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瑶光的运动细胞很差。
差到何种程度?就连一个仰卧起坐,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仰不起一个数字来。当年参加高考时,体育分数惨不忍睹……尽管陈承花了几天的时间去训练她,当时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眉目,谁知在考试当天因为紧张,发挥失常,体育没及格,回家后还为此大哭了一场。后来上了大学,她的800米跑步也是在陈承的训练下硬是踩着分数点过了去。毕业之后就忙着工作,运动这两个字对她是再陌生不过的词语。
现在,此刻。
她正牵着陈崇的手,一步一步、略显艰难的往上走。也想不清自己刚才怎么就跟着人回屋换了衣服,又跟着出来了?一到山脚下,陈崇就兴奋地拉着她走到前面,走了不到几分钟,就累得上气不接下气,频频摇头挥手说,自己不行了,不能再走了。这话刚一出口,就听到身后一道鄙夷地嗤笑声,她转头看去的那一秒,那个身材高挑、一路上总时不时用斜眼打量她的那个姑娘从身边悠然自得的上了两步阶梯。瑶光愣愣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作何反应时,对方已经回头再以一副从头鄙视到脚的眼神打量一番,又以一脸“就知道你不行”的模样,转身走了……
徐瑶光不是爱置气的人,更不爱和人计较,尤其是女人。对她来说,大家同是女孩子,何必互相为难呢。可就在今天,她破天荒的计较了起来。等自己的气息平复下来后,从陈崇那儿抽回自己的手,表示自己没任何问题,随即便重拾自信,迈上了自认为都很难办到的登山之路。
C市的山连绵不绝,从来不怕缺少。这个城市最出名的就是山很多,很多外地的登山客都因此慕名而来。陈崇考虑到温伯驹的身份,挑选的这个地方人很少,也比较偏,来的大多数都是老年人。所以,一路上也因此没被人围观而感到轻松畅快不少。
这个畅快的惬意感持续了半小时后,徐瑶光再也没法因“计较”而继续登山。眼看着陈崇和温伯驹等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她仰头望了一眼上方长长的阶梯,不知何时才是尽头,顿时心生一种无力感。恰逢今天就有些感冒,这么爬了一会儿,出了不少汗,头晕的不适感也袭了上来。她撑着一旁的大块儿石头,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卸下背包,拉开拉链,翻了半天也没找到矿泉水,一种无力感和不适感更加强烈的席上心头。
她想回家。
好像回家……
陈崇那家伙也真是自来熟,看到谁都能热络的聊起来,今天才第一天认识那个姑娘,俩人就已经聊得好熟好熟的样子。熟到他都把自己丢下了,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这儿……
心里闪过一个笃定的念头:这家伙以后找了对象,一定特别重色轻姐。
简单的念头刚一闪过,隐约听到身后细碎的脚步声,疑惑抬头看一究竟时,那人已经一边卸下背包在她面前蹲了下来,细细审视她的面容,从包里取出一瓶还未开封的矿泉水,扭开盖子,递到她面前。
徐瑶光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他从自己身前蹲下来时,带着一股风,伴随着身上的清香味儿,好闻到失了神。直到他的水递到眼前时,才眨了两下眼,动了动干涸的唇瓣,想说些什么终究是没说,接过水瓶,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偏头喝了起来。
冰凉的水滑过有些发炎的咽喉,不适感令她微微蹙起眉头。在她喝水的时候,温伯驹撑着台阶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腿太长,穿着黑色的登山鞋踩在两步阶梯下,一手搭在膝盖处,一手抱着背包,望着山脚下正朝上走来的几个中年游客。
身边有气场强大的人存在,瑶光怎么都有些不舒服。喝了两口就再也喝不下了,她压根不敢喝多,怕待会儿到处找厕所……一路走上来,都没看到洗手间,据说只有山顶上和山脚下才有……这也太不人性化了吧。可是……俩个人就这么坐在这儿,一句话都不说,好像有些尴尬。
她放下水瓶,偷偷侧头瞄了一眼身边人……
真帅啊……
当年到底喜欢他什么呢?若说是长相的话也不会否认,这么一张脸摆在大众面前,无论是谁都会动心的。可放在如今来说,喜欢都沉淀了下来,时间一长就会慢慢累积成……
爱。
是爱吗?
