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玛赶回狩猎前宿营的帐篷,从马厩后面爬出来时,宿营地歌舞升平,笙箫繁华。洛邑可汗以及风羽国国王及勇士将士们觥筹交错,远远看去,灯火辉煌,流光溢彩,说不出的祥和和美丽。
昊天回头看卓玛,卓玛不知什么时候弄地灰头土脸的。
但笑的时候却依然那么地倾国倾城,让人怦然心动。
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笑地这么美丽了。
再怎么美丽也抵消不了凤羽国与草原部落的仇恨。
更无法让昊天的妻子复活!
明天就是狩猎日,但草原部落的任何一个人都逃不过今晚的屠戮!
那只被射杀的草叶兽并没有死,而是被放走了。一直以来,昊天只是将草叶兽困在陷阱里,然后避开卓玛,将草叶兽杀死拖回来,这样的肉是最新鲜的,也是最美味的。
可是今天,他放走了草叶兽,他看着那只徘徊在陷阱旁边忧伤悲戚的草叶兽的伴侣,似乎看到了自己。他放走了草叶兽。之后他哭了一场,才回来找卓玛,昊天勉强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是让你饿肚子了。”
“昊天你说什么呢,你不也没吃到吗,我才不会不开心呢,和昊天在一起可是卓玛最快乐的时候呢!”
“这个给你!”昊天递给卓玛一个香囊,“等到宴会结束再拆开!”
卓玛笑了一下,将香囊放在怀里。
卓玛没有注意到昊天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流苏白马似乎感应到卓玛的到来,呼着白气,低吼两声,四蹄走动,像是要呼唤卓玛过来。卓玛闻声,两步走到流苏白马前,纤纤玉手轻轻抚了抚流苏额头的长白鬃毛,眼睛笑成月牙儿,低声道:“乖马儿,好马儿,安静点,要不我要泄露行踪了。”
卓玛回头去看昊天,却发现刚刚跟自己说话的昊天已不见身影,卓玛握紧了小拳头,道:“跑得真够快的,可什么事让他这么伤心,他会是因为草叶兽跑了而哭地一塌糊涂然的人吗?”
“公主,你怎么还在这儿有心情逗马玩呢,洛邑可汗都让我叫了三次了,我推脱你正在换衣服,再要是叫我,我都不知该怎么办呢。”卓玛回头,正好看见燕儿,一看见燕儿担心的小脸,卓玛忽然觉得肚子好饿,咕咕声紧接着就背叛了主人的意志。卓玛曾在书上看到琉璃国有言曰“秀色可餐”,难道是这个道理吗?
燕儿着急,加之又隔得较远,倒没有听到卓玛饥肠辘辘的声音。卓玛也知道第四次还不出现的严重后果,随即拉了燕儿便往自己帐篷的方向奔去,一番快速的有条不紊的梳洗后,卓玛看到镜子里打扮得宛如天仙的美人儿,心中惊叹时脸颊也飞上了一缕绯红。卓玛甜甜笑着拉过燕儿的手,眨了眨眼睛道:“燕儿,你真是天底下最会梳妆的人呢,我刚才灰头土脸的,被你三下两下就变成了一个仙女,我可离不开你了。”
“公主,还是别说这些了,快去舞会场地好,要是再耽搁,估计洛邑可汗的脸都要绿了。”燕儿这般形容的时候,卓玛不禁觉得十分贴切,但随即想到阿玛脸绿的龙威,皱了皱眉,拉了燕儿便向帐篷外走去。
卓玛落座的时候,洛邑可汗威严的双目宛如两枚不着痕迹的暗器,在卓玛尚未坐稳的时候,就悄无声息地飞了过来。卓玛伸了伸舌头,再看时,洛邑可汗的目光早已挪开,移动到舞场上。身旁的燕儿拽了拽卓玛的衣袖,附在耳畔低声道:“公主,这舞场里跳舞的女子可是风雨国最美的舞姬呢,她能够站在一面小鼓上舞蹈,公主可别错过了。”
卓玛听到后便向场中看去,只见一群舞女绫罗彩缎,长长的舞袖突然飞出在四面八方。正中间一个女子被簇拥而出,飞上半空,宛如众星拱月,嫦娥突现。那女子明眸皓齿,身姿翩跹,远看似不识人间烟火,近看则如坠云里之中,让人凭空生出一种突然离了俗世的感觉。
卓玛瞧得出神,心里不住赞叹道:“这样美得一个人儿,真是让人羡慕,只可惜我不是一个男孩儿,否则,定要娶她做妻子。”卓玛想到男孩儿,随即就想到昊天,昊天不拘小节,这么美的姑娘,虽是风尘女子,身份上也低了一等,但昊天会不会迷地神魂颠倒,像他那样高山隐士,如果动心就挖了他的眼睛。
可挖了他的眼睛,她又舍不得!
