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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有志不在年高

卫绾见太后面有愠色,自以为有皇帝撑腰,并不害怕,将众僚逐个儿扫了一遍。当他的目光与窦婴相遇时,猛然想起,这窦婴虽说是太后亲侄,在立太子这一问题上始终与太后相左,我何不让他出一个题目?遂笑嘻嘻地说:“太后若是问臣之意,臣觉着魏其侯学识渊博,德高望重,对双方不偏不倚,这题目应该由魏其侯来出。”

前一次,为传位梁王刘武一事,窦婴得罪了太后,丢了官帽,直到不久前才复职,心有余悸,闻言,如同蝎子蜇了一般,连连摇手道:“臣昏聩无用,近来又得了一个头痛病,一想事就头痛。郅中尉年轻睿智,公正无私,以臣看来,这考题应该有郅大人来出。”

他只这么轻轻一踢,便把球踢给了郅都,郅都素来刚正,肚中也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儿,加之野猪一事,他知道太后对他很欣赏,慷慨说道:“既然魏其侯把臣推到了前台,为了大汉社稷,千秋万代,臣就权且当一当这个考官吧!”

太后明明知道,郅都与她意见相左,但又觉着,这题是在广庭大众之下出的,量他也行不了私,就是行私,我不同意,他的阴谋也难以实现。于是便勉强同意了。

郅都轻咳一声,便行使起考官的职责,先是让刘德和刘彻背诵《道德经》,二人背的一字不差。又让他俩各做了一篇《秦灭论》,论述得有理有据,不分高下。急得郅都直抓头皮。

有了,我何不从我曾审理过的疑难案件中,寻出一件来,让他二人审一审!

他又轻咳一声,朗声说道:“臣这里有一件积压许久的案子,臣不能决,特请二位王爷为臣一决。”

此言一出,大臣中便有人小声议论起来,郅中尉是有名的狱官,决狱的能手,连他都决断不了的案子,如今拿给一个不满十二岁的胶东王,胶东王必败无疑,有这想法的不只部分大臣,连窦太后、景帝和河间王也是这么想。景帝正要出面阻拦,刘德双手抱拳道:“如此说来,还请郅大人把那案子的来由及早告知。”听他口气,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景帝斜了一眼刘彻,见他一脸满不在乎,似是胸有成竹,不再说什么了。

郅都清了清嗓子说道:“案情是这样的:有个叫防年的人,早年丧母,他的父亲又娶了个姓陈的为妻,一家三口在一起生活。陈氏阴鸷凶悍,从不拿防年的父亲当人来看。某一日晨,她让防年的父亲倒尿罐,防年的父亲正患着感冒,烧得火炭也似,走起路来一摇三晃,一步不留神,绊住了门坎,跌碎了尿罐,尿洒了一地,弄得满屋骚气,防年继母不问青红皂白,拎了一个小板凳朝防年父亲的头上砸去,当即一命呜呼。防年问明了真相,跑到厨房掂了一把菜刀出来,把继母撵了半个村,终于把她杀了。你二人说这件案子应该怎么判?”

刘德做太子心切,总想表现自己,郅都话音一落,急不可待地说道:“这有何难,按照汉律,防年弑母,犯了大逆不道之罪,应该处以极刑。”

窦太后一脸喜悦,赞道:“还是德儿聪明睿智,这么重要的案子,想也不想便给判了出来。”

一些大臣见太后称赞刘德,顺竿子出溜起来,对河间王赞不绝口。

景帝觉着这件案子十分棘手,明明觉着刘德对这件案子的处理过于简单,量刑也有些不当,但一时又想不出具体的道理来。

他正在凝眉沉思,刘彻站了起来,也是一声轻咳,一脸严肃地说遭“对于这件案子,二哥的说法我有些不大赞成!”

此言一出,整个金殿静了下来,静得掉片树叶也能听见,连窦太后和景帝在内,亦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刘彻。

刘彻用舌尖舔了舔嘴唇,继续说道:“对于防年,处以极刑显然是太重了。防年杀人,并非大逆不道。”

说得众位大臣大瞪着两只吃惊的眼睛瞅着刘彻,刘德有些忍耐不住,大声问道:“父为天,母为地,防年弑母,明明是犯了大逆不道之罪,你为什么还要为他开脱?”听得王皇后心中咚咚乱跳,以担心的目光盯着儿子。

刘彻一字一板地说道:“二哥此话差矣,小弟并不是要为那防年开脱。二哥没有想一想,防年杀母,杀的不是亲生母亲,乃是继母。所谓继母,是指除了母亲,父亲另外所娶的女人,是儿女们尊重父亲才称为继母的。”

刘德有些气急败坏了,大声反驳道:“无论你怎么说,继母也是母。”

刘彻大声回道:“不错,继母也是母。但既然是母亲,就应该一心一意服侍儿女们的父亲。防年的继母,亲手打死了防年的父亲,那么,当继母亲手杀夫之时,就已经断绝了夫妻关系,由此也就断绝了儿女们将她比之于母的恩义。所以说,防年是替父报仇而杀人,并且杀死的是一个普通人,不是杀了亲人,这不是大逆不道,而是因仇而杀人,是一般的杀人罪。”

刘彻有理有据,说得众大臣心服口服,不知谁带头喝了声好,于是引来满堂喝彩之声。弄得刘德十分尴尬。

窦太后比刘德还要尴尬,但又不愿就此罢手,哼了一声说道:“这次考试不能算!”

“为什么?”郅都、卫绾异口同声问道。

“谁都知道你郅都是胶东王的老师,谁敢担保你郅都事先与胶东王没有默契呢!”

郅都性格刚直,宁折不弯,见太后对他产生了怀疑,气极反笑:“好好好,有道是‘有志不在年高,无志枉活百岁’。太后怀疑臣与胶东王事先打有默契,那就找一个没有打默契的出来,臣倒要看一看他河间王是如何赢得了胶东王?”

窦太后也不答话,把目光落在了许昌身上。许昌虽是太后一党,但他明明知道,景帝想立的是刘彻而不是刘德,且是,刘彻出生时出现了许多祥瑞,就处理防年一案来看,刘德明显地不是刘彻对手,岂肯趟这个浑水,忙将脸扭向一边。

庄青翟不比许昌傻,干脆将头低了下去,瞅着脚下膏砖。

连许昌、庄青翟都不肯给太后帮腔,何况他人呢?太后万般无奈,求助到窦婴头上,一来这窦婴是她亲侄,二来这窦婴又做过刘荣老师,胳膊肘儿不会往刘彻身上拐。

窦太后指名道姓要窦婴出题,他不敢不出,想了一想说道:“请拿两个鸡蛋来。”当值太监不知何意,拿眼瞅着景帝,在景帝的示意下,方去寻了两个鸡蛋,递给窦婴。窦婴将两个鸡蛋分给刘彻和刘德,又让太监搬来一张案子,放在二人面前,方才说道:“这鸡蛋两头尖,中间圆,二位王爷谁能把尖的一端立在案上,便是这场考试的赢家。”

话一落音,不少朝臣噗嗤一声笑了,暗自思道,这不是捉弄人吗?’

