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城何迢迢，迢迢隔河水①。
边兵尽东征②，城内空荆杞③。
思明割怀卫④，秀岩西未已⑤。
回略大荒来，崤函盖虚尔⑥。
延州秦北户，关防犹可倚⑦。
焉得一万人，疾驱塞芦子。
岐有薛大夫⑧，旁制山贼起⑨。
近闻昆戎徒，为退三百里⑩。
芦关扼两寇，深意实在此。
谁能叫帝阍，胡行速如鬼。
【注释】
①五城：指唐代在河套地区设置的五座军城，即定远（今宁夏平罗）、丰安（今宁夏中卫）及中、西、东三个受降城（均在今内蒙古自治区），都在黄河以北，故曰“隔河水”。迢迢：遥远貌。②边兵：边塞驻军。尽东征：都调到东边去抵御叛军。③空：空虚。荆杞：因连年战争，兵乱地荒，遂尽生荆棘枸杞。④思明：史思明，为宁夷州突厥杂胡，与安禄山同乡里，俱以骁勇闻名。安禄山反，使其经略河北，封为范阳节度使。至德二年正月，史思明舍弃怀、卫二州而进兵太原。割：舍弃，离开。怀州（今河南沁阳）与卫州（今河南卫辉），唐时俱属河北道。⑤秀岩：高秀岩，本为哥舒翰部将，后降安禄山，伪署河东节度使。此时也正率兵西进，与史思明合兵十余万攻太原。西：向西挺进。未已：不停止。⑥回略：迂回包抄。大荒：荒远之地，指西北朔方、河、陇等地。崤函：崤山和函谷关的合称，相当今陕西潼关以东至河南新安一带，是从中原到西北必经的咽喉要地。当时已为叛军占据。二句是说叛军意图突破芦子关迂回占领西北边远地区，以包抄彭原、凤翔等地，那样像崤函之固的险要之地，也就形同虚设了。《资治通鉴》卷二一九载：“思明以为太原指掌可取，既得之，当遂长驱取朔方、河、陇。”可见杜甫揣摩叛军的战略意图是很准确的。⑦延州：治所在今陕西延安。秦：指关中地区。关防：驻兵防守的关隘，即指芦子关。二句是说延州为关中地区北方的门户，而芦子关又是防守延州的要冲。⑧岐：指凤翔府扶风郡，本岐州，天宝元年改扶风郡，至德元年改凤翔郡，二载升为府。治雍县（今陕西凤翔）。薛大夫：即薛景仙，或作薛景先。马嵬事变时，任陈仓县令，杀杨国忠妻裴柔、幼子杨唏、虢国夫人及其子裴徽。至德元年七月任扶风太守。乾元二年三月，以太子宾客为凤翔尹、本府防御使。⑨“旁制”句：《旧唐书·李抱玉传》载：“广德元年冬，吐蕃寇京师，乘舆幸陕，诸军溃卒及村闾亡命相聚为盗，京城南面子午等五谷群盗颇害居人，朝廷遣薛景仙领兵为五谷使招讨。”这是后来的事。想叛军攻陷长安时，亦必有此类情况。山贼：当指此类溃卒亡命乘安史叛乱之机入山为盗而祸害百姓者。因其不是当时的主要敌人，故曰“旁制”。旁制山贼：是为了维持地方治安，以便更有力地打击叛军。⑩“近闻”二句：指至德元年七月叛军派兵攻扶风，为薛景仙击退一事。昆戎：古代西戎族名，这里借指安史叛军，或谓指吐蕃。以上四句是表彰薛景仙击败叛军，旁制盗贼，保卫了岐州，立了大功。《资治通鉴》卷二一八载：“贼兵力所及者，南不出武关，北不过云阳，西不过武功。江淮奏请贡献之蜀、之灵武者，皆自襄阳取上津路抵扶风，道路无壅，皆薛景仙之功也。”所以德宗即位，封至德功臣二百六十五人，左羽林军大将军、检校户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薛景仙在其中。扼：扼制。两寇：指史思明和高秀岩。叫：扣。帝阍：天门。此指朝廷。二句是说希望有人能去报知朝廷，说明叛军行动诡秘迅速，若不赶快派兵扼守芦子关，恐怕来不及了。言外之意，若芦关失守，将危及全局，这也就是前面所说的“深意”。
【评析】
至德二年（757）正月，叛军史思明、高秀岩合兵攻太原，意欲西进，威胁唐肃宗驻地彭原、凤翔一带的安全。杜甫时身陷长安，闻之焦急万分，遂作此诗，主张迅速塞断芦子关，阻止叛军西进。芦子关，又名芦关，在今陕西志丹县北与靖边县交界处，因所在土门山两崖峙立如门，形如葫芦而得名，是由太原向陕、甘西进所经之重要关口。唐时属延州。诗不仅表现了杜甫心忧天下的爱国精神，而且显示出诗人筹边御敌的军事卓识。王嗣奭评曰：“此篇直作筹时条议，剀切敷陈，灼见情势，真可运筹决胜。若徒以诗词目之，则犹文人之见也。”（《杜诗详注》卷四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