他向昊天的位置看去,昊天却正襟危坐,完全没有看她,不过这个样子似乎也很帅啊!
谁知道此刻坐在洛邑可汗身边的大法师就是昊天呢!
谁也没见过那个隐士的真容!
席位上风雨国区域位置内,宇文突然举杯站了起来。他玉树凌风,本来就风度翩翩,此刻站在一轮明月下,清风拂过,吹得他长袍猎猎舞动,更显得文士风范。
他向洛邑可汗举杯道:“宇文自十岁起就与卓玛公主相识,虽然不至于天天见面,但七年来,七次英雄际会,来回奔波,与卓玛公主也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宇文说着向卓玛看去,卓玛正向他眨眼睛,鼓励他说下去,宇文似乎有了勇气,接着朗声说道:“宇文爱慕卓玛公主日久,相思之情天可见地可怜,宇文恳请洛邑可汗将卓玛公主下嫁于我宇文凤羽世家,我宇文定当百般呵护,痴心相待。”
这“下嫁”二字,最是用得绝妙,风羽国势力强大,地域广阔,比夜月草原部落强大不止一点点,两方心知肚明,宇文此话即降低了身份来恳求洛邑可汗。
卓玛听着前文就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没想明白,只好迎合着笑了笑。听到后文“下嫁”二字,豁然明朗,原来宇文是要恳求阿玛把自己嫁给他,这怎么可以呢,但是话还没说出口,洛邑可汗却已经将话接了过去,道:“我也早有此意,只是卓玛向来任性。好,我准许卓玛嫁给你。”
“阿玛,我不想嫁人。”卓玛的声音断冰切雪般地传了出去,直到所有人的目光刷刷地刺过来的时候,卓玛看了一眼昊天,见他给自己使眼色,明白他暂时不愿意公布他们的恋情,不由生气,道:“卓玛要陪在阿玛身边。”
洛邑可汗微微一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女儿长大了,哪能赖在父母身边,来,我们大家再干一杯,庆祝这件喜事。”
卓玛心中慌乱,但又不知该怎么说才能让大家明白宇文只是她的一个弟弟。席间宇文常常温柔地看过来,卓玛觉得像掉进了冷水里。
宴会进行到一半时,卓玛离开席位往处走去,特意不要燕儿跟来。找个安静的地方理一理早已纷乱的思绪,抬眼望去,远处的天空清澈若水,月华千里,当真明晰地分毫毕现,只是自己的脑袋却乱地一塌糊涂,夜风吹来,拂过脸颊,卓玛只觉人生从未如此没有头绪过。
卓玛打开昊天给他的香囊,拆开里面的纸条:晚上我会制造混乱,今夜我们私奔,从此浪迹天涯,谁也不能阻止我们。老地方见!