窦婴没笑,一脸严肃地瞅着刘彻和刘德,刘德明知立不起来,还要反来复去地立,弄得额头上汗渗渗的。

刘彻也立了几下,没有立住,就不再立了,手托下颏,瞪着两只黑眼珠儿,凝视着鸡蛋,片刻,忽然咧嘴一笑,拿起鸡蛋,把鸡蛋的尖头对准案子轻轻一磕,蛋清随之溢出,那鸡蛋便稳稳当当地立在了案上。众大臣愣了片刻,随之发出满堂喝彩之声。

景帝本来病情很重,不想说话,见了这个结局。正合己意,心情马上好了起来,病也轻了一半,当殿宣布,立刘彻为太子,拜卫绾为太子太傅,拜郅都为太子少傅,封拜大典,择日而行。

大汉自高祖刘邦始,行的是黄老之术,无为而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无为而治的弊端渐渐显露出来,吴、楚七国之乱的造成,匈奴连年入侵带来的边境不安,栗妃的傲慢歹毒造成的后宫之乱。而儒家学说则不然,提倡君子乾乾不息,进取有为,主张尊君、修礼,更加适应社会形势的变化,景帝有心含黄老而尊儒学,怕引起太后不快,没奈何从太子人手,为他请了一个学儒的老师,也就是卫绾;又为他请了一个学法的老师,也就是郅都。谁知拜封大典的前八天,郅都病倒了,弥留之际,向景帝推荐了汲黯。汲黯字长孺,濮阳人,也是学法的,但崇尚的是黄老之学,武帝当即答应下来。太子是国家的未来,国家的希望,把太子培养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才,对于国家行什么政,走什么路,至关重要。太后眼瞎肚明,景帝已经当殿为太子选了两位老师,她不便反驳,在那种场合下也不能反驳。勉强默认下来,回到昭阳殿后马上把景帝召来,要为太子再配一位老师,一位伴读,这老师便是许昌,伴读呢?叫个韩嫣,表字王孙,乃是弓高侯韩颓当的儿子,与刘彻同岁,目的是要他俩担负起监督刘彻之责。

太后自以为高明,其实她错了,许昌虽是她的心腹,见她年事日高,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国家的希望在刘彻,岂能吊死在她这棵树上!故而,对刘彻的行为不管不问。太后若是问起,便编几句谎言蒙混过去。

韩嫣年纪不大,比许昌还精,变着法儿讨好刘彻,胡弄太后。与刘彻处得像亲兄弟一般,刘彻得以安下心来学习儒家学说。本来,对儿童的启蒙教育来说,儒家思想比起高深玄妙的道家思想更容易为儿童所接受。果然,太子刘彻在太傅卫绾的引导下,对儒家学说产生了很大兴趣。后来,卫绾被景帝擢为丞相。

说起丞相,不能不提一下老丞相周亚夫。周亚夫因为受了窦太后蛊惑,对刘彻立为太子大为不满,两次上书景帝,让他改立刘德。这且不说,在一次狩猎活动中,为争一口死鹿,竟然与太子的伴读韩嫣大打出手。景帝虽说没有惩治亚夫,却是冷眼旁观,他觉着,自己千秋万岁后,周亚夫决不会老老实实地听命于刘彻,于是便想将他除掉。可周亚夫是一个老臣,先帝在世时,对周亚夫很器重,弥留之际,对景帝嘱道:“朕环顾盈廷诸臣,只有周亚失缓急可恃,将来若有变乱,尽可使他掌兵,毋须疑虑。”景帝涕泣受命。到了前元三年,也就是公元前154年,吴王刘濞,联络了楚王、胶东王、胶西王、茵川王、济南王、赵王等七位诸侯王,举兵反叛朝廷,近十个列侯也竖起了叛旗,北方的匈奴,南方的越国也蠢蠢欲动,旬日之间,大半个汉朝沦入敌手,大汉岌岌可危,周亚夫与窦婴临危受命,经过半年多的浴血奋战,终于打败了叛军。老实说,没有周亚夫,就没有大汉的今天。但要不杀周亚夫,刘彻一旦登基,那皇位就不一定坐得稳。左思右想,决定再试一试亚夫。于是,便以皇太子名义,召周亚夫进宫赐食,只在几上放着一大块熟肉,足有七八斤,既不置刀叉,又不放筷子,叫人怎么吃?周亚夫认为这是太子奚弄于他,很不高兴,朝侍从的人大声喝道:“有你们这样招待客人的吗!快拿箸来。”

太子笑而不语,侍从也没有拿筷子的意思。周亚夫愈发生气,拂袖而去。汉景帝望着他的背影,叹道:“这人是块热芋头,万难做少主的臣子。”铲除之意愈决。刚巧有人奏劾,周亚夫要谋反。景帝就腿搓绳,把亚夫拘至廷尉审理,亚夫与弹劾之人对薄公堂,方知因为他的儿子,替他预备后事,曾向尚方买得甲楣五百具,充作将来护丧仪器,亚夫事先并不知晓,入狱之后,始由其子告知其事。亚夫当时也吃了一惊,连忙申辩。廷尉明知皇上是想要他的命,也不念同僚之情,满口讥讽道:“丞相所为,就是不反阳世,也是要反阴间。”亚夫听了廷尉揶揄之言,气得瞠目结舌,不能回答。回到狱中,不肯饮食,七天而亡,应了相士姚定国之言。

他这一死,给卫绾办了件好事,立马升为丞相,但他对太子太傅一职,又十分看重,推荐兰陵儒生,也是自己的好友,姓王名臧,走马上任,继续为太子传授儒家思想。

与一般儿童相比,刘彻学习还算用功,但他自小便生了一副色心,十四五岁,竟敢私调宫娥,恰巧被景帝撞见,当场一顿训斥,还要罚跪悔过。幸有卞芸姝出面讲情,方始赦免。

刘彻怏怏地回到东宫,自觉没趣,正拟去找韩嫣解闷,忽见韩嫣急匆匆地向御园跑去,心中生奇,便悄悄地跟在他的后面,看他做何事。只见韩嫣来到一座假山后边,从那里走出一个叫襄罗的宫女,紫红色胸膛,模样儿很是一般,笑咪咪地迎住韩嫣,二人携手来到一座牡丹亭中,各自褪去罗衫锦裤,实地操作起来……

两人正到兴头上,做梦也不曾想到当朝太子前来捉奸,突然听的一声大喝:“呔,两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干得好事!”

只是太子刘彻笑眯眯地站在面前。直吓得二人脸如白纸,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连裤子都不知道穿。

刘彻见他们吓成这个样子,强忍住笑说道:“按你二人所犯的秽行。真得把你俩交给皇上,问一个斩首之罪。罢罢罢,念韩嫣为本殿下伴读三年,未曾出过大的差错,本殿下暂且饶尔等一次。”说毕,指了指襄罗喝道:“就你那个骚样,还不快滚!”

