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知何时已经爬上了夜空，江子殷看到这棵笼罩在月光下的红色枫树，向旁边的明月夜道：“你听，院中已经静了下来，郑夫人应该已经处理好了。我们这就进去。”
“你去，我不去。”明月夜赌气道。
“怎么？你不是已经从这里走过一次？”江子殷戏弄道，“发现那两件丢失的衣服，你可是大功臣！”
明月夜一脸的坚持：“我不去，你也不要去。你一个堂堂捕快，怎么能去翻知府大人的墙头？”
“你真是奇怪，你自己不去，又为什么拦着我？”江子殷没有耐性再同他僵持下去，索性不再理他：“那好，你既然不去，就待在这里，我一个人去！”江子殷一飞身，飞到了树干之上，又接着向下扑去。
明月夜在墙下看的有些焦急，咒骂一声，也跟了上去。
两人静悄悄的来到了小厨房门前。
此时的小厨房里，却听见一个孩子清脆的咳嗽的声音，还有轻轻拍背的声音，又传来刘嬷嬷爱惜的声音：“小石头，难受吧？快喝口水，以后刘姨再也不让你躲烟囱里了，你瞧，这小手都划伤了。”
“原来是这样。”
江子殷推开门，一盏昏黄的油灯放在了锅灶边，昏暗的光线下，眼圈红了的刘嬷嬷正给一个穿着粗布的半大的孩子轻轻拍着背。
看到进来的江子殷，刘嬷嬷吃了一惊，手中的帕子掉在了地上，又急忙把那个孩子藏在身后：“江……江捕快，你不是走了？”
“我还有些疑惑，就又回来了。”江子殷答道，“不用藏了，我已经看到了。”
刘嬷嬷这才将那个孩子从身后拉了出来，低下了头，细细的擦着孩子脸上的煤灰：“怪不得你一直站在烟囱旁边，原来你早就怀疑了。你要是想告诉夫人，你就去吧，反正过不了多久郑夫人也会把我赶出去。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小石头再出去乞讨受苦了。”
江子殷看向一边脸上都是黑灰的小孩问道：“他是乞丐？”
刘嬷嬷护道：“他是我的小石头，不是乞丐。”
“小石头，”江子殷问道，“难道是你孙子？你怎么把他带进来的？”
“他不是我孙子，”刘嬷嬷摇摇头，“那天我在巷口看见他一个人躺在地上，都没有多少气了，见他可怜，我就让他爬上那棵树，然后让他跳下来的。”
江子殷有些惊讶：“院墙那么高，一不小心，恐怕就会摔到骨头。”
刘嬷嬷慈爱的摸了摸小石头的头发：“不怕，我会接住小石头的，小石头相信我，是不是？”
小石头点点小脑袋：“刘姨……最……好……”
“这孩子是个结巴？”江子殷有些惊讶。
刘嬷嬷将小石头护在身后：“我们不是，不是结巴……他只是被吓到了而已。”
“你不是有个欠了一屁股债的儿子？为什么还要收养他？”江子殷问道。
刘嬷嬷低下头：“我一直在攒钱还债，可是我要是不救下小石头，那他就会饿死在墙外了。”
江子殷看向小石头满脸的黑灰，问道：“他每天都藏在烟囱里？”
刘嬷嬷摇摇头：“我做饭的时候，一般不让人进来，就让他藏到柜子里。”
江子殷看着空空如也的架子，又问道：“那郑夫人对厨房的东西，一米一粒都要求严格，你要给他吃什么？”
“我没有偷东西吃。”刘嬷嬷连忙摆手否认。
“我知道你没有偷东西，”江子殷看着刘嬷嬷瘦弱的身躯道：“你太瘦了，瘦的让人看着不正常。既然每天的食物都是定量的，如果你偷吃了东西，你没必要会这么瘦。”
“江捕快说的不错，我不能偷主人家的东西。所以我每顿都去领一份饭菜回来两个人吃，这孩子懂事，总是不肯吃太多，现在饿的都成皮包骨了。”刘嬷嬷摸了摸小石头只剩骨头的胳膊，擦了擦眼睛：“我有时都在想，或许让他出去说不定活的更好。”
“但是放他出去，说不定也会饿死。”明月夜出现在小厨房里，又不满的看向江子殷，“喂，你忘了你是个捕快行不行，问来问去的。”
江子殷道：“不问清楚怎么行，我毕竟是个捕快，有义务保证平古的安全。”
明月夜瞪着一双眼睛看向江子殷：“你这是在揭人伤疤！”
刘嬷嬷道：“不怪江捕快，是我太想留下小石头了。”
江子殷看着刘嬷嬷更瘦弱枯槁的身躯，默然无语。
“我也不舍得他出去啊。”刘嬷嬷抱着小石头的小脑袋。
“你……是……捕……快……”小石头看着江子殷一字一句的忽然问道。
江子殷点点头：“我是捕快。”
小石头忽然跪了下来：“请你收……留我。”
三人听到这话，都有些愕然。
江子殷摇头道：“我不能收留你，我以后说不定会离开平古，我身边也没有可以托付的人。”
那孩子面色有些仓惶：“我……可以……做饭……洗衣……”
刘嬷嬷看到江子殷拒绝后，也跪了下来，垂泪道：“江捕快，这孩子跟着我只会受苦，每天都吃不饱。而且郑夫人已经知道了我儿子，我儿子欠债的事情了，过不久，她肯定会把我打发出去。现在已经是秋尽，若是到了冬至，他可怎么活下去啊。”
江子殷移开眼，依然狠心拒绝道：“我还是不能带上他，因为他可能会成为我的拖累！”
“喂，你也不用说这么狠吧？”明月夜道，“一个孩子而已，能有多大的重量。”
江子殷一脸认真：“事实情况就是这样，跟着我只会受苦，说不定还会丧命。呆在这里，他至少还有一条命在。”
“那你也不用把人家说成累赘啊，”明月夜看向脸上黝黑的小石头道：“有人会这样对待一个孩子吗？”
江子殷愣了愣，心中有些苦涩，但依然坚持道：“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带上他。”
明月夜道：“小石头，哥哥也是捕快，你跟着哥哥也是一样。”
“不……我就……跟着他。”小石头道，“你不像个捕快。”
明月夜呆住了：“你这小鬼，倒是挺有眼光。不过你只要跟着我，就能跟着他。”
说完指了指江子殷：“这个捕快一定不会丢下我！我又不会丢下你，所以他不会丢下你不管！”
小石头疑惑的看了看两人，听着这混乱的结论，脑中有些转不过弯来，最后轻轻地点了点自己的小脑袋。
明月夜这才大松一口气，得意的看向江子殷。
江子殷一脸冷漠：“既然是你提出的，那以后若是遇到危险，你就要负责保护他的安全，若是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你自己负责承担。”
“负责就负责，承担就承担！”明月夜拍着胸脯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