私奔,听到这两个字就觉得脸红,不过好兴奋的感觉。
卓玛心狂跳,忽然听到旁边的帐篷投影下的黑暗里,有一个声音招呼着自己,那声音蹑手蹑脚地喊道:“燕儿,夜月草原的姑娘。”
卓玛大惊失色,仔细看去,那声音的发出者竟是刚刚把自己从落日森林里拯救出来的卡索。卓玛看了看周围,没有人,便跑到卡索跟前,小声说道:“你怎么来了,要是被捉到,那可是要砍头的,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一定会带卓玛公主去找你的。”
卡索用手挠了挠后脑勺,一脸惭愧道:“很抱歉,燕儿,为了我最好的兄弟望舒,我不得不这么做。”
卓玛皱了皱眉,看着卡索道:“你不相信我。”
卡索知道这话再说下去,肯定没话说。况且他一路偷偷跟来,明明答应了人家,却又追了过来,最不守信用了。连忙转移话题道:“燕儿,你刚刚愁什么呢,难道你家公主不答应,不过,好像看起来思绪很乱很烦的样子,发生什么事啦?”
卓玛知道自己想什么,往往脸上就会泄露谜底,什么都藏不住。想来她刚才走了神,一举一动都被卡索看在眼里了,卓玛只得道:“嗯,确实有点乱,不过和你没有半点关系的。”
卡索道:“那你就开心点嘛,开心才好嘛。”
卓玛看着卡索明朗的笑容,在月色之中再是真诚不过,这般清澈不含其它东西的笑容,是多么让人心生感激啊。不像坐席上的那些人,只有利益。卓玛想到卡索的兄弟望舒,一定和卡索一样这般心无城府吧。
更何况,想办法逃出去跟昊天私奔!
卓玛心动,于是对卡索一笑,道:“你领我去看看你的兄弟望舒吧,我熟悉了路,到时候就可以带公主去了。”
卡索摇了摇头,为难道:“我一定要带公主去的,否则我也不会跟来,燕儿妹妹,你行行好,去求求你的公主。”
卓玛想:这般下去不是办法,难道要告诉卡索自己的身份吗,可是说了他也不一定信,如果找个人来认我,肯定会错失逃跑的机会。嗯,不如这样。
卓玛严肃起来道:“卡索,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让他们来捉你,这样,你不但见不到卓玛公主,而且连你的小命也要赔上,你到底要不要带我去?”
卡索讪笑道:“燕儿,你别和我开玩笑了,我才不信你会这么做呢!”
卓玛继续板着脸道:“那你可以试试,我一切都要以公主的安危为上,有没有这么一个望舒的人存在还是问题呢。我只有亲眼看清楚了,才能带公主去。”
卡索心里暗叫自己真是看错了人,现在只能被这个丫头片子牵着鼻子走了,暗说算你狠,道:“嗯,好吧,我先带你去,不过,你说话可要算数。”
卓玛眨了眨眼睛道:“好。”
卡索领着卓玛从守卫少的地方摸索出去,待到了安全的地方,卡索忽然大叫道:“不好,我把匕首丢了,那把匕首是一个骑白马的叔叔给我的,我要去找回来。”卡索见卓玛不信,随即展开双臂,道:“要不你搜搜?”
卓玛想:卡索不会在骗我吧,但看他着急的样子,又不像。反正真正的卓玛公主在眼前,他要是不信,那也别怪我。
卓玛道:“好了,我信了,那你现在怎么办?”
卡索果然说道:“我回去取,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卓玛伸出一个小拇指头,道:“说话算数?”
卡索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头,和卓玛拉了拉,道:“嗯,我很快回来。”
那匕首是卡索故意丢在帐篷边的,他一边走,一边就想出了这个办法。沿路回去,拿到自己匕首后,卡索正准备要去找卓玛公主。但忽然听到有脚步声急促地走过来了,连忙躲在黑暗中,只听一个男子的声音问道:“燕儿,你在找什么?”
“燕儿”,卡索的脑海里冒出一个打问号,“怎么,难道有两个燕儿吗?”
紧接着,一个女孩子的声音道:“大法师,卓玛公主说自己要走一会儿,可是不见人了。”
卓玛公主?要走一会儿?
奇怪,奇怪。
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卡索忽然恍然大悟,原来燕儿就是卓玛,都怪我,怎么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能穿那么好的衣服,在宿营地能自由来回散步的岂能是一般人,哎呀,卡索,你真是笨到家了,还有,这个丫头,简直就是一只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