那宫女忙穿了衣裤,逃得比兔子还快。

韩嫣也想逃,被刘彻拉住,笑嘻嘻地说道:“你这雪练也似一身白肉,莫说女人,连本殿下见了也要动心,快快伏下身子,让本殿下实际操作一回,看一看到底是和男人弄着过瘾,还是和女人弄着过瘾?”

韩嫣的母亲,原是一个妓女,被韩颓当嫖上后才从了良。韩颓当死后,她勾引的男人少说也有二十,耳熏目染,韩嫣自不满十二岁便尝了不该尝的禁果。但要他与男人困觉,却是大闺女上轿——第一回,心中不免有些惊惶。直到刘彻二次催他,这才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趴在地上……

有了初一,便有十五,自此,刘彻天天与韩嫣鬼混,不知不觉,已有一年有余。汉景帝后元三年,也就是公元前141年正月十七日,刘彻已满十六周岁,景帝便为他举行了一场隆重的皇太子冠礼。

冠礼也叫加冠,是古代宣布男子成人所举行的一种仪式。在古代,男子到二十岁就举行加冠礼,以此来向公众宣布,这个男子在身体发育和思想上已经成熟,从今往后就可以参加社会上的一切活动了。

古制虽然规定男子二十岁时举行加冠礼,这是就一般而言,天子和诸侯王是不受这个限制的。天子和诸侯王,只要年过十二岁就可以举行加冠礼。刘彻是皇太子,不是天子,所以不能在他十二岁时举行加冠礼。但刘彻是皇太子,又不能像庶人那样到了二十岁才举行加冠礼,为了显示皇太子的英明高贵,汉景帝就在皇太子十六岁时为他举行了加冠礼。

刘彻的加冠礼是在高祖庙内举行的,一时钟磬协奏,香烟缭绕,气氛庄严肃穆。景帝亲自主持典礼仪式。此时汉景帝的心中很骄傲,他有十四个皇儿,废太子自杀,自不必说,尚有十三个,在这十三个皇子中,除了太子之外,其他的十二个皇子都已封王,在国家各地为君。他的祖父,大汉朝的建立者高祖有八个皇儿,为争夺皇位,多为吕后迫害,皇族动摇。惠帝无后。他的父皇汉文帝有六子,而四个儿子早亡,只有他和同母弟刘武活了下来。文帝即位后,他在没有竞争的情况下被立为太子,二十三年后继承父亲皇位,成为大汉朝的皇帝。如今,他的十三个皇儿一一健在,皇太子刘彻又已成人,英俊魁梧,正缘于此,比起前几辈汉朝皇帝来,他怎能不感到欢欣鼓舞呢。

加冠礼开始后,皇太子刘彻缓缓走上礼台,将满杯的酒扬洒在地上,以三杯酒洒祭先祖列宗,另以三杯酒敬宾客,然后去礼台东阶站立。执事宾过来,为皇太子加冠——戴一种有装饰和象征的帽子,刘彻谦逊不受,意思是请宾客再次考察,看是否有资格加冠。经过三次逊让,刘彻才接受加冠。宾客们依次来向皇太子敬酒致意,表示祝贺。

接下来,刘彻下阶去向母亲王皇后表示拜礼,随后按程序宾客为成人的太子取字。《礼记·曲礼》说:“男子二十岁加冠时取字,女子十五岁许配婚嫁时取字。”字是解释名的意义,刘彻名彻,彻有通士之意,故取字为通。

接着,皇太子又礼拜父皇,去见兄弟姑姊等。在这些人中,刘彻的姑母刘嫘此时最为得意。因为“男子虽定亲,但要等到加冠以后才能结婚,女子许配人再早,也得等到十五岁才能嫁人。”如今太子已经加冠,接下来就可以结婚了,而女儿早已超过了十八岁。这样,她女儿阿娇就可以和皇太子刘彻成婚。女儿既为太子妃,它日势必成为皇后,了结了她的心愿,此时当然她是最得意的人之一了。

也有不得意的人,一是窦太后,她总想使自己的两个儿子都成为皇帝,结果成为泡影。

再一个便是梁王刘武,他的侄儿刘彻行了加冠礼,标志着已经长大成人,从此有了政治资格,有了掌兵资格,有了参加祭祀的资格,有了结婚的资格,他想当皇帝的事彻底绝望了,加之又饮了几樽冷酒,回到梁国便病倒了,连刘彻的婚礼都没参加,便一命呜呼,把个太后哭得死去活来。

景帝一是因为太子顺利地举行了加冠礼心中高兴,二是多日没有近女色了,一时间心血来潮,把卞芸姝召到寝宫,鏖战了一夜,死在她的肚子上,终年四十八岁,在位十六年。太后又悲又愤,迁怒于卞芸姝。其实。窦太后对芸姝的仇恨已非一日。始作佣者,乃是她的爱女长公主刘嫖。刘嫖听说哥哥纳了一位奇女子,当即跑进宫来鉴赏,也是乘芸姝不备,猛地将她的外衣掀起,见了她粉装玉琢的皮色,心里也是一荡。因有景帝在旁,那脸红了起来。

当下景帝笑问道:“依皇姐看来,卞妃的肤色却是如何?”

刘嫖最会凑趣,笑回道:“比羊脂白玉还要白上几分。”

景帝又道:“既然这样,皇姐见了弟妹,还应该破费几个才是。”

刘嫖笑嘻嘻地说道:“此事何须皇上交待!”说毕。即命随身宫人,取到蝉羽纱百匹,赠与卞芸姝皇妃:“皇弟妹不要见笑,区区薄礼,不成敬意,留为随便制身衣裳。”

说到衣裳,刘嫖忽然想到卞妃不蓄裤子,笑嘻嘻地说道:“皇妃既不蓄裳,以愚姐之意,最好将外衣的尺寸,加长数尺,既美观又合用。”

景帝听了大喜道:“孔子寝衣,本是长一身有半,皇姐刚才所说服式,可命名为垂云衣。”此后,汉中宫人,竟蓄此服,便是芸姝作俑。当时,还有那些无耻宫嫔,因思争宠之见,连无疾之人,都也效颦不蓄裤子。甚至连王皇后、长公主兴致的时候,居然也效芸姝所为,弄得宫闱不成体统。窦太后有心谴责,恐又涉及到爱女,正进退维艰,皇上死了,一气之下,颁下懿旨一道,命卞芸姝为景帝殉葬,可怜一朵水灵灵的鲜花,古今难觅,却死于窦太后的淫威之下。王皇后只是叹息几声,便为儿子的登基大典忙碌起来。

公元前141年正月二十六日,刘彻在一片欢呼声中登上了皇帝宝座。成为大汉王朝继高祖刘邦、惠帝刘盈、文帝刘恒、景帝刘启之后的第五任皇帝,他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汉武帝。

汉武帝一继大统,率先受封的是他的祖母——窦太后,尊封为太皇太后,其次是他的母亲——王娡儿,尊封为太后,再其次便是他的太子妃——陈阿娇,堂而皇之地当上了皇后。次外还有王信、田蚡和田胜,王信封为阳武侯,田蚡封为武安侯,田胜封为周阳侯,就连他的外祖母,那个一心盼望女儿出人头地的臧儿,也被封为平原君。

