他同事挤眉弄眼看好戏的模样。
“邓总,有事可以进您自己的办公室说,这里是公共办公场所,请不要影响其它部门同事办工。”
孟晓婷的声音骤然传来。大家才发现欧铂铖的办公室门半掩,她站在门口。主任见孟晓婷这么说,表情窘状瞪我一眼离去。而我茫然回望孟晓婷,办公室门已关上,我很感激欧铂铖的解围,可往后又能帮多少次呢?
离职计划进行同时我也与房东协商退房的日期,估摸手头工作交接完应该已是月底,那么走之前还是想去看看何年希。我们见面的地点是他公司,位于金融中心地段附近的写字楼里全是世界五百强企业。我照着地址很快便找到所在地,可没想在大厦楼下碰见了孟晓婷,她神色匆匆插肩而过,我只好乘电梯上楼在前台的指引下进了何年希办公室。
一开门呛人烟味扑面而来,我被熏得立马伸手在鼻前狂扇。何年希从一大推文件后面冒出来见我的动作随即示意张助理将窗户打开,他依然坐在椅子上除了双手能动,其它地方的伤势还没好。
我走到窗前呼吸着新鲜空气,感叹:“大半个深圳尽收眼底,位置不错。”
“你不会是来看个风景这么简单吧?”何年希依然埋头看文件。
我很庆幸,他的状况比我想象中的要好,这时张助理悄悄退去。
“才一个多月没见,你怎么老了这么多。”我嫌弃道。
他抬头狠狠瞪我一眼:“托你前夫的福。”
我嘴角一歪不再打击他,犹豫几秒忍不住问:“你哥……”
他手中的笔停了一秒又开始低头批阅:“死刑免了,这辈子差不多就呆在里面了。”
我再问:“那你爸……”
“还躺在医院。”此时的何年希超乎寻常淡定。
“对不起。”我低声对他说。
“对不起什么?”何年希再次抬头直视我。
我慌忙解释:“如果不是我……”
“这跟你没关系”他很肯定驳回我的话语:“是我和他的事。”
我忍着内心酸楚,紧咬下唇。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真的,邬曦,不管你事。”何年希微笑安慰:“我很抱歉把你卷进来,还害得你……”
他没再说下去,因为我知道是指CD发生的事。
“还好没等我动手,他已经替我做了。”何年希歪嘴苦笑。
我听得糊涂立马问何事,何年希反问:“你不知道?”
我木呆,何年希深吸一口气娓娓道来:“他把那些人全处理了。”
【那些人?全处理了?】
【难道欧铂铖已经知道我是被……】
我吓得后退几步,回神结巴问:“怎么处理?”
“我估计四川整个黑帮组织都出动了。当然其他人并不知道是因为你的事,还以为江湖结怨。”何年希无奈作答。
我浑身颤抖突然幡然醒悟追问:“孟晓婷刚才找你又为何事?”
他这才抬头,眸光诧异但很快平静:“看到了?”
我点头。
“她来送支票。”何年希漫不经心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
“支票?”我惊讶。
何年望着支票嗤笑说:“欧铂铖想我离开中国。”
“离开中国?”我疑惑。
“他这么想我死却居然又给钱。”何年希闭目养神:“邬曦,你前夫真有趣。”
我紧张问:“你答应了?”
何年希摇头:“考虑一下。”
我立即冲上去埋怨他的不识好歹:“你还考虑什么?欧铂铖肯放过你,你就走吧。”
何年希不说话让我疑忌。
“单是送支票那么简单?”
何年希嬉皮笑脸点头。
“我可能要走了。”我轻声带过。
何年希问:“去哪?”
“不知道,或许是北京,或许是其它地方,总之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我扭头凝望窗外陌生忙碌令我胆怯的都市。
“你当初为了他才来的,现在真的要走?”何年希有意逼问。
我轻瞟窗外叹息,沉甸甸回应:“这里不适合我。”
何年希听后笑说:“哪里都一样。归根到底都在于你愿不愿留在这里,深圳是无情可对每个人都很公平。”
“不愿意。”我竟毫无预兆利索做出答案。
何年希眸光尖锐不容我逃避:“邬曦,你有没静下心想过你到底想要什么?难道你的生命中除了欧铂铖就没有其它目标了吗?难道没有他,你就活不了了吗?”
