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两个哈哈大笑着,他们谁也没注意到隔壁竟然有耳,那本该是天仙般的容颜已经因过度的扭曲而变得恐怖,她死死地按着自己的嘴,牙齿深深陷进了手掌的肉中,狂涌而出的泪水在经过下颚时已经是殷红色的。她浑然忘却了疼痛,甚至希望能更痛些,可肉体上再刺骨的痛又怎么能让她的紧揪着心舒缓一分。为什么她的哥哥要骗她,不是说好了怎么也得保住那人的性命吗?可现在他却要将那人送上黑暗篷车,哥哥,你为什么要这样,我的爱人,我还能用什么来赎回自己的错,我能吗?
帕维的脸此时已经因过度的气愤而全然没了血色,这帮卑鄙而恶毒的家伙,居然会临时改变了黑暗篷车的出发时间。当乔娜赶着将陆宇轩被送上黑暗篷车的消息告诉他后的第二天,黑暗篷车竟已出发了,现在就算是请母亲出面也来不及了,最多狠狠惩罚他们一下,但这样乔娜还怎么见他的家人?
以帕维的智慧早看出了陆宇轩所遭受到的一切都是乔娜造成的,可当他看到乔娜带血的眼泪和她手掌上被自己生生咬下的那块肉,帕维还能责备她吗?面对着病急乱投医的乔娜,帕维知道她心中的焦急,因为乔娜并不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却依然来向自己求救,一方面是由于事关重大,她必然得先找和陆宇轩关系密切的人,另一方面,也正说明了她救人心切,连自己这个“毫无能力”的人也不肯放过。帕维自然不会让她再去惊动别人,在乔娜疑惑的眼神下,将所有的事都大包大揽过来,本来还想狠狠咒骂她几句,可话到嘴边却成了安慰,更奇怪的是,当最后他见乔娜神态略有缓和的时候,自己的心中居然也所了一分欣慰,难道她真的值得就这么原谅了吗?
自从陆宇轩出事后,帕维也已经好几天没有去学院了,他需要随时知道陆宇轩的情况,也能随时搬动王妃这个救兵。可现在的麻烦他却不得不瞒着母亲,一切全得靠他自己去思考,去决定对策。帕维在房间里来回走个不停,焦急的心理让他坐立不安,面对当前的情况,自己还能做什么呢?
忽然,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帕维脑海中,也许只有这样才能救陆宇轩一命,但随即帕维又犹豫起来,自己这样做岂不是在犯罪?脚步更浮躁了,帕维不断搓着手,突然他站住了身形,咬着牙,不管别的先救了陆宇轩再说。帕维打定主意,高声呼唤道:“老叔!老叔!”
话音未落,一个精悍的老头便出现在了帕维面前,谁也没能看清他是怎么出现的,仿佛他本来就在这个地方。这老头的脸看上去依然很年轻,要是他的须发都象雪一样白,谁也不能看出他真实的年龄。这个被帕维唤做老叔的人慈祥地看着帕维,他眼中的精光在这一刻全被温和代替了,老叔道:“小主人,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帕维看着老叔,一脸的窘迫,迟疑地道:“老叔,我想请你帮我去救一个,但因此可能需要你伤害到帝国军人的生命。老叔,我实在不想你为难,哎,我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老叔的脸色依然很平静:“小主人,不管对或者错,只要是你决定,在我看来就是对。更何况有很多事情表面上看是错的,但等你真正做了以后,却可能发现其实是对的。小主人要救人,我当然责无旁贷,我的确很珍惜帝国每一个士兵的生命,希望他们不要妄图阻拦我。现在请告诉我,小主人要救的是不是那个和你一起去游历的年轻人?”
帕维点点头,老叔道:“那却是一个很不错的年轻人,要埋没了确实可惜。”
陆宇轩能得到老叔这样的肯定,帕维也觉得骄傲,而且老叔既然决定了去救他,那些押解的士兵又怎么能阻止的了,帕维的心情一下好了许多,感激地看着老叔道:“据我所知,那些混蛋已经把我大哥送上了黑暗篷车,而且秘密出发了近一天了,你有把握追上吗?”
老叔点点头,帕维再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他自然知道老叔的追踪术是何等高明,既然点了头,必然能追上黑暗篷车。帕维再不耽搁:“老叔,我现在就回学院将我大哥的马和剑取来,只怕你将他救了后,他只能过逃亡的生活了,那些东西他离不开的。老叔,你先去北城门处等我,我一到就直接出发。”
老叔答应一声,人影一闪,这房间再看不到他的影子,仿佛他从来没有在这里在过。
夕阳的余辉从身后投了下来,将人和马都镀上了一层金色,地上长长的影子飞快地向前移动着。忽然间追风一声长嘶,顿住了身形,以它那种桀骜不驯的性格,怎么会容得背上的那个瘦老头随意驾驭呢?老叔指着远处对帕维道:“果然不出我所料,他们走的竟居然是军道。”
帕维极力向老叔所指的方向看去,依稀只见到一条蜿蜒的道路,其他再看不出什么。老叔很肯定:“小主人,天稍再暗一点我就能截住他们,不过,你却不宜露面,说不定在他们不远处就会有兵站。小主人,你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前走,遇到城镇就在那休息一下,两天了,你也确实累了。”
帕维没有一句废话,按着老叔的意思策马而去,他绝对相信老叔的实力,也相信自己不管到了哪里,他都能很快找到自己。老叔慈祥地看着帕维远去的背影,真是个听话的孩子,七年了,自己几乎一步不离地保护他七年了,在这一刻才发现他终于长大了,老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拍拍身下的追风:“好聪明的马儿,现在该是救你主人的时候了,还不快去!”追风欢快地打了个响鼻,撒开四蹄向远处的那条军道插了过去。
黑暗篷车里果然极度的黑暗,连一丝光线也没有,在这样的环境里最能使人发狂,人对黑暗总有种与生具来的恐惧,所以黑暗篷车里不时会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叫。陆宇轩依然是死气沉沉地坐在那里,仿佛一点也没有听到回荡在篷车里令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声。他和其他囚犯一样,双手、双脚上带着坚固的镣铐,和旁边的人锁连在了一起。自从上了这辆篷车,他们就没离开过,也不知道已经过了多长时间,极度的黑暗每分每秒都在侵蚀囚犯们的意志,他们时时刻刻都在盼望,盼望吃饭的时刻,因为只有在士兵们送饭来的时候,他们才能见到那么一点可怜的阳光,而只有在那个时候,他们才能确定自己还活着。
黑暗篷车看上去和普通的篷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它两旁帝国的标志又向人们炫耀着它的不同寻常。那是一只通体黝黑的巨大飞龙,正是加沃帝国的守护兽,无法战胜的黑龙。这些黑龙被描绘得栩栩如生,巨大的头颅傲然仰起,白森森的尖牙刻画的分外清晰,似乎闪着令人胆寒的光。那整片黑色中唯一的一处红显得那么妖艳,那是黑龙的眼睛,透露出血腥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