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信大师合十为礼,声音显得非常平静,“各位都是南洋年轻俊杰,这一次比试,我少林不会推却,可是,拳脚无眼,多有伤害有违佛祖慈悲。”
铁孜然摇头,脸色严肃,语气铿锵:“方丈大师,国术之道,正式比武,死生寻常,为求悟道,牺牲难免,真功夫常在生死间,如果少林寺害怕了,那我们可以不比。却会让我们这些一直崇拜少林功夫的年轻人大失所望。”
“你说什么?”一个人影从少林弟子中猛地站出来,大声斥责:“我们少林寺古刹矗立千年,还没有怕过谁来,方丈,首座,我愿意代替少林弟子出战!”
“我也愿意出战!”
“还有我!”
“还有我!”
…………
铁孜然的话引起了一片群情激昂,无数少林弟子争先恐后地站出来,请求出战!
铁孜然的行径言语,已经完全挑动了这群年轻弟子的怒火,无数请战的声音发出,情况有些难以压制的趋势。
永信方丈站起来,挥手让大家安静下来,大声念佛号,“阿弥陀佛,众弟子莫要多犯嗔戒,南洋众位远来是客!永智师弟,你是达摩院首座,你来安排吧。”
永智大师站起身来,向众人施礼,正要说话。那个头发染成红黄颜色的哈多忽然身子一翻,斜斜地插进了广场中央,嘿嘿一笑,向四周抱拳,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说道:“我是来自天象集团的哈多,胡乱学了一些外家拳,在这里就先来个抛砖引玉,在座的少林弟子都可以向我攻击。请!”
说罢,全身松松跨跨地,摆出了一个“犀牛望月”的姿势。
永智眉头拧成一个疙瘩,向延鹤那边看了一眼,延鹤知道是师傅想让自己点将,正想说话,从武僧队伍中一个人影已经飞了出去,左手负后,右手单掌为礼,声音洪亮:“达摩院恒法,请指教!”
恒法是个火爆脾气,若非如此,当初他也不会被人攒唆着挑战延觉,被人当枪使。但是,恒法的五行拳在达摩院众年轻弟子之中还是出类拔萃的,很多弟子看到他挺身而出,都不由自主的大声欢呼,为他打气加油。
只是永智等少林高僧却是眉头微皱,显然并不是合心意。
第一战是扬威,许胜不许败,恒法的功夫虽然不错,但与其他拔尖的弟子相比还是有一段距离。
但人已经跳了出来,若是当众让其退下,也未免太过伤人了,所以一时之间众高僧也无话可说,只好默许。
延鹤也是所料不及,原本投在延觉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看着身旁搦战的恒法,叮嘱了一声“小心”便退在一旁。
哈多眼神轻蔑的上下打量了恒法几眼,用不甚标准的华夏话高声问道:“罗汉堂大赛你——有没有资格参加?”
恒法一愣,跟着脸色通红,犹如一只煮熟的虾子,半响没有说话。
哈多眼神之中的轻蔑和嘲讽意味更多了,伸出手掌摇了摇,对着众多少林高僧和观礼的前辈大声道:“不是少林弟子最出色的,他不是我的对手,换个人吧!”
这样的羞辱实在是太过,恒法整个人都被气得颤抖,脸上由红转白,又由白转青,几乎要被气出内伤,忍耐不住,大喝一声,如同虎啸山林,朝着哈多猛扑过去。
哈多眼中戏谑之意一闪,对于他来说,任何因素都可以作为胜利的武器,言语上的羞辱其实就是想让对方暴怒冲动,这样强烈的情绪就会影响判断,最终极有可能导致失败。
恒法的五行拳讲究下盘稳固,动静相机,心浮气躁之下,自然破绽极多,哈多虽看似全身松垮,但眼神如鹰,精光四射,显然看得出来,恒法功夫虽深,却已经犯下了致命的错误。
哈林微微侧身,脚步如流水轻淌,目光炯炯,避开恒法的直扑,寻找一击击杀的机会。
恒法一击不中,身子如草原上的猎豹,旋风般回身,再度反扑,脚掌踏在地上,发出摩擦的刺耳声音,速度极快。他向哈多轰出一记重拳,风声呜呜,势大力沉!
