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玉一案耽搁了不少时间,苏菲回家时从信箱中拿到了等候已久的DNA检验报告。打开的时候,她的心情出奇平静,该来的始终要来,是事实的改变不了,何玉的事让她对世事看透许多。
赤.裸裸的数据证实了她的怀疑,顾玉果然是易保林的生父,而左岱宇和易保林也有11对基因吻合,由此可见他们的确是同母异父的兄弟。这样的结果她早就有所预料,难的不是接受,而是如何向当事人交代,想到左岱宇忽冷忽热背后的脆弱,易保林失忆症后的判若两人,她就忍不住叹气。纵使她看破红尘,也禁不住为身边的人担忧。作为一个侦探,在生死之间穿梭,在曲折离奇的世事之间沉浮,她可以冷静地向委托人交代事情始末,但事情发生在自己朋友身上,却多少有些难以启齿。苏菲从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此时她却欲说还休,欲说还休,手机荧幕上闪着左岱宇的电话,她却迟迟按不下拨出键。
左岱宇也从来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当日苏菲对他诉说“易保林可能是他的弟弟”,他表面强装镇定,心里却不知所措。他不明白自己反常的情绪与苏菲有无关系,只一再告诉自己不过是因为突然有了亲生弟弟的消息他不知该如何处置而已。
第二日他就到了诊所,他要亲眼看看这个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易保林。房门大开,他看到苏菲专心致志地为一脸不屑的易保林削苹果,当她将苹果递上去的时候,易保林却一脸鄙夷,而苏菲却毫不在乎,换做别人她早就拂袖而去了吧?他失魂落魄地退了开去,那次以后他就没有再去找这个可能是他失散多年的弟弟的男人,而是在办公室奋笔疾书。他笔下的男主角古卫警长已经一连破获了几个大劫案,一个连环杀人案,其他大大小小的偷窃案风化案更是不计其数。
苏菲已经连续半个月没有在写字楼出现,公司的业务都电话遥控秘书黄慧处理,自然是因为要争取时间和久未见面的未婚夫双宿双栖。想到这里,左岱宇又写下了一起绑架案,对象居然是香港特首,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这半个月来的小说全无章法,笔随意走,简直不堪入目。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望着那曾经一日数次被毫无征兆地推开的门,那曾经的不速之客已经找回了真正的归宿,再也不会来敲这扇门了吗?正在此时,响起了三下郑重其事的敲门声,他亦郑重其事地回答:“请进。”
进来的却恰恰是苏菲,他问:“什么时候你居然会敲门了?”
苏菲显然没有注意到他声音中的苦涩和酸味,换做平日她肯定会俏皮地反驳一番,但此刻她一脸凝重,一副凛然赴义的样子。
左岱宇问:“有结果了吗?”
见到她郑重的样子,他知道她是来宣布基因报告的结果,这半个月来他一直靠写作逃避的问题始终浮出水面,逼得他去面对。苏菲点点头,左岱宇猜测:“他是我弟弟?”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苏菲第一次发现左公子也有不冷静的时候,她很难想像自己接下来的话对于他来说是怎样的晴天霹雳。苏菲坐下来,从门口到左岱宇跟前的椅子不过几步之遥,她却恨不得时间凝固,恨不得这段路永远没有停歇。
在家中,她已经将这个问题翻来覆去地考量过,最后本着职业道德决定要将事情真想原原本本地告诉左岱宇。她是个斩钉截铁的人,事情有了决定便要做到底,但此刻听着左岱宇微颤的声音,看着他故作镇静的样子,她又不知从何说起。
她该怎么告诉他“易保林虽是他的弟弟,但两人是同母异父,他的亲生父亲却是一个已死的强奸犯?”。她多想左岱宇不是她的朋友,而是一个客户,那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拿出基因报告,毫无感情地照本宣科,当客户反应过激的时候还可以用宁静的眼神望着他,说:“请冷静点,左先生,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再激动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