我迷茫无语。
“他知道吗?”何年希再问。
我点头,两人不再说话,蔚蓝天空里多了一架飞机划过。
临走时我再次让何年希慎重考虑欧铂铖的要求,毕竟冤冤相报何时了到头来败得最惨的一定还是何年希。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迟迟不下决定哪天递交离职申请,社保和公积金转调的事便一直拖着不愿去办理。突然近期又曝光一组关于欧铂铖旗下正重点培养的九零后女艺人花边新闻,娱记们拍到她生日当晚与欧铂铖相拥亲吻的照片。我一开始认为又是绯闻炒作,可看了照片后可以判定是欧铂铖主动亲吻女艺人的,再翻看女艺人以往微博发现她和王芝龄关系居然不错经常互动,还以‘干妈’、‘干女儿’相称,网友们竟转发评论送上祝福,这下心里滋味顷刻间难受。
行政部晚上加班的时间增多,每当忙完手头工作回家时欧铂铖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我有几次故意留下来发现将近十一点也没熄灭。以前结婚时从来不知道欧铂铖一天到晚忙什么,甚至猜测他和董恺呆在一起。现在终于明白他并不像别人眼中的‘富二代’那般吃靠继承家产拥有丰厚财富,而是有自己该去承担完成的使命和责任,他简直就是个工作狂。
我察觉不仅身体健康极速下降,记忆力也逐渐变差,时常丢三落四。这天下班离开时发现手机忘记又匆匆乘电梯上楼,幸好公司大门没锁进去后发现欧铂铖办公室的灯依然亮着。我找到手机正准备离开,双脚却不禁已来到玻璃门前辗转,里面没有任何声响,我竟踌躇轻问:“你……在里面吗?”
没有人回应,我抿着嘴唇,失落。
“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我慢慢蹲下双手抱膝背靠玻璃门坐,侧望落地窗外面漆黑一片。
硕大的办公室里只有我一个人。
“最近过得好吗?”我的声音略显沙哑:“谢谢你放过何年希。”
我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反正没有任何头绪,可是有很多话想说却不知从哪儿说起。骤然起身连一句‘我走了’都没力气说出口,但很想欧铂铖能突然开门出现我面前,可出现了又怎样,所有的事都不可能改变。
心压抑得苍白,忍不住回望他的办公室,依然没动静。
“你……真的喜欢她吗?”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又漂亮又年轻,还这么有实力……你妈又很喜欢她。”我黯然神伤委靡自嘲。
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虚伪,心痛得如刀割却还能说出这些违心话。
“我真的很希望你亲她是因为她长得像我……”
“我……看到你和别的女人搞暧昧,我的心就好痛,好痛……”
“我知道不应该这样,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我……”
昏暗的环境里絮絮叨叨的声音戛然而止,我才意识自己早已变成了情绪失常的怨妇。
【我喜欢欧铂铖,可又不敢告诉他,那我到底在怕什么。】
【怕他知道后拒绝我?】
【怕他是从小含着金钥匙长大,而我既没背景又没实力?】
【怕他玩腻我后又喜欢上了别人?】
【怕他嫌弃不理我?】
……
【这么多年,我到底在顾虑什么?】
“欧铂铖……我要走了,可能……以后就没机会再见面了。”我尽量克制住自己的颤音,眼泪已划过脸颊:“可我却不想离开你……”
话还未说完突然一束刺眼的光线从黑暗中射来。
“是谁?”陌生中年男声警惕响起。
我惊慌失措擦拭眼泪,大办公室里的灯全亮了,原来是大厦保安。
“你是谁?怎么在这里?”保安严肃盘问。
我只好道明自己是这里的员工,下班忘了拿手机才回来的。保安半信半疑叫我将公司名、所属部门、职位名、身份证号码写下来后又问:“还有其他人吗?”
我茫然朝着欧铂铖的办公室望去,保安立马走来利索打开门,我顿时愕然傻眼。
房间里竟空无一人。
“我……刚看这里面灯亮着,所以……”我疑狐诧异。
保安回应:“可能是刚才跳闸停电,人走时忘了关电源,电来了就一直亮着。”
我瞬息间如泄气的皮球,保安又催促赶紧走人,最后只得踟躇离开。
【老天呀老天,你怎么又跟我开起玩笑了。】
【难道我和欧铂铖的缘分真的还太浅,浅的让彼此的注意力都没有真正专注到对方,或者说是默契不够。那么本来就不够深的缘分,在我们一停一跑间便这般戏剧性的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