一个十六岁的娃娃,骤然做了一国之君,从先帝手中把—份沉甸甸的大汉王朝接过担在肩上,尽管有些稚嫩,但年轻有年轻的好处,血气方刚,奋发有为,志在开拓,好高骛远,有着改弦更张的强烈愿望。只是不知怎么做才好。

从汉高祖刘邦,至汉武帝刘彻,立国近七十年,因为推行无为而治。国富民强。“京师之钱累钜万,贯朽而不可校。太仓之粟,陈陈相因,充溢露积于外,至腐败不可食。”

汉景帝刘启不仅为儿子留下了丰富的财产,而且为他留下了一位效忠皇室、多才多艺、忠厚老实、贤德清正的丞相卫绾。刘彻做太子时曾从卫绾身上得到了很扎实的儒家治世之学,现在做了天子,仍然把卫绾傲为老师,言听计从。

卫绾为人谦让不争,就是当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也是没有一丝的傲气。他见刚即位的皇帝确实有雄心大志,有干一番兴国利民,震古烁今大事业的信心,这位老师也激动了。孔子有一句名言,“国家政治清明时,便直言直行。”于是,他对刘彻说:“治理国家的方法,最重要的就是尊重贤德,使用能人,让那些才华俊杰在官位上。过去的贤人墨子就说:崇尚贤德的人,是国家行政的根本。如果国家使用的贤德优良人士多,那么国家就能治理得好,如果国家使用贤德优良的人少,那么国家的治理就不好。所以,君王要治理好国家,关键在于使用众多的贤德优良之士。”

刘彻与卫绾名为师徒,情同父子,听了卫绾的话,毕恭毕敬地问道:“丞相要我寻求众多的贤良之士为政,请问我如何才能找到这些贤良之士,并罗织身边呢?”

卫绾当即答道:“诏令四方,为朝廷举贤。”

在丞相卫绾的倡议下,汉武帝刘彻便于建元元年,也就是公元前140年十月,下诏令丞相、御史、列侯、中二千石、二千石和各诸侯国之相,举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新皇帝下诏后,朝廷、郡、诸侯国的各级官吏不敢怠慢,积极荐举所知道的各类贤才。诸家学子闻新皇帝召贤,也都纷纷自荐。很快,各地有才有志之士陆续来到京师。一时间长安城中熙熙攘攘,道、儒、法、阴阳、纵横等各派子弟,在外任官之吏,山野布衣之人,翩翩少年,皓首老翁,皆跃跃欲试,引颈待召。

目睹这些才俊贤士,刘彻对当皇帝后所办的第一件大事踌躇满志,更何况这次召贤又是丞相卫绾建议,文武官员都没有不同意见,因而他对这次选贤十分重视,亲自出题,策问治国之道。所有的应诏者都挥笔疾书,抒发己见。一切都很顺利,没用一天的工夫,三百多份测试答卷便收齐了。

刘彻好文学,在他阅读诸人测试答卷时,免不了要捡文辞好的文章评为优良答卷,这当中有儒家学派的信都国广川人董仲舒、会稽人严助、茁川人公孙弘、夏阳人司马谈,以及其他学派的一些人。内中尤以董仲舒的答卷最对武帝昧口,他一连读了三遍,爱不释手。

董仲舒的文章开宗明义写道:“臣根据《春秋》的记载,看到天人相应的情况,确实使人敬畏。国家如果有乱事发生,上天会先用灾害怪异来给予警告,可见天对人君是仁爱的。但只要这个世上若不是太无道,上天还是愿意扶持、成全人君的。当然人君也必须勤奋勉力,致力于学问,就会见闻广博而聪慧圣明;致力于治国之道,就会使德政畅行,取得很大成效。”

写到此处,董仲舒笔锋一转写道:“所谓道,是国家走向大治的途径。仁、义、礼、乐是行道的工具。古代的圣人都已去世,而他们的子孙长久安宁数百岁,这都是礼乐教化的功劳。周朝从厉王、幽王而衰落,并不是道没了,而是厉王和幽王不遵循道。周宣王的时候,思念先王的美德,兴滞补敝,彰明周文王、周武王的功业,周朝走向大治的道又畅通了。这是夙夜不解的行善结果;

“按照《春秋》的本义,寻求王道的出发点,那就是个正字。作为帝王,要上承天意,纠正自己的所作所为,要任用德教治理天下,不要专用刑罚。因为刑罚不可能治理好天下。所以做君主的要正心以正朝廷,正朝廷以正百官,正百官以正万民,正万民以正四海。四海正,则远近之处都统一于正,这样才能实现正道,达到治理国家的大道。没有邪气冲犯天地之间的时候,就会阴阳谐和,风调雨顺,群生安和相处,万民繁衍生息。这时,各种祥瑞就会出现,这就是王道乐土的最佳境界了;

“万民对利益的追求,如水往下流,若不以教化去提防,就不能止住。古代的圣王都是对万民以教化为务,立大学以教国家的官吏,设学校以教化百姓,用仁义来开导、激励民众;用礼制来约束民众。教化推行了,犯罪的就少了,就会出现良好的社会风气,

“圣王治乱世,是将乱世的恶迹扫除掉。譬如琴瑟音律不谐调,就要改法更弦。治理国家的政令不起作用,就要进行改革。所以,汉自得天下以来,常想治理好天下而未如愿,就应当进行改革。古人言,在河边羡慕别人所得之鱼的肥美,不如上岸去织网准备捕鱼。如今陛下君临天下,而想治好天下,不如大胆进行改革朝政。改革就可以治理好天下,治理好了天下,就没有灾害,那么福禄就会来到了。”

这篇文章纵横捭阖,微言大义。武帝愈读愈爱,当即将董仲舒召进未央宫:“敢问先生,古代圣王治理天下时,天下太平,到后来王道衰微,国家灭亡。夏、商、周三代受天命兴起,这是什么道理呢?”董仲舒慢悠悠地回道:“臣闻圣王治理天下的方法,是以爵禄来养人的道德,以刑罚来灭人的恶端。所以人民知道礼义,而耻于犯上。如今陛下已经得到天下,而功德还没有施于百姓,是陛下心中还不想把功德施于百姓。愿陛下从心里想施德于百姓而致力实行,那么就要养士求贤,但养士求贤还不如兴建学校更重要。学校是培养贤士的地方,是推行教化的根本。兴建学校,聘请学识渊博的人为师,用来培养天下的士人,这样就可以得到英贤之才。”

他见武帝洗耳恭听,一片虔诚,顿了顿继续说道:“郡守、县令是百姓的表率,是朝廷政令的执行者。这些人无德无才,就会造成君主的仁德不为百姓所知,君主的恩泽不为百姓所得。臣以为使列侯、郡守各选择当地的贤者,每年送到朝廷两个人,并向朝中大臣学习治国之道。这样就可以使天下的贤才为国家效力了。”

汉武帝击案说道:“此言正合朕意。朕还向先生请教一个问题,自春秋战国以来,关于治理国家,有不同方法,有以法治国的,有以儒治国的,我大汉则实行的黄老政治,无为而治,先生说一说,究竟用哪一种方法治理国家好呢?”

