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葱岁月里的眉眼纤长(2)
夏天的花已经开到鼎盛,树木间的墨绿色也浓稠的化不开。
亦歌浑浑噩噩的咬着棒冰、看着肥皂剧的时候,高三,来临的猝不及防。
七月份的尾巴,学校给准毕业班的学生加了二十天的补课时间。亦歌拖着行李站在破旧的宿舍门口时,一脸的忿忿:“我要去教委告密,一定去!”
“吱呀”一声,门颤颤巍巍的开了,冷不防从里面冲出来一个女孩子。
“安安”袁沅一个熊抱,差点把她给勒死,“你也住这间吗?”
亦歌翻了翻白眼,点点头,将行李一股脑拖到屋子里,一屁股坐到床上:“天,可累死我了!”
“你一个人来的吗?你爸妈呢?”袁沅有些好奇。
亦歌含含糊糊应道:“哦,他们不在。”
心里却是酸酸的。
若真是不在,该有多好。
不论十天半月、三五八年,总还有回来的时候,心里也有小小的期待。可是他们的不在,却是一个单程的旅途,去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由于学校实行全封闭管理,亦歌的高三生活是枯燥乏味的。
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杂志,没有音乐,脑海中堆砌着正比例函数、立体几何、定语从句、唐诗宋词、秦皇汉武、季风洋流、政体国体。手边有的只是没完没了的习题。课桌里塞满了各式各样的参考书,厚的像古城墙的砖,名字也让人啼笑皆非,什么考典,宝典、圣书云云,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书有着神奇的功效,保证能金榜题名。桌面上堆得乱七八糟的卷子,油印的、打印的、复印的,清晰地、模糊地,海淀的、黄冈的、东城的,数学的、英语的、地理的、政治的,皱皱巴巴,面目全非,在桌面上越垒越高,越堆越多,三面环绕,密不透风,像一个堡垒一般,只留下中间屁股大的地方供人埋头苦读。
“哗啦”,“咣当”……
不用抬头也知道又一位仁兄的桌面堡垒坍塌了。冷着脸将书本拾起,随意的堆好,只要暂时稳固,就不管摇摇欲坠危危险险的样子会不会带来又一次的塌方。
墙壁上的风扇漠然的“呼呼”转动着,不时的将试卷、草稿纸扬起,哗啦啦的,发出不和谐的声音。
当安亦歌从书包里拿出第三条雀巢咖啡倒进杯子里的时候,展越彻底崩溃了。他俊脸一垮,可怜兮兮的望着向杯子里冲矿泉水的亦歌:“喂,你能不能不要再喝了?这个味道熏得我头晕啊!”
亦歌撇撇嘴,斜了他一眼,“不是咖啡熏得你头晕,是清凉油还有风油精熏得你头晕!你也不看看你周围多少人在涂那个东西提神,我还是比较环保的!”
“那……你给我喝一点行不行?”
“不行,要喝自己买!”
“砰啪”展越动作大了点,桌子上的参考书稀里哗啦掉了一地。亦歌黑着一张脸,拿过那本《首辅一号》狠狠的砸了他一下,面无表情的看着可怜的卷子被洒满水的水泥地牢牢的吸附着,“你真是个祸害,最近不要跟我讲话!”
“不要这样嘛……”展越边捡掉落的书本,边嬉皮笑脸的跟亦歌插科打诨。于是,一个本该安静忙碌的午间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过去了。
高三年级统一搬到了六层,学校美其名曰可以不受外界打扰,顺便靠爬楼梯锻炼身体。就连老师都有了专门的“高三年级组办公室”,按文理科分开两边,每天人来人往,门庭若市。
高三(1)班就在自己班的旁边。偶尔季泽路过自己班门口时,亦歌总是忙不迭的低下头,一颗心怦怦直跳。挺拔的身影仿佛电影的慢动作一般,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拆分成一个个细小的单元,牢牢镌刻在记忆深处,多少年后都不会遗忘。
走廊里倏然间变得很安静。不再有八卦,不再有调笑,不再有不羁的大喝,不再有委屈的牢骚,安静的仿佛没有人存在一般。
高三的我们彻底的蹲在地狱的最底层,仰望着头顶巴掌大的光圈,眼睁睁的看着时光流过,倦鸟归巢,花开繁盛。
每天只有六节课。从早自习开始,数语外史地政轮番轰炸。
早已习惯了写卷子从早写到晚,早已习惯了一周一支笔芯的更换频率,早已习惯了抽屉里的草稿纸越摞越多,早已习惯了面对起伏不定的成绩波澜不惊,早已习惯了展越左手体育杂志、右手电影海报轻松的拿着傲人的成绩稳坐第一名,早已习惯了季泽捧着厚厚的化学习题集来往于教室与办公室之间,目不斜视,偶然碰见亦歌,也只是后知后觉的微微一笑,目光一带而过。
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季节里,所有的关系都变得凌乱不堪。
形影不离的姐妹会因为应急灯的插座而反目成仇;甜蜜的地下恋人会因为成绩起伏大打出手;而自己与季泽,虽然只隔了一个教室的距离,却仿佛万水千山,沧海桑田。来去匆匆的擦肩而过,却没有一次驻足凝视。
“今夏的雨水,真是充足啊……”雷声过后,晴朗的天空迅速的阴沉下来。厚厚的铅云滚滚,气压低的有些喘不上气。一道光亮的闪电过后,大雨倾泻而出,亦歌望着雨幕中模糊的树木、高楼,有些莫名的想哭。
“嗯。亦歌,我们大学还在一起,好不好?”展越认真的望着她的眼睛,收起了戏谑,一本正经。
好不好?好不好?
亦歌垂眸不语。
为什么问出这句话的不是他,而是你?
“青春消逝在了年华的尽头,而我们,仍旧在原地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