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温伯驹并不在。
结束演唱后,温伯驹等人并无作过多停留,直接从演唱会后台的偏门离开。尽管出去的时候还是能被三两粉丝围住,他也依旧温和的答应签名合影,叮嘱对方早点回家后,径直上了车。车离开体育场,后边没有任何可疑车辆跟着,很多人都不知道温伯驹回来的事,更不清楚他会成为这场演唱会的神秘嘉宾,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让人措不及防。但无疑的是,明早的新闻一定会有关于他的消息。
或许,还有人说,温伯驹是借着林瀓的演唱会在试探性复出歌坛。
实则不是。
林瀓联系温伯驹时,他的确在新西兰,正准备收拾第二天就去瑞士爬山的行李,艾伦对此事充满期待,一直在客厅欢呼雀跃,手舞足蹈。后来,见到温伯驹接完一个电话回来,无奈的神情让艾伦知道,这场旅游即将面临取消。
温伯驹其实是可以拒绝的,但听闻对方开演唱会的地点在C市,毫无任何波澜的内心,悄然起了变化。他稍一思忖,二话不说便直接应了下来。他承认,这次突然回来无疑不是因为长达半年没联系、没见面、让他相思泛滥成灾的那个姑娘。他回新西兰的前一个月,试过无数次,始终没法在生活中将那个姑娘的模样、名字忘记。于是他认了命,何必苦苦逼着自己?之后抱着顺其自然的心态,安然的渡过了半年。
温伯驹从未想到徐瑶光会去看林瀓的演唱会。
在他的记忆中,这个姑娘尽管变化甚多,却偏生无法改变最不爱人多闹热的演唱会。那满满的人山人海,震耳欲聋的尖叫声、欢呼声以及音响里传来的美妙歌声,这都足以让她不适应很久。她不是个容易适应环境的人。
车离开体育场没多久,吴希君便接到刚好在C市出差的方晓东导演的电话,对方总有无数个知晓他回来的消息,彼此寒暄两句后,便直接让人去住的酒店一趟,谈一下关于《人为失控》的首映礼。吴希君挂了电话,无奈耸肩看一眼正闭眼休息的温伯驹,转头对开车的李师傅报了酒店的名字。
温伯驹没有任何意见,倒是坐在他身后的女孩子听闻后,凑到他耳边低声埋怨了两句,温伯驹睁开眼侧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只见女孩子不情不愿坐回去。而这时,安静的车厢里,陈雪的手机铃声大作。温伯驹恰巧坐在她旁边,隔着一个过道,稍一抬眼便看到上边的来电显示——徐瑶光。
陈雪看着来电眼前一亮,兴奋地接起电话,刚一抬头便看到温伯驹偏头望向车窗外的动作,陈姑娘并无任何察觉。电话这边,温伯驹那边……他无疑是听到了徐瑶光的声音,怀念和思念都从骨子里散出来,却始终安静的坐在那里……直到,陈雪的一句“你也在演唱会现场”,他才转头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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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的路边,行人并不多,还处在冬季尾巴的阶段,这个时间是非常寒冷的。
李师傅将车停在了马路边,吴希君下车后无语的看一眼站在旁边的男子,刚想开口说两句,他已经率先迈出脚步,从花坛边的空地上过去,径直朝前方走去。吴希君踩着高跟鞋,脚步匆匆的追了上去,心里不停腹诽:谁说这儿离酒店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的确不是几步路的距离。
俩人走了将近半小时,吴希君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没法再给温伯驹任何好脸色,果断拍手订了一间房,果断地确定自己今晚要在这里渡过。她来C市前就已经在平时下榻的那间酒店订好了房,可如今她哪里还有力气再坐车回酒店睡觉?要知道一个四十岁的女人,在寒冷的大晚上穿着一双高跟鞋走了将近半小时的路,这并不比熬了一个通宵还要来得痛苦。
好不容易和方导结束工作交谈,她也累得感觉像是被人脱了一层皮。看着人头也不回的离开酒店,心下就有一股气无处可发。瞧这脚步匆忙的模样,可不是为了见旧情人吗?
温伯驹打车回到小区,由于外来车辆不能进,他在门口下了车,和值班的保安打了个招呼,便从铁门旁的小通道刷卡进去。从小区门口到家门口,有十几分的路程,他走得不紧不慢,一路上都像是在享受这个初春夜晚的洗礼,更是想着某个姑娘和自己擦肩而过的那种遗憾。
走了十几分钟,远远的就能看到自家院子的灯被人打开,屋里也是灯火通明,目光一转,看向两栋相隔几十米远的隔壁——没有一盏灯光,门外的铁门紧闭,安静幽沉得像是很久未被人开封的神秘古堡。心里失落吗?是的,他还抱着几分期待,至少以为她今晚住在这儿。
停下来的脚步又重新迈出,双手放进衣兜里,下巴止不住顶了顶脖颈上的格子围巾,他低着头从陈家别墅门口走过。想着,不在也好,不在也好……至少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有缘无分。
“温……”
身后,有一个小心翼翼发出声响的姓氏,熟悉得让方才积满灰层的情绪顿时洒过一层暖阳。
他意外且惊喜得转过身。
果不其然,看到徐瑶光蹲在陈家大门口的一颗大树下,背对光,周围环境阴暗,难怪刚才没看到她。
她满满站起来,在犹豫着要不要走近他,手指头搅了半天,终究是温伯驹走到她面前,隔着三步远的距离。他不敢靠得太近,怕她会被吓跑;不敢离得太近,怕自己会被她下意识退离的举动伤到。如此小心翼翼的,让他更加怀念八年前的姑娘。
半年不见,她过得好吗?
是的,她过得很好,看起来胖了一点,脸颊两边的肉又多了一点,只是……许是在外面呆太久,脸色有些发白。但她依旧是自己梦里的那个她,只是不再属于他。
温伯驹敛下心神,带着几分客气,“你怎么蹲在这儿?”抬头看一眼空荡无人的别墅,“家里没人吗?”
想了好久的声音,念了好久的人,思了好久的模样,此时此刻都真实的在眼前,她却有种想哭的冲动。人还是那个人,声音还是那个声音……
徐瑶光没有说话,这无疑又让温伯驹心里积上几粒尘埃。
他下意识、不动声色地退了一小步,“要不要打电话给陈崇,让他回来给你开门?”
声音有极致的压抑,压抑着从心底涌上来的那股苦涩。
徐瑶光摇头,低垂的脑袋突然抬起来,看向隔壁灯火通明的院子,以及……穿着他的一件长款大衣站在门口看着这个方向的姑娘。温伯驹察觉到,循着她的视线回头看,而此时……瑶光已经下意识去观察他的神情。刚才好不容易忍住的泪水突然就这么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着转。她分明清晰地看到,温伯驹精致俊逸的侧脸,在阴暗的树影下,看到那个姑娘时,眉头轻轻一挑,抿紧的嘴唇微勾起……神情是说不出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