董仲舒不加思索地回道:“以儒术治国好。”

汉武帝屈身问道:“请先生明示。”

董仲舒一字一顿地答道:“得道者万世没有弊端,有弊端是因为失去了道。夏朝圣王崇尚忠诚,商朝圣王崇尚质朴,周朝圣王崇尚文化。天不变,道亦不变。从前禹继承舜,舜继承尧,三位圣王互相传授遵守一种道,就没有弊政。从这个道理上来看,继承治世的就遵循上代的道,继承乱世的就改变上代的道。如今大汉继承的是秦朝乱世,最好少用些周朝文化教育方法,多用夏朝的忠诚之法,用天下一统的方法治世。《春秋》这部书就是推崇天下大一统的。如今各种学说不同,因此人的思想观点也不同,百家各有各的主张,君主就没有办法实行统一治国。臣以为,凡是不属于六艺(诗、书、礼、乐、易、春秋)之科、孔子之术的,都应禁止传播,然后统一学说。这样,法令才能明确,臣民们才能有所遵循。”

汉武帝兴奋得一拍大腿说道:“好。好,先生的意思朕明白,要朕合黄老之学,罢黜百家,独尊儒术。”

董仲舒的学说得到最高统治者的认同和赞许,心中那份激动难以用语言形容,频频颔首道:“陛下圣明,此乃大汉之福,社稷之福!”

武帝愈发高兴,当即颁旨一道,拜董仲舒担任江都国相,有太皇太后在那里站着,这对汉武帝来说,已经是他所能授的最高官职了,董仲舒不知他的苦衷,觉着大才小用,婉言谢绝,武帝无奈,改任他为下大夫,同时受封的还有严助、公孙弘和司马谈,皆为议郎。

武帝意犹未尽,于第二日召开御前会议,公然宣布,自今而始,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凡学习申不害、商鞅、韩非和苏秦、张仪之术的官员,一概罢黜不用。许昌、庄青翟几次欲言又止。武帝正在亢奋之中,竟然没有觉察。下得朝来,未曾更衣,王太后驾到,忙出门相迎。

王太后见了武帝,开口便是质问:“彻儿,娘听说你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可有此事?”

武帝心中奇道,这就怪了,朕刚刚开完御前会议,这事可传到了母后耳里!心中略有不悦道:“孩儿是说过这样的话。”

王太后黑虎着脸继续说道:“你准备下诏,将那些学习申不害、商鞅、韩非和苏秦、张仪之术的一概赶出朝廷?”

武帝满面困惑道:“怎么,这事孩儿做错了吗?”

王太后摇了摇头:“这事儿你没有做错,只是做得有些过急。是的,大汉王朝发展到今天,黄老之学,无为而治,确实有些不合时宜。但你别忘了,就是再不合时宜,它也是祖宗之法,立国之策,岂是一天半天所能更改得了的!”

她这一说,武帝也觉着今日之事,做得有些过于唐突,正想说些什么,只听母后继续说道:“前朝有一个叫辕固生的儒生,不知吾儿可还记得?”

武帝轻轻点了点头。

王美人长叹一声说道:“彻儿,那辕固生仅仅和道家做了一场辩论,太皇太后尚是不肯放过,险些要了辕固生性命。你居然要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太皇太后岂能答应?我儿不要忘了,你虽贵为天子,朝中的大臣,多是太皇太后一党,她只用一句话,便可把你从皇帝的宝座上拽下来。”

经母后这一番开导,武帝方知问题严重,惶声问道:“母后,孩儿已经将事情做错,您老人家看该当何处?”

王太后一字一顿地说道:“含卒保车,换汤不换药?”

武帝是一个何等聪明的人物,闻言,心头一震,反问道:“母后要孩儿舍了卫丞相?”王太后点了点头。

武帝有些于心不忍,嗫嚅着说道:“他可是孩儿的恩师呀!”

王太后正色说道:“官场险恶,斗争残酷,宫廷更甚,到了紧要关头,莫说那卫绾仅和你有师生之谊,就是有骨肉之情,该舍弃的也要合弃!”

武帝无话可说。默想了一会儿说道:“好,就依母后之见,来一个舍卒保车,但孩儿有一事不明,还请母后明示。”

王太后一脸殷切地瞅着儿子:“什么事,我儿但说无妨。”

“什么叫换汤不换药?”

王太后一脸微笑地说道:“我儿聪慧无比,这还需要娘说吗?”

武帝思索片刻,忽有所悟,一脸惊喜地说道:“孩儿想起来了。”

他想起了什么呢?他想起了魏其侯窦婴,窦婴乃三朝元老,在平定昊、楚七国之乱中有保汉大功,又是太皇太后的内侄,表面尊崇韵黄老之学,骨子里对儒学爱之极深,让他代替卫绾来做丞相,太皇太后一定不会反对,而朕仍可照着儒学行事。

他躬身一揖道:“多谢母后!只是丞相乃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且是,身后又有个太皇太后给他撑腰,他窦婴若是给孩儿捣起蛋来,那麻烦可就大了。”

王皇后摇头说道:“我儿不必担心,窦婴虽说是太皇太后内侄,向来是面和心不和,那一年,为劝阻先王传位给梁王的事得罪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因此而憎恨窦婴,吓得窦婴辞去了詹事的职务,回乡赋闲,若非吴、楚七国之乱,他恐要老死乡间呢,这是一;我儿若是对窦婴实在放心不下,将太尉这一职务再恢复起来,太尉职掌兵权,有了兵权就有了一切。”

武帝轻轻颔首道:“这倒是一个办法,只是太尉一职这么重要,让谁做好呢?”

王皇后直言不讳地说道:“叫你二舅田蚡,他自幼熟读兵书,又做过五官中郎将,爵封武安侯,论才能、论声望,他完全可以胜任太尉之职。”

说那田蚡自幼熟读兵书,未免有些言过其实,但他确实对孙子兵法,有过一些粗浅的研究,武艺不甚出众,对付二三十个兵卒,却也绰绰有余,何况他又是自己亲舅,有道是舅甥如父子,若是连自己的亲舅都信不过。还能信得过谁呢?

