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美丽的东西却越易破碎,越是简单的幸福愈难拥有。
冷风迎面,又迎来一场雪,天地之间一片静谧的银白。已是深夜,何惜梦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在小区的小道上。或许繁重的工作才能让她烦恼稍稍减轻。三个月了,平坦的小腹稍少有些幅度。只是在宽大的衣服下不甚明显。再有几个月她就不是一个人了。
倏忽,何惜梦的眼里闪过一个她这辈子都不想面对的身影。老实说。她想逃,可是似乎已经躲不掉了。
那人国字脸庞,浓眉大眼,见她走过来。掐掉手中燃到一半的香烟,整了整衣服。一身西装革履,只是头上的银丝,和眼角的皱纹露出岁月的痕迹。
何惜梦不情愿的走过去,他表情如常,不冷不热,只是眼中透露着一丝慈爱之意却特别深邃,“不介意请我上去坐坐吧!”
何惜梦心里为难,捏紧拳头,嘴上十分硬气,“爸爸,难道我们之间还有什么话好说的吗?”
他看着何惜梦的眼眸,最后叹了口气:“梦梦。既然你还叫我爸爸,你就该知道,我是为了你好。”
何惜梦轻轻一笑,有些叹息:“为我好,何足道,我们早就两清了,从那妈妈走了之后,从我踏出国门开始,你欠我的就还清了,而我不欠你的。”
何足道不由深深地蹙眉,“没什么事我就先上去了,我以后不希望再见到你,何大市长。”何惜梦嘴唇发青,却能平静之极的一字一句说出这话。
何足道拉住何惜梦的手腕,“梦梦,你可能觉得爸爸多管闲事,但是我真的希望你能过的好点。”又叹了口气,“你也知道一个人不容易,何况你现在大着肚子,我不能不管你。”
“你要管我,早干什么去了……”何惜梦打断他,进我的的双手不断握紧又松开,“曾经我多么希望您能多关心我一点,别人家女儿都是爸爸的公主,可是我没有爸爸却又只有妈妈,但是后来妈妈都没有了。”
何足道沉默不语,何惜梦却淡淡道,只是不知不觉模糊了双眼:“爸爸,曾经我好恨你,恨你为什么老是不回家。妈妈说你工作忙没时间。还告诉我在电视里能看到爸爸。”
“可是爸爸,为什么你宁愿去乡下慰问别人家的小孩也不回家,为什么你就在家门口开会,却舍不得走进来看一下!我的好爸爸。”
“爸爸我真的好恨你。那个男孩子真的是你亲生的吗?我好傻,真的。我看你把他领回家,说是你领养的孩子我居然相信了。明明看到妈妈眼睛都绿了,我还是信了。明明妈妈喊我不要理她,我却拿出我睡觉时候抱的玩具狗给他,就算他把它的眼珠扣下来扔了,我都没有说话,因为我当姐姐了!”
何足道想开口,可喉咙似乎卡住了,发不出声音,这位指点江上的大市长在女儿面前居然连回嘴的力气都没有了。
“爸爸,我真的想不通,那个孩子一只腿是瘸的,嘴角也时不时的抽搐。”说到这里声音陡然变大,“可是为什么你要他不要我了!爸爸!难道就是因为他是男的,他可以给你带来一个姓何的孙子吗?爸爸如果我是个男孩子,你还会这样对我吗?还会这么对妈妈吗?我最亲爱的爸爸!”
“梦梦……我”何足道发现他的声音都哑了,没开始说话就哑了。
“爸爸,你不懂我我不怪你。妈妈硬是要你把这套房子和乡下的房子转到我的名下。当时我好怕,我还白痴的问妈妈,房子给我了,爸爸不就没有了。甚至傻乎乎的跟爸爸说我不要房子,我要爸爸。可是爸爸为什么在签房产转让协议的时候,你要那样瞪我,在你的眼里我看到了憎恶,恶心,仇恨。我什么都没做你却对我充满怒火,真的我不要房子,我要爸爸。”
“呵呵,当时我真的太天真了,堂堂大市长怎么会在乎一两处房产了。”
“我……”何足道发觉他却亏欠女儿的太多了。连久经沙场的身体都不听的颤抖,“爸爸,我没妈妈了!那天,你们在客厅吵架。妈妈问你那孩子是不是你亲生的。你不说话,她不断地追问,不断谩骂,你不耐烦的把妈妈推到在地上,丢下一句话,跟你想象的一样。就砰门离开了。可是爸爸你知不知道,妈妈被你推倒了,她忽地站起身,脸色特别难看,猛地跑上两步,就倒在地上没再也没起来。
不管我怎么推怎么摇,妈妈都没反应,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知道找爸爸没我大你的电话,你秘书说你没空,我说妈妈晕倒了怎么叫都叫不醒了,你说打120,呵呵,你真傻,二十岁的人了,居然不知道打120,我当时怎么可能忘了打120呢?救护车来了,医生说只要早来十分钟,就能救活了,可是我真的没那十分钟了啊!我没妈妈了,你知道吗?何先生。”
“惜梦”过了好一会儿何足道才开口,“所以我不再需要您了,谢谢您帮我办的签证,还给了我一大笔钱,钱我会还给你。可如今不再需要你了。何市长!”
何惜梦说完最后一个字,灵魂似乎都抽离了,全身酸软,整个人瘫坐在地上,何足道想伸手扶她,可是手还没伸出来,就听到何惜梦撕心裂肺的声音:“走开,我想静静。”
几片薄似绒毛的雪花落在她脸上,冰冰凉凉,她伸手轻轻摸了下脸,便消失不见。又下雪了。
“梦梦我从来没想过伤害你,既然你不需要我,那我走!”何足道叹道,飞舞的雪花落在他花白的头上,胡须上,他的鬓角便似挂了几缕霜花。远处的秘书赶忙给他披上大衣。
望着渐行渐远的身影,何惜梦不由叹道,“伤都伤害了!早干嘛去了!”眼中朦胧笼起一层水雾。
雪夜的天空很美,何惜梦对着天空低语道:“妈妈,我没爸爸了。”地上白茫茫的一片,飞舞的雪花落在她身上,将她凝成一个不化的雪人。
楼前呆坐一夜,最后实在太冷何惜梦才呆呆的回家,什么时候睡的她也不知道。只是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喉咙痒痒的,鼻子也不通了。想来是感冒了吧,何惜梦强打精神,打电话到公司请假,又迷迷糊糊的进入了睡梦中。梦中,她梦见自己在手术台上,婴儿的哭声,让她瞬间清醒,只是那么一瞬间,婴儿的哭声却再也听不见了,她喃喃地问:“孩子呢?”可是护士也不见了,他又喃喃地问了一遍:“孩子呢?”这下连灯都灭了,何惜梦自己似乎意识不清再也说不出话。只是恍惚间她看到一个身影抱着孩子,面目狰狞,冲着她冷笑。她想喊可是喊不出!倏地,她睁开眼睛,满身被汗浸湿,她摸了一下小腹,还好是梦,一个做了一半的梦。