温伯驹察觉到她的视线,四目相对时,忽而想到以前和他一同坐在某山顶上观看夕阳时,他也曾这样看着自己,然后……他会伸手摸摸自己的头发,嘴角还挂着宠溺的笑容。那种美好的时光,还能回到此刻吗?
温伯驹仿似琢磨不透她此刻的情绪,便问:“怎么了?”
瑶光咬着下唇,摇头,别过视线。他不记得了吧……那时候他背着自己登上山顶去看夕阳,那是俩人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他终究还是不记得了……
心里划过一丝失落,她也只能喝水掩饰自己的情绪,却怎么都掩饰不住那道炙热带着探究的视线。
他突然问:“你是不是感冒了?”
瑶光喝水的动作一顿,有些狼狈地看他一眼。
凭着这微妙的表情,温伯驹更加笃定自己的想法。他将自己的两条长腿收回到面前一步阶梯上站起来,转身伸出手,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握住她的手臂,“感冒了就别坐地上。”一把将人从地上拉了起来,又接过水瓶扣上盖子,随手放进自己的背包里背上,又拿过她的背包一手提着,整理了一下她散乱的领子,看着人有些局促、出于常人的脸红状态,微抿着嘴角笑了一下。
“我们不爬山了,先送你下去。”
“啊……咳咳咳咳……”瑶光刚开口叫了一声,便是止不住的咳嗽声。
温伯驹微蹙眉看了一眼,见她咳得整张脸通红通红的,多少有些心疼,却也无可奈何,只得让她平复下来后,转身在她面前蹲下,“来,我背你下去。”
“……”瑶光傻愣愣地看着他销魂的后脑勺,耳边是他温润的声线,完全失去了基本的反应。
见她没动作,温伯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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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他的那个暑假,正巧是升高三的那年。
温伯驹被她缠着去了S市一个登山的地方,当时他还不知道这个姑娘的运动细胞很差,俩人爬了不到十分钟,人就赖皮着不肯走了,他有些无奈,不管怎么哄都没法让她坚持下去。后来,他笑着说:“你这么懒,以后我肯定会很辛苦。”
她听了后,跟人反驳了好久,直到他在自己面前蹲下来时,才真正的令人闭了嘴,娇羞的、又渴望地勾着他的脖子,趴在温暖的背上。
背着她走了很久,瑶光问:“你累不累啊?要不放我下来吧……”
温伯驹气息均匀,云淡风轻,“你不就是想要我背你上去吗?”
“哪有啊……”被戳破心思的姑娘将脑袋埋在了他的脖颈处,深深的被他身上的气息吸引了去。
她怎么会说,这想法源于头一天晚上看了一部电视剧才想让他背着自己登山,看夕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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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记得吗?
徐瑶光慢慢倾身,双手一点一点接近他的脖颈,带着期盼和无数回忆,终于,双手合十,勾住了他的脖子。当自己整个身躯都趴在他的背上时,有那么一瞬间想要哭。他的手勾住她的腿弯,轻轻往上一提,轻轻松松地就将自己背了起来,就像当年一样,是熟悉的人,熟悉的气息,熟悉的场景,可……还是一样的心境吗?
她忐忑地想着,又忐忑地担心自己有没有胖,会不会让他觉得有些重……不敢低头,害怕会碰到他脖子后的一小块儿肌肤,也不敢偏头看后脑勺,怕忍不住心里的感觉就泛滥成灾,再也不想离开……可就是这样害怕,她才真的不想离开。身边有几个中年人走过,奇怪了看了他们几眼,也许当他们俩个是情侣,都能看出艳羡的目光。
随别人去吧。
不要在乎外界人的想法和看法,勇敢一点,就能更靠近他一点,这样子不好吗?徐瑶光。
她这么想。
如此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