他仰脸瞅着母后,一脸真诚地说道:“多谢母后,母后帮了孩儿大忙。”

第二天一早,他便当殿宣布,拜窦婴为丞相,拜田蚡为太尉。

这两招相当高明,不只使自己摆脱了困境,且取悦了两宫太后,又可以利用窦婴、田蚡二人的权势和威望驾驭朝中元老。高,这两招实在是高,文武百官,不得不对这个小皇帝刮目相看了。

窦婴、田蚡走马上任。他二人声望虽高,并无执政能力,于是便举拔著名儒者赵绾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这样一来,便形成了以窦、田、赵、王为核心的新的执政班子。

赵绾、王臧二人也不是什么治国大才,对孔夫子创立的儒家治国学说并不精通,只是学习些礼仪方面的皮毛东西。于是,他俩便向武帝奏请,仿照古制,设立明堂、辟雍。

明堂是古代天子宣明政教、接见诸侯的地方。古代,凡有朝会、祭祀、庆赏、选士等大典,都在其中进行。

辟雍是古代天子所立的大学,至于为什么叫做辟雍,皆因学堂所盖,周围环水,其形如圆。辟字则含光明之意,是有德的意思。不说辟水而辟雍,雍即雍和。辟雍始予商朝,是在此学习各种道艺,使天下人都能明达和谐的大学校。

武帝虽说年少,雄心却大,召贤问策已使他初步得志,说到明堂和辟雍,当然赞成,叫他二人详考古制,采择施行。

赵绾、王臧在这方面,只是听闻,并不真懂,见武帝当了真,于是,同上一本,说是臣师申公,稽古有素,应有特旨征召,邀令入议。

这申公为故楚遗臣,年已八十余岁,本乃鲁人,在楚国做官,楚王刘戊,生性淫暴,申公屡谏不听,反为囚徒,日日司舂,吴楚七国叛乱兵败,刘戊自焚,申公方才逃出牢笼,归家授徒,独重诗教,凡怀疑《诗经》中的道理,概不为徒,有弟子千余人。

武帝久闻申公盛名,知道他是儒学泰斗,立即遣派重臣,用安车蒲轮。束帛加壁,迎聘入都。

申公既到长安,面见武帝,武帝见他道貌高古,格外礼敬,当下传谕赐坐,寻问治国之道。申公缓缓说道:“为政不在言多,但视力行即可。”

武帝爱好文学,喜欢夸夸其谈,他以为申公定是妙语连珠,比之董仲舒还要强上几分。谁知申公,两句话说完,便即住口,再无下文,大失所望。其实,这正是申公的高明之处。前些日子,武帝召贤问策,董仲舒洋洋万言,使天子欢心,却导致了贤相卫绾免职。前车之鉴,后车之师,岂肯再蹈仲舒覆辙!

武帝不知申公之意,反觉着他年老昏聩,无甚真才实学。但已经这么隆重地把他接了来,又不好就此罢休,于是就任命申公为太中大夫,暂居鲁邸,负责筹建明堂、辟雍,及改历易服与巡狩封禅等礼仪。

太皇太后见武帝领着一些儒生,搞什么召贤对策,明堂辟雍,而这些行为,都是对着黄老之术。她识字不多,对黄老之术,却是奉为金科玉律,所以景帝、武帝以及刘氏、窦氏子孙,都得读黄老之书,奉行黄老之术。故而,景帝在位十六年,从未敢违过母亲之意。武帝年轻气盛,不知深浅,屡屡与太皇太后做对,此时太皇太后已由昭阳殿搬到长乐宫,她忍无可忍,将武帝召至宫中,大加训斥,逼他遵从古制,罢儒术,明堂,辟雍、易服、封禅等事不得再议。武帝不敢违拗祖母,一一答应下来。消息传出,惹怒了御史大夫赵绾,冒冒失失上了一本:“古礼妇人不得预政,陛下已亲理万机,何必要事事听命东宫。”

武帝听了,默然不答。此事为武强侯庄青翟探知,密奏太皇太后。太皇太后闻知,非常震怒,立召武帝人内,责他用人不当,说是你赵绾崇尚儒术,怎得离间亲属?这明明是导主不孝,应该严惩。

武帝爱惜赵绾人才,大着胆子为他辩护,说是赵绾多才,乃是丞相窦婴和太尉田蚡所荐,同时被荐的还有一个王臧。

他不辩犹可,他这一辩,太皇太后越发怒不可遏,厉声斥道:“窦婴、田蚡,算个什么东西,所荐匪人,理应免官。赵绾、王臧乃反对黄老之学的罪魁祸首,即刻给我下狱!”

武帝不敢再辩,唯唯而退,左思右想,不敢开罪祖母,勉强下旨两道,一道将窦婴、田蚡免职,一道将赵绾、王臧下狱。赵、王二人,见皇上如此怯弱,料无生理,双双自杀身亡。武帝原本打算,丞相、太尉暂不任命,等太皇太后火气消了,好重新启用。哪知太皇太后,年纪愈大,愈是跋扈f竟然隔着武帝,自颁懿旨,拜柏至侯许昌为相,武强侯庄青翟为御史大夫,拜万石君石奋长子建为郎中令,二子德为奉车都尉,三子强、四子庆为左右内史。

说起这个万石君石奋,也是大汉的一个元老级人物,十五岁投奔汉高祖,迁官至大中大夫,那时,大汉国还没有建立。他虽说不懂学术文章,但对黄老之学,情有独钟,终身奉行,加之居官勤慎,文帝时,拜官太子太傅,景帝时,位列九卿,长子石建,次子石德,三子石强,四子石庆,也都奉行黄老之学,所任官职的俸禄,全都达到了二千石。于是景帝说:“石君和四个儿子,都官俸二千石,做大臣的尊贵光荣竟然集中在他们一家。”所以,赐石奋号为“万石君。”认真说来,太皇太后为武帝强行任命的这六位大员,还是比较称职的。武帝可不这么想,当内监将这份懿旨送到武帝手中时,他正与韩嫣博弈,未曾读完,便一把将案子掀翻,怒狮般地吼道:“混帐,到底她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吓得韩嫣忙上前一步,将他的嘴巴捂住。一双惊恐的眼睛四处望了一遍,见当值的内监之中并没有太皇太后心腹,这才松了一口气:“吓死为臣了!”

武帝一把推开韩嫣,继续吼道:“怕什么怕,大不了朕这皇帝不干!”

韩嫣满脸堆笑道:“臣斗胆奉劝陛下一句,臣这舍人可以不做,不做舍人,大不了当个平民百姓;陛下这皇帝是万万不能不做的,就是您不做皇帝,想做一个平民百姓,人家放心吗?人家会让您平平安安地做吗?不能,绝对不能,自古以来,从没这方面的先例,您若丢了皇帝,便意味着丢了脑袋,孰轻孰重,还请陛下慎重考虑。”

这一番话既推心置腹,又说得合情合理,武帝也逐渐冷静下来,长叹一声说道:“爱卿讲的这番道理,朕岂能不懂!可朕是皇帝,皇帝乃天帝骄子,一国之君,至高无上,反过来听命于一个老妇,朕这皇帝当得窝囊呀!”说得泪眼丝丝。

韩嫣掏出香帕,一边为他擦泪,一边劝道:“这不叫窝囊,谚曰:‘能大能小是条龙,能大不小是条虫;’谚又曰,‘进一步万丈深渊,退一步天宽地阔。’太皇太后再霸道,她已经是七十二岁的人了。有道是‘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她两腿若是一蹬,这大汉的天下不就全成了您的吗?到那时,您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何必逞一时之愤,与太皇太后争什么高低!”

谚曰,“话是开心斧”,经韩嫣这么一讲,武帝的气便消了大半,扶起御案,再度对弈起来。这事不知怎么传到了太后耳中,赏赐韩嫣千金和五百匹细绢。

对弈固然不错。

对弈既可消遣,又可增智。但天天对弈,生活未免有些单调枯燥。武帝年轻好动,想变一个玩法。韩嫣就像他肚中的蛔虫,嘻嘻一笑说道:“咱们打猎去吧?”