哈多依旧硬抗,脚步一晃,避开。
恒法双臂呈猿型,似乎手臂都长了数寸,一甩一抽,空气中响起了啪的一声,就像是一根鞭子炸响。
这时,哈多眼睛一亮,整个身子冲了过去,速度犹如一道闪电,撞进了恒法的怀里。
恒法的“猿臂当车”直接在他耳边抽过,差之毫厘的擦过他的太阳穴。哈多的右手握拳,食指曲起,大拇指插进食指和中指之间,形成一个“钻头”,直接打恒法的腰,招式又狠又毒辣。
拳头打人,除非力气大,或是打中要害,否则因接触面积大,并不会留下致命伤害。
但哈多这种拳型却不同,就像是一根锥子和一根棍子的区别,若是被他这拳打中,即便不是要害,也能让人痛彻心扉,丧失战斗力,更何况他所击的部位还是腰身要害。
恒法招数已老,无法回头,只得大喝一声,一股气劲护照腰腹,他双拳松开,呈虎爪形状,抓向哈多的头部,要以伤换伤。
哈多冷冷一笑,一拳将恒法击中,破开了他的气劲,然后一个肩撞,将恒法的胸部撞开,清脆的肋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入耳,让人心瘆。
恒法的虎爪无力垂下,哈多仍未罢休,屈膝一个扫堂腿,将恒法踢出一丈开外。
恒法献血狂喷,口中发出一声惨嚎。
哈多充耳不闻,朝着看台上拱手致礼,脸上露出了洋洋自得的神情。
台上无论是少林高僧,还是观礼的拳师名宿,都尽皆无语。就在冷场了几秒之后,南洋的几位拳师率先鼓起掌来,只不过这样的掌声稀稀落落,让人难受之极。
“不过是功夫切磋,哈多,你下手未免太狠!”
延鹤跳了出来,拿出金疮药给已经晕倒的恒法止血,冷着脸转身对哈多斥责道。
哈多不以为意,冷蔑的说道:“对我们这些南洋拳师来说,非生既死,这才是真正的实战,国术不是表演,不是切磋,而是生死,我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
延鹤脸沉似水,看着台上的师长们。身材魁梧的韩泰发话了:“这位小师傅,哈多说的不错,对我们来说,这已经算是手下留情了,没有在血水里泡一泡,你们很难想象,在我们那里如何立足。”
广场上的弟子们被这样惨烈的一幕震住了,先是哗然一片,然后是脸色发白,心里都升起了寒意。
原来,真正的实战是这样的。不过是短短交手数招,恒法就被打的去了半条命,这样的伤势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反正卧床三五个月是在所难免的,若是我在场中,面对哈多这样诡异而强大的实战高手,又该如何应对呢?
这样的人太过可怕,一个普普通通的招式都杀伤力惊人,而且他们对于各种条件的利用和战斗中直觉的把握都不是温室之中的少林弟子所能比拟的。
延觉心中不停的浮现出刚才哈多的一招一式,一边推敲一边下了判断,并非恒法的功夫不如此人,而是杀伐果断的实战经验不足。
“韩师傅说的不错,延鹤,退下吧。”
永智大师脸上神色不动,挥手让延鹤退下,延鹤的脚却如同钉在地上,他双手合十,对台上众人施了一礼,声音不大,却震动当场。
“师尊,弟子请战!”
哗!
众弟子全部震动,交头接耳之声络绎不绝,大家激动、兴奋,间杂有担忧和疑虑,延鹤身为四大金刚,出手次数屈指可数,不过当年开辟北美市场时,他也曾凭借着一双拳头为本寺创下了不小的威名,甚至墨西哥黑帮都不敢过分沾惹他,所以在实战方面,延鹤并不比任何人差。
哈多仔细打量了站如岳峙渊渟的延鹤一眼,摇摇头,用他蹩脚的中文说道:“你很厉害,而且已经进入了明劲,身上还有血腥味,显然实战也不在我之下,我不跟你打,打不过,不打!”
说完,他径自来到一身紫衣的马天左面前,马天左非常满意,对他勉励了几句,看也不看延鹤。
延鹤脸色发青,却又发作不得。
其他少林分支的人看到一向强势的延鹤居然被人这样挤兑,不由得面面相觑。
想不到这个南洋鬼子这么精明,居然不肯再打,而且还说出了这样一番让人哭笑不得的大实话,这实在是出乎大家意料之外。
过了一会,延鹤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竟然慢慢舒缓下来了,扬声对哈多说道:“若是我不出场,从弟子中随便找一人,你打不打?”
哈多眼睛一转,看了看延鹤身后的那群义愤填膺的弟子们,高声回应:“如果不是你下场,我可以考虑!”
……
几分钟前,早有几个弟子将昏迷的恒法接了回来,经由药王殿的弟子送回本寺药王殿救治。
延觉看到,恒法受到最严重的伤是胸前受的那一脚,差一点就踢破心脏,肋骨断了几根。
与此同时,台上武元音对身边的一名拳师说道,“南洋拳师久历生死战,身上一股凶悍之气,按说那名少林弟子武功要比南洋少年为高,但依然被其言语所动,气势所压,最终受制于人,这就是是否经历生死之战的区别,这场比试结果也在情理之中!”
恒元、恒宇、恒风弟子也是脸色发白,恒法几招之内败北,也让他们意外,同时又感觉强大的压力。
南洋几位少年的功夫诡异,而且十分悍勇,要说必胜,就算是恒元也是心中惴惴。
六人之中,哈多他有信心击败,但有几人,尤其是那位初步具备宗师气度的铁孜然他就没有太大的信心了。
恒明、恒远等人和延觉挤在一起,看的真切,也在谈论刚才的成败,恒明懊恼之极,他怎么也弄不明白,恒法怎么一下子就输给了那黄毛南洋鬼子。
“肯定是他使诈,”恒明愤愤对延觉说,“恒法师兄功夫明明就比他高。”
延觉摇摇头,为他解释:“一个人的功夫修为,是多方面的考量。要论杀人术,恐怕两个恒法也不是那黄毛小子的对手。刚才韩先生说得对,那黄毛小子确是手下留情了,这点不必怀疑。”
“哈多练的是杀敌功夫,他先是激怒恒法,让恒法心浮气躁,抢先出击,然后又避其锋芒。最开始他告诉所有人,说他练得是外家拳术,但他撒谎,无论是他表面上的鄙视轻蔑,还是他话里透露的信息,其实都是陷阱,最后他伤恒法的一脚,属于柔术,他一直以外门功夫与恒法交战,等到恒法心气不稳,最后关头他才爆发出来,一举制胜,每一步都凶悍又狡猾,恒法输的不冤。”
听到他的分析,恒明等人张大了嘴巴,无话可说。
“想不到,这其中还有这么多道道,经小师叔这么一说,我们都懂了。”
延觉分析期间,很多弟子都被吸引过来,有个年轻的弟子等他一说完,立即摸了摸光头,恍然大悟的说道,顿时让延觉等人笑了。
这个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在大家耳朵旁边响起。
“延觉师弟,你来会一会南洋来的高手吧。”
延觉愣住了,恒明、恒远、恒林等人也愣住了,恒元、恒宇、恒风也愣住了,广场上达摩院的弟子都愣住了。
过了好一会儿,大家才确认这个声音是出自延鹤之口。
大伙儿惊讶了,然后是一片欢呼声,竟然是让小师叔去迎战那位南洋高手,这下好了,又可以看小师叔创造奇迹了。
铁孜然等一干南洋青年拳师看到那些弟子这样的反应,给吓了一跳,不知道接下来要出场的是谁,竟然有这么大的号召力。
在万众期待中,延觉摸了摸鼻子,无奈的站起身来,来到广场中央,朝着众弟子挥挥手,顿时又引来了一片欢呼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