武帝双眼猛地一亮,欣喜若狂道:“打猎好啊,走!”

未及动身,平阳长公主进宫见驾,呈给他一份奏折,说是平原厌次一个叫东方朔的奇人写的。

平阳长公主,也就是阳信公主,是武帝的大姐,名叫刘燕,汉景帝在位时,下嫁平阳侯曹寿,所以又被称为平阳长公主。

碍于姐弟情面,他将狩猎的念头暂搁一旁,捧起东方朔的奏章,硬着头皮读了下去。谁知,刚读了个开头,便被那奏章吸引住了,止不住笑出声来。

奏章是这样写的——

臣朔少失父母,长兄养嫂。年十二学书,三冬文史足用;十五学击剑、十六学《诗》、《书》,诵二十二万言;十九学孙、吴兵法,战阵之具,钲鼓之教,亦诵二十二万言。凡臣固已诵四十四万言。又常服子路之言。臣朔年二十八,长九尺三寸,目著悬珠,齿若编贝,勇若孟责(孟贲,卫人,古勇士),捷若庆忌(庆忌,吴王僚子),廉若鲍叔(齐大夫),信若尾生(古信士)。若此,可以为天子大臣矣……

这等书辞,若遇着老成皇帝,定然视作疾狂,抛弃了事,偏偏那武帝童心未泯,好奇心重,爱不释手,看着看着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对平阳长公主说道:“这个人竟是毫不掩饰地自吹自擂,朕怕是一个吹牛大王呢!”

平阳长公主笑回道:“陛下不要着急,请往下看,真东西在下边呢!”

武帝埋头又读了下去:

“臣朔以为治世之道,不过有三,则是教也,利也,威也,以道德为丽,以仁义为准,使天下望风成俗,昭名化之,此为上策;以名利为饵,以金钱作张弛,推而广之,此为中策;以武力行道,以残暴儆人,顺者昌,逆者亡,此为下策。秦、纣因暴虐而失天下,高祖因宏恩大降而得天下……

武帝掩卷说道:“这人对治国之道还真有两下子呢!”

平阳长公主依旧笑眯咪地回道:“他若是没有两下子,我能给您推荐吗?”

“这倒也是!哎,此人现在何处?”

“在厌次乡下教书。”

“他和大姐怎么认识?”

“他是你姐夫的一个拐弯亲戚。”

“既然这样,速速召他进宫!”

“臣妾斗胆问一声陛下,那东方朔召来以后,陛下将如何待他?”

“待诏公车。”

公车属卫尉管领,置有令史,凡征求四方名士,得用公车往来,不需私费,就是士人上书,亦必至公车令处呈递,转达禁中。武帝叫东方朔待诏公车,显然是有心启用。平阳长公主听了这话,乐颠颠地返回侯府,遣人骑快马径奔厌次,将东方朔召到京都,待诏公车。谁知那武帝醉心于狩猎,不理朝政,东方朔一住便是半年,莫说封官拜爵,连皇帝的面也未曾见上一见。囊资早已用尽,每月的生活费用,全靠从公车处领来的那一小袋米,二百四十个铜钱。应诏来京之时,哥嫂和乡亲们送了一程又一程,盼望自己做个大官,一来光宗耀祖,二来报效国家,而自己也是信心百倍,志在必得,想不到……

他不敢往下再想,也不愿往下再想,吃了睡,睡了吃,消磨时光。

这一日,他午休起来,一群侏儒像是刚从外边吃饭回来。满面红光,喷着酒气,叽叽喳喳。这些侏儒他都认得,乃是从全国各地征来的小矮人。专供皇帝玩耍开心的。每月的俸禄也是一袋米,二百四十个铜钱。东方朔一看到他们这个高兴样子就来气,我堂堂的九尺男儿,怎么能和这些人同院为伍呢?我得设法儿吓他们一吓。他一边想一边从屋里跑了出来,冲着那群乐哈哈的侏儒们喊道:“站住!”

侏儒们止步转身,满面狐疑地瞅着东方朔。

东方朔趋前几步,故意做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问道:“尔等大限已经到了,尔等知道不?”

侏儒们闻言,满面不悦道:“我等活得好好的,你胡说些啥呀!”

东方朔哼了一声说道:“尔等死到临头还不知晓,真是一群蠢猪。”

侏儒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异口同声问道:“汝这话从何说起?”

“从何说起,从朝廷说起,朝廷要杀你们哩!”

侏儒们大吃一惊:“朝廷为什么要杀我们?”

“为什么?”东方朔前后左右看了一圈,见除了这群小侏儒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压低声音说道:“在下在宫中听人说了,朝廷把尔等从四面八方召来,名义上是让尔等来侍奉天子,实际上是把尔等召集到一块杀掉。暗昭地弄到后宫的花园里,下鼎煮汤,浇灌花木。尔等想想,尔等既不能做官,又不能务工种田,更不能上阵杀敌,无益于国家,无益于百姓,白白地糟蹋粮食和衣物,要尔等何用?但皇上要是明目张胆地诛杀尔等,恐怕于自己的名声不好,这才把尔等诱骗到宫中来,一个个暗杀了事。”

侏儒们听他这么一说,嚎地一声哭起来,有的哭他的老母,有的哭他的妻儿,有的哭自己命苦。

东方朔强忍住笑,装作十分同情的样子劝道:“有道是,‘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父叫子亡,子不得不亡。’死到临头,尔等光知道傻哭有什么用,还不赶快想点办法!”

众侏儒涕泪俱下地说道:“人慌无智,我等有什么办法呀?听说东方先生乃是皇上看中的奇伟之人,先生快想个办法救救吾等这些可怜的侏儒吧!”

侏儒们见他沉默不语,扑地朝他脚下一跪,磕起头来。

东方朔叹了一口气:“不是在下不愿意给尔等想办法,怕的是这事传到皇上耳里,说在下泄了他的密,坏了他的大事,找在下算账呢!”

侏儒们拍着胸脯说道:“先生放心,您救了我们大伙的命,我们感激都来不及,谁还会把您给捅出去呢?”

东方朔慷慨激昂地说道:“捅出去在下也不怕,大不了一死,死在下一人,换尔等生,死也死得其所。”

说得侏儒们热泪盈眶,再一次磕头以示感谢。

东方朔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这样吧,尔等尽管去皇宫门口候着,一旦御驾出来,大家一齐将它拦住,叩头谢罪,说家中有妻子老小,求皇上开恩免死。皇上问尔等听谁说的,尔等就推到在下身上,包管尔等没事。”

众侏儒破涕为笑,千恩万谢地离去。第二天,果然依着东方朔的话,早早地来到宫门口候驾,怕错过机会,连午饭都不吃。

他们一连候了三天,总算把皇上盼出来,岂肯轻易放过,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下饺子似地跪了一地,一边磕头,一边哀求皇上饶命。

汉武帝一听懵了,一脸困惑地说道:“朕何时说过要杀尔等,尔等这话是听谁说的?”

众侏儒异口同声地回道:“臣等是听东方朔说的。”

汉武帝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东方朔,谣盲竟敢造到朕的头上!韩舍人听旨。”

韩嫣闻声而出,跪地问道:“陛下有何赐教?”

“速传东方朔进宫见朕。”武帝说罢,喝令打道回宫,坐等东方朔。

东方朔正在卧室读书,一听说皇上召见,忙整了整衣冠,大步流星地朝皇宫赶来。

这是他第一次进宫。

皇宫大院,森严壁垒。朱漆大门两旁立着八个金盔银甲的持戟武士。进门前行,青砖铺路,花石为阶。每行九步,便是两个执戟武士。也不知行了多久,大概是半个时辰吧,巍巍峨峨、金碧辉煌的未央官展现在眼前。他拾级而上,距那汉天子御座尚有半箭之地,便听礼仪官高喝了一声停字。

东方朔闻声止步,忙三拜九叩,行君臣大礼。因他身材高大,行动笨拙,叩拜时又有意弄出些滑稽动作,引得一脸严霜的汉天子,暗自乐了起来。他强忍住笑问道:“东方朔,尔恐吓侏儒,尔可知罪?”

东方朔闻言,撅着个大屁股,以头触地,久无声息。汉天子暗自惊讶,朝韩嫣丢了一个眼色,示意他下去看看。

韩嫣来到东方朔跟前,正要开口相讯,东方朔突然昂起头来,把韩嫣吓了一跳。

东方朔面对汉天子,高声说道:“启奏陛下,臣不知罪!”

汉天子把脸一沉说道:“尔恐吓侏儒,造谣惑众,而这谣竟造到朕的头上,尔还不知罪吗?”

东方朔理直气壮地回道:“陛下高大英武,聪明绝伦,功德超过了尧舜,秦始皇只配给您当学生,齐桓公当孙子还不够格,臣对您又敬又爱,日夜梦想见驾,总不得见,冒死施这雕虫小技。以求一见天颜,何罪之有?”

汉天子好大喜功,最愿意受人奉承;听他这么一说,肚中那点不快,全跑到交趾国里去了。有心赐他平身,转而一想,这东方朔为了见朕一面,竟把侏儒们吓得半死,害得自己连猎也没有狩成!朕不能就此放过了他。想到此处,出口责道:“东方朔,汝冒死见朕,到底为了何事,说得有理,朕既往不咎,若是无理,小心尔的脑袋!”

东方朔一点儿也不害怕,朗声回道:“臣有要事相奏。”

汉天子威严地说道:“讲。”

“侏儒身长三尺,每月领米一袋,钱二百四十文;臣朔身长九尺三寸,每月也是米一袋,钱二百四十文。侏儒们吃不了几乎撑死,臣朔不够吃几乎饿死!臣意以为陛下求才,可用即用,不可用即令归乡,勿使在长安长期索米,令臣饥寒交迫,难免一死呢!”

汉天子听罢,纵声大笑:“汝言之有理,朕命汝待诏金马门。”

何为金马门?这金马门乃是宦官署门,因门旁有一对铜马而得名,朔既得入宫,便容易和天子见面,只要经常和天子见面,还怕没有施展才能的机会吗?且不说那待遇强似待诏公车十倍。搬家的路上,越想越高兴,止不住咿咿呀呀地哼起了乡间的小曲儿。

众侏儒听说东方朔回来了,发一声喊,一齐朝东方朔涌去,口中还骂骂咧咧地。

“东方朔,你真不是个东西,踩着我们的肩膀往上爬!”

“东方朔,你为了往上爬,差点把我们吓死,我们饶不了你!”一边骂一边揎拳捋袖,要找东方朔算账。

东方朔身材高大,又是学过武功的人,莫说是十几个侏儒,就是十几条彪形大汉,怕也不是他的对手呢!但他觉着自己理亏,那玩笑开得实在有些太大。他虽说看不起这些供人取笑的侏儒,可又觉着这些人好生可怜,他们不能种田,不能务工,又不能打仗,不以此为业,岂不要饿死?于是陪着一张笑脸儿,不停给他们说好活,又请他们喝了一场酒,这才了事。

这一日大雨,猎是狩不成了。武帝灵机一动玩起了射覆的游戏。所谓射覆,就是把物件预为隐藏,供人猜度。武帝的物件,乃是一只盂(水杯)、一只守宫(壁虎),就连素有射覆大师之称的韩嫣,也没有猜中。东方朔看了一阵,哑然失笑,我当射覆是什么神秘的玩意儿呢?原来是这个呀,小时候光着屁股,用破鞋扣杏核,猜里边藏了几个子儿,猜中者赢,这不就像小孩玩扣“破鞋”吗?

他这一笑,把众人的目光全都吸引过来。武帝笑咪咪地问道:“东方朔,你能猜中这盂下为何物吗?”

东方朔不慌不忙地回道:“能。”

自从金殿上东方朔吓韩嫣一跳,他便怀恨在心,伺机报复。闻言,冷笑一声说道:“东方朔,有本事你就过来猜一猜,尽说大话算什么本事?”

东方朔嘿嘿一笑说道;“猜就猜,这有何难。不过,我得事先声明一下,未猜之前,我得布卦。”说毕,把眼瞅着武帝,他见武帝点头默许,便迈着四六碎步,温文尔雅地走到置盂的案前,把一支蓍革截为八段,两眼微眯,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念毕,他依象推测,便答出四语道:“陛下,盂下所覆之物,‘臣以为是龙又无角,谓之为蛇又有足,中去跂跂脉脉善缘壁,不是守富即蜥蜴’。”

武帝命左右将盂掀开,果然是只守宫,围观者齐声称妙。武帝心中高兴,当众赏给东方朔细帛十匹。

东方朔得了帛,抱在怀中,故意在韩嫣面前晃来晃去,口中咿咿呀呀地唱遗“不稼不穑三百廛,不狩不猎有悬貆兮……”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

东方朔这一晃一唱,把个韩嫣激怒了,朝武帝脚下一跪奏道:“陛下,东方朔不过侥幸猜中,未足为奇。臣请求陛下令朔复猜,朔如再能猜中,臣愿受笞百下,朔如猜不中,朔当受笞百下,陛下赐给他的十匹帛也当归臣。”

武帝正在兴头上,含笑对东方朔说道:“爱卿可敢一赌?”

东方朔高声回道:“臣愿意一赌。”

韩嫣让东方朔转过身去,迅速摸出一物,置于盂下。其动作之快,连武帝也未曾看见。

韩嫣自鸣得意地说道:“东方朔,你可以猜了。”

东方朔回过头来,不慌不忙地走到案前,依旧是截蓍布卦,天干地支地嘟囔了一阵,含糊其词地说道:“盂下所覆不过是个小玩意儿,何需猜之?”

韩嫣一听,精神为之一振,笑指东方朔说道:“我就知道你刚才猜中乃是碰巧,这一下完了吧!”

众人齐把目光转向东方朔,看他如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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